吳紹霆再次說道:“他絕對不是好人,這種崇洋媚外的傢伙我見得多了,不是漢奸就是走狗。聽我說,你們趕緊把這裡撤掉,換一個地方再聚。以後千萬不要再和這個混蛋聯繫了。”
三個人怔了怔,一時都陷入了沉思。他們自然相信吳紹霆的爲人,畢竟最近廣州城內正盛傳着吳紹霆的事蹟,可是陳廉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軍火中介商,革命如果沒有武器,那豈不就是兒戲了?
吳紹霆轉而問道:“克強先生他們呢?別告訴我陳廉伯見過克強先生了,克強先生現在可正被官府通緝着呢。”
胡漢民說道:“月前克強跟竟存去惠州聯絡當地會黨了,今天他們兩個人都沒來。”
吳紹霆稍微鬆了一口氣,他看向廖仲愷,說道:“仲愷先生,你是我們同盟會的關鍵人物,陳廉伯絕對不會好心幫我們的,十之八九他就會出賣你的。”
廖仲愷默然不語,臉色顯得很是凝重,他知道吳紹霆是在爲自己好,可是又覺得吳紹霆對陳廉伯的反應太激烈了一些。
這時,莫紀彭說道:“震之,也許陳廉伯不是一個革命主義者,可是他是一個商人,這次我們有這麼大一批軍火訂單,他怎麼會眼睜睜錯過不做呢?不管他站在哪個陣營,我們能拉攏他也好,各取所需也好,井水不犯河水。”
胡漢民點了點頭,也說道:“是呀。更何況,我們同盟會這次起義行動一旦成功,對於他來說也是有功績的,日後軍火、商貿方面的事宜我們與他自然會合作的更密切。”
莫紀彭接着說道:“哪怕這次行動失敗,只要我們革命實力還在,對陳廉伯來說依然還是有商機可言的。陳廉伯做爲一個商人,難道這點眼光還沒有嗎?”
吳紹霆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來這些人果然是不瞭解陳廉伯,他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索性就什麼都不說了。他現在看來,這次起義行動肯定會出岔子,自己還是做好下一手準備的爲妙。
廖仲愷終於說話了,他語重心長的說道:“震之,我知道你是一個熱心腸的人,上次車禍讓你對陳廉伯的印象很不好。不過,現在革命大業爲重,有些恩怨還是得放下來纔是。我覺得字非和展堂說的對,我們不把陳廉伯當作同志看待,而我們對陳廉伯確實是有很多利益往來的。我相信大家各取所需,不會有什麼差池的。”
吳紹霆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我自然沒什麼多說的了。”
胡漢民覺得氣氛有些僵硬,於是笑呵呵的說道:“我們站在外面做什麼,天氣這麼冷,大家進屋去再細談嘛。”
於是衆人就走進了正屋。
廖仲愷告訴吳紹霆,他們已經擬定起義的時間就是二月初,而這個月月底,一切順利的話那批軍火就能拿到手。雖然顯得有些倉促,可畢竟要趁着清廷改朝換代這個檔口行動,只有這樣才能佔據天時。
吳紹霆什麼話都沒說,廖仲愷說什麼他就點頭應什麼。他現在不是抱定行動失敗的念頭,而是覺得陳廉伯這個不和諧釘子介入,必然會有一場風波。更何況,同盟會高層已經做出了決定,他現在說什麼意見都只能是“意見”了,索性還是省省口舌。
這樣一來,就算這次起義行動失敗,他也不會揹負任何責任。
整整一下午,衆人主要商議的方向是聯絡和經費這兩點。譚人鳳已經籌到了一筆款子,雖然不算太多,可是足夠支付軍火訂單的首款。至於各地聯絡的情況進展很順利,地方會黨勢力時刻做好了行動準備,前提是槍和子彈要拿到手。而新軍這邊,二十四鎮第一標有吳紹霆和倪端,第二標那邊正在積極策動代理標統莫擎宇。
傍晚,吳紹霆從城內返回西郊軍營。他此時的心情雖然很是複雜,不過卻也感到有幾分慶幸,好在自己今天遲到了,要不然讓陳廉伯見到自己在同盟會聚點出現,那絕對會出賣自己的。上次車禍那件事,他已經得罪了這個大漢奸,對方打擊報復那是情理之中的事。
陳廉伯回到了家中,心情很是興奮和激動,今天自己竟然走進了同盟會的大本營。他在大廳的首座上坐了下來,暢然的喝了一大口溫熱的果汁,然後十分享受的咋了咋舌頭。放下杯子之後,他大聲的對門外喊了道:“來人,去把陳三給我叫來。”
陳三是陳家的小管事,因爲與陳廉伯年紀相仿,所以經常跟在陳廉伯左右辦事。
站在大廳門口的下人匆匆的離去了,過了一會兒,一個穿着體面長袍子的青年快步的來到了門口。青年沒有敢直接跨進大廳,而是先站在門檻外面恭敬的躬身行禮,道:“少爺,您叫我嗎?”
陳廉伯招了招手,說道:“來來,我有一件事要吩咐你。”
陳三這纔敢走了進去,快步來到陳廉伯面前,彎着腰聽候指示。
陳廉伯慢條斯理的說道:“上個月跟巡警營總督莫士誠吃飯的時候,莫士誠不是說近來會黨作亂很猖獗嗎?”
陳三早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他一個小管家理會這些做什麼?不過既然少爺開口說了,他立刻點頭應答道:“是有這麼一回事。”
陳廉伯嘿嘿一笑,說道:“知道少爺我這一個月爲什麼那麼忙嗎?甚至有時候你們連我的人都找不到呢!”
陳三愣了愣,連忙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少爺的事,小的自然不敢多過問了。”
陳廉伯笑道:“因爲這一個月我都在和同盟會的來往呢。”
陳三聽了這番話,臉色立刻大變了起來,急道:“少爺,這……這怎麼可以呀,同盟會那是叛黨呀,官府發現了那可是要殺頭的。”
陳廉伯哼了一聲,不屑一顧的說道:“官府?官府敢殺我的頭?真是笑話,少爺我爲洋人辦那麼多的大事,官府不給少爺我面子,也要給洋人面子。官府他們敢動我?在廣州就沒幾個人能動得了我。”
陳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當然知道陳廉伯的能耐,可是與同盟會來往這事也太敏感了一些,真不知道少爺爲什麼要這麼做。
陳廉伯停頓了一會兒,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次我可是要好好賺一筆了。”
“少爺,您打算跟叛黨做生意?”陳三小心翼翼的問了道。
“跟他們做生意?哼哼,這些窮光蛋,1000支槍就以爲是大買賣了,也太小看我陳廉伯的能力了。找洋人銀行來進軍火,那都是幾十萬銀子的大訂單,這點小訂單我會放在眼裡嗎?哼哼!”陳廉伯冷冷過的笑了起來。
“那少爺,您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陳三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我最近正在籌劃碼頭生意,現在碼頭都被洋人和那些大官們攬下來了,讓我根本無從插手。黃埔那邊還有一座民用碼頭,我早就盯着很久了,只可惜黃埔那邊的點子太硬,而且跟莫士誠還有關係。”陳廉伯臉上一片陰鷙,慢吞吞的說了道。
“是呀,黃埔那邊都是鄉野刁民,野蠻的很。”陳三點頭附和了道。
“所以,這次我打算用同盟會來跟莫士誠好好談一談,這對於莫士誠來說可是一次立大功的機會。只要莫士誠不再罩着黃埔那邊的碼頭,我可以帶他去抓這些叛黨!這可是一次穩賺不賠的生意呢。”陳廉伯得意洋洋的說道。
陳三恍然大悟,立刻就明白了陳廉伯的意思。他立刻喜滋滋的笑了起來,讚歎道:“少爺果然英明,果然是高呀。那少爺,您找小的來有什麼特別吩咐嗎?”
陳廉伯說道:“那現在就去莫士誠府上,就說我三天之後請他吃飯。”
陳三點了點頭,馬上說道:“小的這就去辦。”說完,屁顛屁顛的就要跑出去。
陳廉伯忽然又叫了道:“回來。”
陳三趕緊跑了回來,問道:“少爺還有什麼吩咐。”
陳廉伯叮囑的說道:“記住,先不要跟莫士誠透露任何消息,另外這件事你也別給我到處宣揚,要是出了什麼簍子……你可給我小心點。”
陳三信誓旦旦的說道:“少爺,您還不放心我嗎?我嘴巴最嚴了。”
陳廉伯揮了揮手,說道:“嘴巴嚴最好了。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