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祁震周身真元盡斂,周身氣息彷彿重歸原始,流轉混沌,只餘一點光芒耀於眼前——
那不是真實的光芒,也沒有任何光影浮動在祁震眼前,而是祁震四肢百骸與精血真元得到一次蛻變,自如地產生一次革新。
睜開眼睛看見朝日霞光的祁震,聯想起雨亦辰所提及的移爐換鼎,那其實是煉神境修士斬除的化身,而這個化身到底從何而來?
祁震如今至少明白了一點,化身自金丹而來。
金丹有成,是一個純粹而無瑕的自我,是按照自己意志改造而成的完美身軀,只有做到這一點,日後在煉神境的修煉,纔有可能修出身外化身的神通,若無此完美無瑕之身,則無化身之念立足根基。
在可以給祁冉移爐換鼎之前,祁震要先給自己做到移爐換鼎。
按照雨亦辰的說法,雖然霸仙老人以極天滅神丹,給祁震洗髓伐毛、移爐換鼎,但那終究不是祁震自己的修爲,要在仙道修煉更進一步,金丹境界這一步還是需要祁震自己窺破。
如果是一般的仙道修士,在突破至金丹境界後,身可能會有一小層薄薄的舊皮脫落,那是將過去身體之仍舊殘存之物徹底拋棄,這具完美身軀,自此下一切都由修士自己掌握。
只要祁震願意,身高體型、外貌特徵,都可以輕鬆移動骨骼皮膚而變化,不是單純的幻化法術,而是可以長久保持下去的更改,這是完美身軀的特別之處。
達到金丹境界的修士,一般認爲有八百年的壽命,這對於祁震來說,足夠長久了,畢竟他如今也只是一名二十歲的修士。
“恭喜主人。”爲祁震護法一夜的祁冉,自然察覺到祁震身的變化,雖然沒有蛻皮一般的現象,因爲那一步早被霸仙老人所完成,但祁震的氣息還是較之過去不同的。
祁震現在才真正明白,何爲真人呼吸至踵。
玄天宗內,起碼要達到金丹境界才能被稱呼爲“真人”,而金丹境界修士呼吸,往往是非常深沉的,一吸氣,萬物精萃可以瞬間流轉到周身各個細微的角落,無需神識內照,也可以在無形察覺五臟六腑的情形。
一次微微的吐納,讓周圍空氣流動加快,可見祁震如今修爲之奧妙。
更加特別的是,祁震周身穴竅早在突破煉氣境初期被打開,呼吸吐納之間,根本無需藉助口鼻,穴竅自行吞吐天地靈氣精萃。
“辛苦你了。”祁震對祁冉點頭道。
自知突破到金丹境界,祁震並沒有特別的興奮雀躍,反而心境沒有一絲的波瀾起伏,彷彿只是一次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閉關入定,這樣淡然的心境,可見金丹道心由來穩固,不朽無瑕者,並非只有修士身軀而已。
祁震是抱着“劈道”入定的,在睜開眼睛之後,祁震發現“劈道”產生了變化,這是祁震始料未及的。
過去的“劈道”,幾乎跟祁震一樣高,刀身足有一掌寬,微微彎曲,通體黃褐色,鏽跡斑駁。
然而現在的“劈道”,明顯較之過去要細小許多,長不過六尺餘,寬逾三指,斑駁鏽跡完全消失,而色澤也變得鮮亮起來,彷彿是略顯晶瑩的明黃色,在陽光下一照,更像是黃金之色。
“莫非靈質鐵也會修煉嗎?”祁震看着手“劈道”,如今已經不能以長刀論之,單手持之,大小恰當,而且通體金黃,好像極爲奢侈的寶刃。
不管靈質鐵會有怎樣的異變,“劈道”本身也像是經歷了一場蛻變。“劈道”本身是張家先祖鑄煉未成的一柄鈍刀,原本的金鐵材質,經過多年,沒有養護,早已腐朽不堪,然而化爲靈質鐵,這些腐朽的部分也一同變成了“劈道”的一部分。
可是今日之後,這些過去的腐朽和歲月的流逝,都好像漸漸褪去,祁震手裡的“劈道”,更像是一柄全新的武器。
如今的“劈道”,恐怕算是真正的法器了,儘管它之前在祁震手裡似乎已有神器之資。
過去祁震要施展刀芒,其實是自己法力與勁力的結合,“劈道”不過是一個媒介,作爲刀精義的承載物,用來施展刀芒會更加方便,但若是別的人使用“劈道”,不一定能揮舞出祁震那樣的風采了。
可是經過一夜入定,“劈道”蛻變,無論是以法力御使還是真氣相合,都可以施展出迸射刀芒的效果,這是“劈道”天成的妙用。
而且那射出的刀芒,本具有武鬥真氣的霸道與猛烈,如果從煉器的角度看,祁震在拿到“劈道”之後的這大半年裡,其實是一直在祭煉與煉化這柄刀,最終在突破金丹境界後,“劈道”作爲法器也終於成型了。
起雷執令的步步爲營、小心謹慎,祁震面對“劈道”可以算得是任性自爲、水到渠成,甚至有一種無爲而至的玄妙所在,回過頭去思考,祁震的這段煉器之道,其實一點也不輕鬆,但是火候卻牢牢把持着,沒有過頭。
要是讓外人得知,祁震一個月內煉成兩件法器,不知道會讓多少煉器大師震驚,只不過祁震卻一點都沒當回事,反倒是隨手便將劈道化如形神之,然後取出那件先天至寶。
當初這件先天至寶,雲笙長老曾經告誡祁震不要輕易融入形神之,可是當初面對九指琴魔時候,祁震突發攻勢,自己也沒來得及細想,先天至寶化入形神之,非常自然。
如今想來,自己這麼做也算是避過了好幾次兇險劫數,而且算是在離開原始村落後,煉製雷執令的過程,這件先天至寶爲祁震提供的靈氣與生機,都是源源不斷,祁震也是有心試探這件寶物的極限。
最後發現,這件被雨亦辰定性爲“純陽”的古怪寶貝,好像根本沒有極限可言,只要融入形神之,它所能提供的靈氣是無窮無盡的,而且也不會因爲祁震的境界突破,有什麼特殊的變化。
“既然如此,到時候回到天威谷也好給雲笙長老一個交代。”祁震放鬆道。
祁震並不知道玄天宗需要這件先天至寶到底有何用,而且古怪之處在於,無論是玄天宗還是青嵐宗,似乎都對自己的目標非常清晰,而根本沒有在意麗雪芳淵是一片幾千年來可能都無人涉及的荒蕪之地。
如果歷來的先天至寶都是獨存於世的產物,那麼玄天宗和青嵐宗是怎麼知道自己所需之物是在麗雪芳淵的呢?
這個問題想下去,祁震也找不到答案,反正無論如何,此物的確是有大用,不管具體能做何妙用,對抗衡天魔一事,也必然是有着積極的意義。
收拾一番之後,祁震和祁冉打算進入烏龍城,既然自己突破到了金丹境界,路也有多了一絲保障,只不過祁震覺得,雨亦辰所謂的機緣,並不是突破境界此事。
烏龍城是苗疆權力心,也是最爲繁華的城鎮,是苗疆王族所居之所。但是據祁震所知,至少在兩百年前,苗疆王族並不是居住在烏龍城,而烏龍城的原址,也沒有這麼一片繁華所在,很有可能是因爲與天南之地的貿易往來,以至於今日之昌盛,這些都是祁震在幼年時聽家族人提起的細節。
烏龍城距離天南之地不過百里地,兩者接壤所在,交通不算太困難,不似州與天南兩地隔閡,所以烏龍城的建築風格,跟天南之地很是相像,同時又具備一些本地特徵。
時值春季,枝葉吐芽,萬物復甦,烏龍城外盡是農耕景象,此地苗人彼此之間還是以苗疆土語交談,但是偶爾也能聽見州語言。
苗疆農夫看見祁震與祁冉二人,雖然也有愛慕欣羨的眼神投向祁冉,但是激烈程度早已不如當初那片苗疆邊陲,而且看見祁震也不會覺得是一位稀古怪的外來客。
進入烏龍城之後,祁震才發現,在此地聚居的天南人士並不少,而且主要都是商人,在城門內外裝卸貨物,看來這個時節剛好是行商貿易往來的好時節。
祁震看見這些天南商人,想起當初認識的林贊,他是商旅聯盟幾個大家族的管事人,不知如今身在何處?
祁震沒有多想,也沒有主動去詢問,只是四處看看,瞭解一下風土人情。
商旅來往之地有一個好處,是不會對祁震這種行爲特別之人有什麼別樣看法,大多數人都是將祁震當作是一名眼光挑剔的行商,根本沒有料到他是州仙道名聲響著的新晉修士。
來到一間苗疆衣鋪之外,祁冉看見一件苗疆風格的花衣,一時之間流連不去,祁震只得低聲苦笑,隨即從乾坤囊取出金銀。
這些金銀,是祁震早在大半年前離開祁家的時候,祁霏霏給他準備的,但是拜入玄天宗之後,祁震根本沒有動用過。
雖然不知道苗疆這裡的買賣貴賤如何,但是從剛纔一路走來得知,此地金銀還是流動無礙的,祁震那出一塊金錠,直接遞給了衣鋪的掌櫃,嚇得對方連忙搖頭,話也說不清楚。
祁震微微皺眉,世家大族出身的他,其實對金銀的貴重不太瞭解,在玄天宗生活的日子也幾乎與世俗脫節,所以根本不知道一件普通苗疆花衣到底值錢幾許,只是微微有些納悶地問道“一塊金錠連一件花衣都換不來嗎?”
衣鋪掌櫃剛好是一個不通州天南語言之人,嘰裡呱啦扯了一堆,祁震也沒聽懂,只察覺到對方氣息波動帶着敬畏與恭謹,也不像是在說花衣何等昂貴的事情。
“如果你是拿着這塊金錠去買,那他整個鋪子都可以送給你了。”這個時候,祁震身後傳來一個沙啞而略帶寒意的聲音,隨即有一小塊散碎的銀子扔到衣鋪掌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