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此事本座就不深究了。流光真人將視線從苦河真人身上移開,對於這樣的人物,流光真人從入門之初就見識過不少,就算經歷過仙魔大戰,那些年輕時意氣風發的仙道俊才們,經歷過時間的消磨,一樣變得如他們先輩一樣貪戀權位。
流光真人話鋒一轉,說道:“鑑於近來仙道之中亂想漸起,本座欲振興門中弟子,以應對未來變數,打算將天元論會提前舉行。”
流光真人話語一出,頓時引起一陣議論吵雜,有幾個相對大膽的長老說道:
“十二年一度的天元論會乃先祖定製,下一次天元論會僅僅是在一年多之後,掌門真人不必這樣急着召開吧?”
“不錯,十二年一度,早已成爲門中成規,許多門人弟子都是按着此等時例來規律自身修煉,若是貿然提前,恐怕弟子們準備不足。”
“更何況十二年一度的天元論會,乃是整個仙道都重視的大事,除了我玄天宗上下弟子皆可參與,就連其他宗門以及許多散修都會前來觀禮,若是玄天宗此時有什麼動作,恐怕會讓不少外人揣測我們的動作,甚至可能動搖掌門真人的威信。”
話頭一出,衆多長老首座頓時議論紛紛,基本都是在阻止流光真人的這個決定。
流光真人微微皺眉,沒想到自己一個小小的決策竟然遇到這麼強烈的阻力,而且還是來自這些向來支持自己長老首座,看來他們對於未來劫數的瞭解實在太過淺薄,真以爲不用花費任何力氣就能度過這樣的危機。
“諸位,你們恐怕有所不知。”
流光真人決定讓衆人好好理解,說話聲中,伴隨着一股強大的神識,內中蘊藏着流光真人推演多年得到的信息,其中也包括着許多自古以來先賢們的寓言
“諸位都以爲,未來劫數不過是魔道復興、妖物作亂,本座則說,這些都不過是真正劫數的先兆。諸位可知,三千年前天魔掠世,世間生靈飽受塗炭,萬里人間繁華,頓時化爲末日焦土,若非我玄天宗三聖開拓山河結界,保護周遭百里生靈,延續浩土人脈,恐怕我們所處的這片天地早已是一處凋零無物的荒野。”
“本座忝爲玄天宗掌門百餘年,歷經仙魔大戰,衆位大多也是親身經歷,更有不少仙道巨掣殞身此戰,血戰過往,歷歷在目,至今我等皆是慶幸保全自身,方得今日仙道盛世。卻不知曉,當年天魔掠世,縱然是我等修爲之輩,也不過是天魔口邊殘羹,若非有三聖慈厚護生,此番推演預測之功,本座尚且不能向諸位演示。”
“兩個月前,天降星河極光異象於一瞬,恐怕諸位有大半都不曾知曉,本座與六大宗門窺見天機演變,聚首與長門之上,商議未來應劫之法,纔有現下多番舉動。諸位皆是當今天下仙道中流砥柱,卻不可再做那畏首畏尾之輩,劫數將至,則應衆人齊心協力、共渡難關,更不應彼此修爲有高低之分,則忽略半分助益之功。”
“如今各大宗門晚輩之中,人才俊傑輩出,我等更應用心培養,而非相互埋沒攻伐,天元論會提前,乃勢在必行之舉,若諸位不欲參與,則自可責令門人弟子潛心修煉。本座此番欲從混元洞天請出玉蟒龍骨,以爲論會演武優勝者之獎勵,言盡於此,諸位不可再加阻議,否則以違戒論處!”
流光真人平日裡面目雖然威嚴,但是長門上下皆知,這位掌門其實很好打交道,就算是一些修爲較差的弟子,恰巧碰見路過的掌門真人,有修煉上的疑惑,都可以毫無阻礙的上前詢問,而流光真人一向也是以慈厚長者對待衆人,只有在對待自己三位真傳弟子之時,纔會流露出嚴厲的姿態。
而那些見識過流光真人在仙魔大戰時風雷手段的首座長老們,一開始也是對這位掌門敬畏有加,只是經歷了擎燈長老之事,這些長老首座們也開始變得有些“肆無忌憚”起來。
倒不是凡事都跟流光真人對着幹,只是對門人弟子的約束漸漸減少,而這也與掌門真人近年來逐漸下放權力有所關係。
不少長老首座都已經逐漸忘卻這位親自指揮過仙魔大戰的掌門是何等犀利的人物,而當流光真人發出這一道能夠壓下所有人法力運轉的神識之時,衆人才回想起,這位掌門的強大和權威所在。
感受到神識之中的信息,一時間正心殿內死寂一片,不少修爲略低的長老首座們面露冷汗,不敢有絲毫的動作。
這個時候流光真人才緩緩說道:
“我知道這些年來,衆人都覺得身處和平盛世,便可無所畏懼的行事,更有的人縱容門下弟子和世俗家族蠻橫行事,若非我屢次派遣長門弟子前往處理,恐怕當今整個浩土中州都要與我們玄天宗對着幹了。”
“你們總說我放任其他六宗勢力增強,但若衆人齊心,檢驗自身行止,玄天宗就算只憑着先輩遺留,照樣能死死壓制着其他宗門。但正是因爲門內部分長老,自覺修爲提高,不用再受約束,便行止乖張無礙,這才使得其他宗門有機會提高自身的權威。”
“你們可知,當日六位掌門秘密來到天元峰,除了商議未來劫數,還說了些什麼?無一不是向我抱怨諸位這幾十年來的行徑作風。憑着宗門威勢去搶奪他人守護多年方纔出世的珍寶,在別人修煉正是關鍵之時橫加干擾,更有些企圖騷擾青嵐宗的弟子,當日本座面目之無光,希望諸位多多體諒。”
說完,流光真人微微低着頭,像是肩膀上壓着萬鈞重擔,離開了正心殿,只剩下一幫慚愧尷尬的長老首座們站立不動。
“苦河!你那個叫陳凱的弟子,好像就是去騷擾青嵐宗的小子吧!當真不長腦子,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對方拆了他的祠堂!”
沉默了許久,這些長老首座們依舊沒有敢動彈的,只是其中一人暗恨的這樣罵道。
見得流光真人離開,苦河真人也勉強鬆了一口氣,但是聽見對方這樣說道,他也反駁道:
“玉生首座,你也別自以爲是,爲了一處世俗礦脈,你竟然縱容弟子殺傷無辜平民,你做的事比我狠辣多了!”
“哼!那些可不是什麼無辜百姓,一羣憑着琉璃川做靠山的土匪罷了,我的弟子乃是替天行道之舉。”
“嘿嘿,人家琉璃川掌管那片礦脈都四五百年了,你倒好,弟子爲了煉製一件法器,想都不想就讓人家去攻佔。”
“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了?紫宸樓那個摘星士借你們洞府一處地方修煉,你竟然讓弟子去打擾人家,要不是掌門後來屢次道歉、贈予靈藥無數,兩派的仇怨就這樣結下了!”
衆多長老首座們彼此揭發、互相爭吵,一下子正心殿內比世俗菜市場還要吵鬧的地方,而偏偏這些吵鬧之人都是仙道之中身懷高深修爲、有着頗高人望的人物,若是讓平凡人看見了,恐怕會捧腹大笑而不止。
離開了正心殿的流光真人,本就是想引發這樣的情形,他早就對這些長老首座看不順眼了,但是卻又不能爲了單純一兩次宗門威信而藉此動搖到宗門的根基所在,所以略施手段,讓自己的決策得以實現。
慢慢來到弘法殿的流光真人,停下腳步,察覺到整個弘法殿被一股內斂剛猛的法力所定住,外人難以進入。
但是當流光真人低聲咳嗽兩聲之後,一個月來禁閉大門的弘法殿卻好似張開了一扇看不見的大門,流光真人邁步而入,進入到這片寧靜肅穆的空間。
流光真人一進來,便收斂了全身的神氣波動,看見迎面而來的洄光長老,流光真人並沒有張嘴說話,而是傳去一道神識,將自己剛纔所做的告知了洄光長老。
洄光長老收到這道神識之後,白了流光真人一眼,一樣以神識回覆道:
“身爲掌門,你這樣做還真是無聊,你既然清楚宗門之內早已有這樣的情形,爲何不早早處理,遺禍至今!”
流光真人面帶無奈地回覆道:“此時不是朝夕所致,早在我拜入玄天宗時,這些長老首座的先輩就已經是這般模樣了,當初我玄天宗的先祖爲了解決長門長老放縱行止的問題,開闢了洞府傳承這樣的模式,到如今發現,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的方略罷了。”
“劫數降至,你到底還在猶豫什麼?”洄光長老的回覆中帶着怒意。
流光真人臉上露出了一絲的得意,說道:“這些人自保有餘,但是想讓他們爲玄天宗應對劫數而出力?師弟你想得太美好了,早在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讓他們來爲未來劫數而有所貢獻,他們是磨刀石。”
“什麼磨刀石?是誰的磨刀石?”洄光長老語帶懷疑,但是說到一半,卻好像有所體悟似的。
流光真人看着洄光長老的眼神,說道:“不錯,正是祁震的磨刀石。應對未來劫數,祁震乃是重要的關鍵,且不說未來我玄天宗是否真的能度過此劫,有祁震在,我玄天宗必能革新氣象,將那些污穢統統掃蕩!”
洄光長老沉吟許久,纔回複道:“我明白你爲什麼被師父任命爲掌門了。”
“哦?”流光真人有些懷疑,自己這位師弟脾氣剛烈,對自己身爲掌門一事很是不愉快。
“雲笙師姐雖然在推演天機之上比你更有體悟,但是對於玄天宗,真正能看得更遠之人,是你!你不僅是要度過未來劫數,你還要藉此機會,不惜以這些腐朽勢力和宗門根基爲代價,將他們徹底摧毀,此番作爲,不僅是那些長老首座們不瞭解,恐怕連其他宗門也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