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言巫一言定乾坤

忽有個影衛低呼了一聲,與此同時,其它人也看到了,天鳥翼端竟都受了傷,脫落了大片的長羽。長途飛行之後,血已經凝固,卻顯然傷的不輕。天鳥翎羽如鐵,飛行如風,就算是神箭手,要傷它也着實不易,更何況傷的這麼重……樓聽雨擺手令影衛將天鳥擡進了房,與寒江雪洗淨傷口,分別包紮,天鳥吃痛,微微撲騰,不住低鳴,卻不掙扎。

葳哥兒穿着小襖蹲下來,抱住天鳥的頭,良久才眼淚汪汪的回過頭來:“壞人燒燒!”他雙手比量:“轟轟!聲音好大!”

是火炮炸傷了天鳥?樓聽雨皺眉,寒江雪愕然道:“火炮,不是應該在小淵手裡麼?爲何竟對付自己人……”

可現在,已經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了。最關鍵的就是,天鳥既然已經回來了,那就算趕着再令兩隻天鳥過去,也來不及了,鳳卿卿兩人看起來,是真的趕不回來了。樓聽雨沉吟了一下,溫言道:“明日的敬神儀,不如就讓鳳誠主持……卿卿說過,待得開光之後,鳳誠便要留在神廟之內。他主持,也說的過去。”

寒江雪點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一言未畢,忽然有個影衛飛也似的奔了進來,手裡抱着一人,居然正是鳳誠,急急送到兩人面前,鳳誠臉色煞白,已經昏厥過去,一支腳軟軟垂下。寒江雪嚇了一跳,急上前檢視,然後回過頭來:“腿斷了。”

影衛道:“有人看到黑虎忽然發瘋,把鳳誠摔了下來,從山上一路滾下……”

好囂張!真的好囂張!居然這時候傷了鳳誠,斷了他們後路!這簡直就是一種示威!

樓聽雨雙眉深皺。此時,最少有兩撥人,正對山莊虎視眈眈,一支是大炆遺民,或者說金烏教,一支就是將鳳卿卿誘回京城,並阻止她們及時趕回的瑄王爺。如果說金烏教更想空手套白狼,將這個騰格里天神之名,取而代之……那慕容宥無疑是想,不惜一切代價破壞敬神儀,免得珺王爺更得民心。

樓聽雨站了起來:“我們現在就去神廟。”

葳哥兒用小手拍了拍大天鳥的頭,咕咕噥噥幾聲,這纔對樓聽雨張臂:“***,抱!”

這是最後一夜,波日特宮殿前聚集了幾百架帳篷,側面和後面也有不少,卻極其安靜。樓聽雨幾人趕到了神廟之中,鳳疾迎了上來,低聲道:“樓少,一切如常。”

樓聽雨嗯了一聲,轉身進了神廟,郭瑾和湛塵正在偏殿休息,湛塵面上繫着一塊麪幕,只露出一對眼睛,看上去有些怪異。一見幾人,郭瑾便迎了上來。郭瑾道:“莫夫人還不曾回來麼?”

樓聽雨點了點頭,郭瑾倒也是好心,搓手道:“只怕是有事情絆住了,現在可怎麼辦?”他費心費力蓋成了這神廟,也希望這開光敬神儀可以風風光光,想了一想,便道:“其實樓少主也不必擔心,老夫幫你薦個人,這位湛塵大師雖年紀輕輕,卻是得道久矣,相貌也是堂堂,不如就由他暫代主持,想也可以震懾一番。”

樓聽雨爲人素來極謙謙,但真的決定了,話說的也十分乾脆:“不必了,若是當真不成,我會代卿卿主持敬神之儀。”

郭瑾愣了愣,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倒是老夫糊塗了,樓少主這人品相貌,與湛塵大師也不差甚麼了。”

樓聽雨只點了點頭。湛塵雙手合什,一言不發,好似全不在意。白顏倒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湛塵已經在山莊裡住了一陣子,他也見過好幾次,只覺得這和尚容貌端正俊美之極,便顯得一舉一動淡雅清正,妥妥得道高僧範兒。可這會兒把臉一遮,只露了一對眼睛,忽然就覺得有些怪異,好像……嗯,好像這對眼睛,太過平凡冷淡,不該生在這張面孔上。那感覺,就好像花心裡長出一把鏽菜刀一樣詭異。

難道是人皮面具?可是如此貼合,如此鮮活,卻又不像……白顏搖了搖頭,想必是他看錯了。

幾乎是在白顏轉開目光的同時,湛塵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知道這老頭兒看出了不妥,可是,那又怎樣?左右,這老頭兒也活不過這敬神儀了!

時辰慢慢走過,影衛在各殿都點起了寒江雪特製的香,極能寧心安神,心生肅穆。一時間香菸縈繞,檀香飄蕩,微微泛白的晨光之中,濃濃的香氣混着縈繞的白煙,襯的整間神廟都仙氣渺渺。

彼時天尚未亮,可是看外面時,那些人都自動自發的收起了帳篷,整整齊齊的疊放在一邊,男女老少都跪在殿門前,雙手交疊,以頭觸地,數千人的地方,竟是雅雀無聲。

樓聽雨看在眼中,不由得長長吸了口氣。若不是親眼所見,有誰會相信,草原上對於騰格里天神之敬仰,竟至如斯?若是此時鳳卿卿能夠作爲轉世天神出現,即使她甚麼都不做,這所有人,也會成爲她最忠實的信徒,之後行事,將處處無往不利……可是若她不出現,這些人,必定大失所望,即使仍舊有人追隨,也差之遠矣了……

是否要讓白顏冒充她?畢竟這天下,若是有人可以易容於數千人之前,全不露半分破綻,也只有千面閣主了!樓聽雨沉吟了一下,回頭看了白顏一眼,白顏搖搖頭,樓聽雨倒有些詫異,問:“白師父?”

白顏呵呵一笑,淡淡的道:“老夫扮誰都不怕,現如今,老夫也好好的,不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兒。可是卿兒不回來,任誰想,也會想到讓老夫扮,所以才最容易出事兒。萬一讓老夫給搞砸了,倒不如就這般,順其自然。”

樓聽雨倒是一怔,白顏素來不聲不響,不想竟冷靜睿智如斯,這話說的的確極其精到,細思之下,竟不由得冒了一頭冷汗,卻聽霖姐兒迷迷糊糊的咕噥了一句:“孃親會回來噠!”

衆人別眼看時,小糰子已經睡的迷迷糊糊,顯然是在夢囈。這裡頭,只有樓聽雨對霖姐兒的本事,最爲了解,不由得一笑,在心裡道“希望如此罷!”

天光漸漸泛白,距離敬神儀還有約摸一個時辰,波日特宮前一片安靜肅穆,而就在此時,相距足有裡許的山坡上,緩緩的冒出幾個腦袋,一人低聲道:“大人,現在開始罷?”

這些人正是邊軍,領頭的也正是朱非物。他點了點頭:“手腳麻利點兒!千萬不要誤事!”

於是那幾人悄悄退下,從身後推出了數十輛車,這些車上都裝了桐油,上面蓋着的氈子上浸了毒,只要點燃了推下去,一定會順路滑到神廟之前,火光一起,必定把這些人嚇的屁滾尿流,即使嚇不到,那毒煙也會將他們薰倒……到時敬神儀前死人遍地,還敬個屁神!將來鳳卿卿就算平安回來,也已經成了整個塞罕草原的公敵!永遠翻身無望!

不得不說,有時候小人物,甚至廢物會影響大局,就算慕容昶在此,恐怕也想不到,那個一無是處的邊軍頭頭,居然能突破衆影衛的耳目,繞了這麼個大圈子,繞到這兒來,就爲了抓住這個時機,一擊必殺!

朱非物也是激動萬分,今日爲王爺立此大功,以後就再也不用待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了,必定會飛黃騰達……等到王爺即位,再搏個從龍之功,哈哈哈哈……

身邊的人已經將小車推了過來,爲了防備旁人發現,暫時沒敢推到坡頂。小隊長低聲交待:“這信子啊,只能燒四五個呼吸的時間,所以咱們一點着了,就一把推起來往上跑,到了山頂上一撒手,車子就算翻,也能翻到下頭去。”

衆邊軍齊聲應了,一起弓起背來,蓄勢待發,小隊長就開始數:“一!二!三!”

三字未落,所有人一齊晃亮了火摺子,點燃了引信,朱非物用袖子捂着臉躲在一邊,險些得意的笑出聲來……可也不知爲何,就在這時,忽有一陣邪風吹來,嗖的一聲,數十枚火摺子竟滅了大半,餘下的人堪堪點燃,急急往上衝,衝出兩步,驚覺衆人未曾向前,腳下不免一頓。

可是車子傾斜已久,桐油已經傾了出來,落在草地上,直直前衝還好,這麼一頓之下,登時腳下一滑,骨碌碌倒翻下來,一個砸一個,數十輛車連環砸下,所有人驚呼之中,火勢陡然冒起,青色的毒煙驟襲,一夥邊軍連聲也沒吱,便已經被毒煙燻的暈死過去。

偏生此時風向向南,烈烈火作響,所以神廟那邊連點兒味兒都不曾聞到,仍舊風平浪靜,衆草原人民跪伏在地,虔誠祝禱,期待着即將到來的敬神之儀。

所以說,有言巫一言定乾坤:“壞人會倒黴噠,每件事情都倒黴,倒黴得不得了!”所有的算計都是渣有木有!害人者終將害已有木有!

這小小的意外,神廟中的樓聽雨幾人完全不知。波日特宮敬神儀,不止是要成就轉世天神之名,更要趁機抓住潛伏在暗中的那個人,而這個人,按鳳卿卿事先的感知,九成九是金烏教主。

這兩者同樣至關重要,但如果硬要區分一下,還是順利完成敬神儀,成就轉世天神之名,更加重要。眼看時辰漸近,樓聽雨站起來,道:“我去準備一下。”一邊向影衛擺手。

影衛出去把特製的高香,插入了環繞在牆邊的大香爐,一時間香菸縈繞,同時,早就選出的土匪們也用阮、笙、鼓、鈸奏出敬神之樂,聽上去極其蒼茫壯闊,跪伏在地的異族諸人齊齊一震,然後更加拜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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