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昶還要處理後續事宜,鳳卿卿便先回了珺王府,一進廳門,就見聞千里坐在廳中,一見了她,便含笑放下茶盞,站了起來,道:“卿卿。”
鳳卿卿這會兒心情不太好。她倒不是同情外族,畢竟這會兒他們在她心中跟當年的八國聯軍差不多,只是親耳聽到了那場嘶殺,嗅到了那股血腥,總覺得有些壓抑。雖然聞千里已經許久沒見,不過他本就是個可以熟不拘禮的人,所以只點了點頭。想說甚麼,又想他消息這麼靈通,哪還用她再說,這也不是甚麼值得炫耀的事兒。想起大半天沒見一對寶貝兒,於是轉身就走。
她雖是無心,這態度,卻看得聞千里怔了一怔。他的確是爲了今天這事兒來的,慕容昶行事向來大膽,沒有慕容宥重名聲求周全的顧忌,尤其這短短几日,諸國不知暗中鬧了多少事兒,他肯定要予以反擊……他只是沒想到,這件事慕容昶居然壓根兒就沒動護龍衛的人,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他們的計劃,直到這件事發生。
看鳳卿卿腳步匆匆,聞千里猶豫了一下,還是追了上去,柔聲道:“卿卿?”
鳳卿卿嗯了一聲,腳下略略一頓,等他說話,聞千里話到口邊,卻綻了一笑:“今日……可還順利?”
“還好啊!”鳳卿卿一臉莫名:“動靜鬧的這麼大,你難道會不知道?”
聞千里習慣的彎脣微笑,猶豫着要怎麼說,鳳卿卿不解的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蚊子哥,發甚麼呆!”
看看她的小白手兒,那樣自在的神情,那聲怎麼聽都促狹的“蚊子哥”……其實鳳卿卿xing子一點也不嬌,可是聲音卻天生就是這麼嬌嬌的,好好的喚個人,也平白帶了些嬌嗔親暱。聞千里眼神一柔,索xing直截了當的道:“今天這事兒,我是才知道,這麼大的熱鬧,怎不叫着我?我也想幫幫忙。”
鳳卿卿無語的瞪大眼睛:“這位大哥,你是太閒麼?有的偷懶你還不偷笑,這陣子這麼多雞飛狗跳還不夠你折騰麼?再說了,誰說你沒幫忙啊!最重要的訊息不就是你提供的?”
聞千里微笑出來,周身都似乎舒展許多,綿綿的道:“我以爲這麼多日子不見,卿卿與我生份了,有事情只叫你的師侄們,不肯叫我。”
這口吻,簡直紅樓夢啊!鳳卿卿伸手沾了沾他額:“沒發燒吧?”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鳳卿卿誒,不是京城那些名門貴女,你說話怎麼這味兒?牙都要倒了。”
聞千里無奈扶額:“我何嘗說甚麼,被你這一說,我都不知要怎麼說話了。”
鳳卿卿也是一笑,頗隨意的擺手道:“不跟你說了,我回去把衣服換了,看看娃兒,你自己隨意罷。”
他含笑點頭,略側身讓開,一如既往的謙和,目送她急匆匆走了。一轉頭時,卻見一個身着侍郎官服的人站在樹下,抱着臂似笑非笑看着這邊,也不知已經站了多久。聞千里定了定神,分辯了一下那人的神情舉止,試探着拱手:“姚七哥?”
姚涅悠然道:“護龍衛指揮使果然神目如電。”
聞千里一臉無奈,再次拱了拱手:“不過是趕鴨子上架,姚七哥又何必取笑。”
姚涅走過來,慢香香的理着袖口:“聞老兄是說自己無心仕途?不願做這個指揮使?”
他問的有些古怪,聞千里眼神微轉,末了卻是一笑:“姚七哥這話,我竟不知要怎麼答。我本是江湖草莽,與其說是無心,倒不如說是沒想到……我全未想到會有這一日。可是現如今,有了更多的權利,可以很輕鬆的,把本來就在做的事情做的更大,而且……”
他自嘲的搖頭一笑:“縱免不了私心,多少也算爲國爲民了吧。日子久了,我倒覺得這個指揮使的頭銜,比之必應居,更讓我歡喜。”
他坦然擡頭,與姚涅對視:“官府視江湖中人爲草莽,江湖又認定朝廷中人趨炎附勢……我站在哪一方,都不能讓所有人滿意,所以,倒不如自在些,姚七哥說是不是?”
姚涅挑眉,笑嘻嘻的道:“本侍郎見了聞大人,還要行禮呢,輪得到我說是不是麼?”
“姚七哥……”聞千里無奈,握拳脣上,咳了兩聲:“我先去廳裡了,晚飯時分見罷。”一邊說一邊拱了拱手,便轉身走了,步履間斯斯文文,渾不見半絲江湖人的灑脫,卻也全沒有名士的風雅,怎麼看,也只是一個一板一眼的老實人罷了。
可是一個老實人能撐起天下第一神秘組織必應居?這副作派,也不嫌藏拙太過了麼!姚涅微微眯了眯眼,也不多說,轉身就走。
晚飯時分,慕容昶也回了珺王府,大家正在廳裡吃飯,他便坐下,隨手從樓聽雨手裡接過專心啃他手的葳哥兒,親了一口。
樓聽雨道:“都處理完了?”
“嗯,”慕容昶笑容微冷:“這些人各懷鬼胎,即便出了這種事,也不肯讓御林軍進驛館保護,連御醫去也是推三阻四。我又何必在那兒討人嫌。”
鳳卿卿有點兒擔心:“你說,他們會不會懷疑我們?”
“懷疑又怎樣?”慕容昶笑着捏捏兒子藕節似的小胖胳膊:“別說他們沒有真憑實據,就算有,這種時候,也只能吃啞巴虧。”
樓聽雨溫言道:“畢竟是在燕都,在這兒出了事,只怕這些人不會輕易罷休。”
“他們當然不會罷休。”慕容昶一笑:“爺倒要看看,他們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鳳卿卿忍不住道:“可是……今天宴席上,我們跟父皇已經表明了態度……現在又出了這麼這嚴重的事情,這還不能讓他們老實點兒嗎?”
姚涅懶洋洋的道:“這種人最是死皮賴臉,別說是在席上出點兒醜,就算指着鼻子罵他們一頓,他們也不會真正在意。”
白幻也忍不住插言:“朝廷行事畢竟還要佔個理字,要叫我說,這些人就該一棍子打到死……囂張耍橫時口口聲聲是友邦,到了需要的時候一轉眼就可以爲奴做僕,要是真給了他們機會,你以爲他們會客氣?必定不擇手段!養着他們徒留後患。”
“是啊卿卿,”聞千里神情一貫的溫和:“今天這事兒,對扶桑是個重創,據說黑木次郎在扶桑地位極高,幾乎等同於國主。而且他們還折了不少忍者……也能最大限度的破壞赤狄契丹結盟,咱們的目的就算達到了。但是這樣一來,六國之間,這種隱約的平衡也就被打破了,他們因爲擔心別國會做甚麼,所以自己就會趕着做甚麼……但是卿卿你也不要擔心,在這種時候,他們生事的可能xing很小,倒有很大可能,會來結交王爺。所以這幾日珺王府想必熱鬧。”
“真的?會不會送重禮?”鳳卿卿很感興趣:“有甚麼寶貝儘管送來,本王妃絕對來者不拒!”
姚涅忍不住一笑,想說什麼,慕容昶瞪了他一眼,他也就沒有說,聞千里也是心知肚明,輕咳一聲,假作不知。鳳卿卿正低頭擦霖姐兒腮邊的粥,渾沒察覺幾個人的眼神交流。
就在這時,忽聽外頭有人輕叩了幾下,聲音極輕。可廳中都是高手,自然聽的清清楚楚。聞千里微微斂笑,看了看廳中諸人,直接道:“進來罷。”
身着護龍衛滾邊番役服色的人應聲而入,無聲無息的翻身跪倒:“聞大人。”
卻不知是不是不認識慕容昶,並未向他施禮。聞千里眼睫微跳,卻輕聲道:“什麼事?”
那番役擡頭看了一眼室內,又看了一眼聞千里,這才道:“宮裡傳來的消息,一個扶桑忍者悄悄去看那枚供奉起來的仙桃,咱們沒動手。”
鳳卿卿手兒一頓,擡起頭來。那仙桃其實是蒸出來的,她雖然是巫女,但畢竟不是神仙,在大冬天整不出真桃子來,所以那仙桃是用特殊材料蒸出來的,味道顏色卻是十足十的像,就算咬一口也完全是桃子味,只是更加鮮嫩多汁,絕對沒人能看出破綻。但是扶桑不是已經死的差不多了麼,居然還敢派人去皇宮?還真是記吃不記打。
鳳卿卿道:“那人身手怎樣?是跟堂本靜差不多,還是跟其它人差不多?”
那人又擡頭看了她一眼,再看看聞千里……鳳卿卿忽然就有點兒不舒服……當年必應居的人大多都認識她,極聽話極周到,她也用的習慣了,雖然聞千里給她用是情份,不給用是本份,可是換了護龍衛,不但沒把她當回事兒,連慕容昶這個真正的頂頭上司也沒當回事兒,怎麼就這麼不爽呢?
鳳卿卿對外人時也是隻小狐狸,可是在自己人面前卻很率xing,心裡不高興,小臉兒登時就是一沉。
聞千里面上泛紅,似乎有些窘迫。他叫番役進來當衆稟報,本來是爲了示之無他。誰知攤上這麼個沒眼色的,反而顯得他御下無方,只認他這個副指揮,連王爺王妃都不認……姚涅微微眯眼,笑容頗有幾分玩味,慕容昶低頭專心哄兒子,好像根本沒在意。
聞千里抿脣道:“王妃問,還不好好答!”
那人這才道:“屬下不知堂本靜是誰。但那人身手高超,動作極其詭異,但身上好像有傷,右腿有些不靈便,否則咱們也未必能發現得了。”
聞千里擺手讓他下去,似乎擡睫想看看鳳卿卿,解釋甚麼,卻終究沒有,只緩緩的道:“幸好今日重創了扶桑……扶桑忍者,着實讓人防不勝防。”
白幻是個不解風情的,偏還以爲自己最解風情,看了看他,替他尷尬,於是打圓場道:“是啊,聽說前幾日還去窺伺火炮了?”
“是啊!”聞千里慢條斯理的道:“幸好火炮是不怕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