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衛茅與一衆護龍衛,着了一水兒的護龍衛官袍,當衆將金烏教衆斬首示衆,合計斬首二十八人,人頭懸掛縣衙示衆三日。而且在斬首之前,還命人朗聲宣讀了這些人的姓名,在金烏教所任的職位等等。
鳳卿卿問:“姓名職位?”
“是啊!”那番役顯然是出身必應居,口舌十分靈便:“其實他們這些人的名字咱們並不全知道,也有幾個看上去應該就是尋常教衆。咱們唸的,其實都是護龍衛歷年來所查到的,金鳥教中輩份極高的護法壇主之類的訊息。衛大人的意思是,這樣一來,消息傳出去,更能震懾逆黨,不明真相的必定十分驚惶,就算明知道不對的,也起碼可以讓他們知道,他們行事並不像他們想像的這麼機密,護龍衛早知他們的底細。再說了,抓不着人噁心他們一下也不錯,大人說是不是?”他陪着笑臉兒。
鳳卿卿細想了一下:“嗯,做的很好,衛大人想的真是周到。”
她聽樓聽雨說過,江湖上向來的規矩,叫做江湖事江湖畢,通常江湖門派之間仇殺爭競本是常事,可是一旦動到官府,就是破壞了規矩,極爲江湖中人所不齒。而護龍衛前身是必應居,很多人都知道,這樣一來,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逼着他們徹底轉型了,不轉也得轉。而且這轉型,是做爲絞殺前朝反教的鬥士而存在的。只要他們當真爲國爲民,一不留神就成了民族英雄,比江湖門派更加高大上。可如果他們別有居心……反賊可是他們親手殺的!到時看他們怎麼自圓其說!
鳳卿卿又細問了些情形,這纔打發那番役回去。近午時,衛茅便親自帶人到了山莊,鳳卿卿遣幾個能說會道的土匪,先分了幾個小隊去了老滿都等幾個大土匪頭子的地方,駐紮保護,往來傳訊,又分了一小隊去守玉山,分了三小隊去守神廟,分了兩小隊在山莊,同時前面也留了兩小隊守着玉行,其它人往來調撥,一來追查炎魃的消息,二來也搜查金烏餘黨。
一一分派下來,看上去已經十分周全,可鳳卿卿總覺得還有些不放心,轉頭問樓聽雨:“你說我們這麼嚴防死守,會不會逼的炎魃狗急跳牆?他如果被逼急了,會做甚麼?會不會發現無處下手,縮了回去?蟄伏起來?”
“不會。”樓聽雨沉吟道:“要知道,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了。其實敬神儀他們原本勢在必得,到頭來卻功虧一簣,如果再讓你解決了人面蠱之事,你功成身退,他們再是作怪,也不會有人聯想到騰格里天神身上了。一時邊關之亂,哪朝哪代都有,不足爲怪,那他們下手之前,就要好好想想了。
“哦!”鳳卿卿頓時恍然:“你的意思是說,當風險大於收益,他們就不會做了對不對?這會兒亂起來,他們可以扣到珺王爺和我這個轉世天神頭上,若是之後再亂,人家就會說,天神在時不是草原昇平嘛,天神走了才怎樣怎樣……我還可以趁機倒打一耙,號召大家都唾棄金烏教,讓他們成爲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那他們再想發展教衆,人家就會說,老子誓死不入你個破教,丟不起這個人,對不對?”
樓聽雨扶額,隔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笑出來:“卿卿說話,常常聞所未聞,偏又精僻十分……被你這樣一引申,我覺得我之前說的話,着實太過淺薄,實在慚愧。”
鳳卿卿毫無風度的擺擺小手:“先不說這個,你還沒說炎魃無處下手,會怎麼樣?”
樓聽雨想了想:“這種情形,最蠢的辦法,是跟護龍衛對殺……但炎魃應該不至於這般愚蠢。山莊他不敢來,玉山玉行等處,盡毀亦無關大局,他如果想令草原人心惶惶,一個辦法是攻擊匪窩,一個是攻擊神廟,我覺得,他應該還是會對神廟下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問:“卿卿,你不能猜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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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卿卿知道他指的是異能感知,不由得一窒,別開眼:“我就是猜不到,所以纔來問你的啊!”
樓聽雨向來十分溫柔周到,也就不再問:“嗯,我們多多留心就是。”
鳳卿卿起身回房,猶豫着提起了筆,又放下,長長的嘆了口氣……
她用巫女結,將大部分異能暫借給了霖姐兒,想要確保小姐倆兒的周全。此時若要施展異能,不是完全不成,只是太勉強,也太傷身,她可不想施展一次,弄的自己半死不活的拖人後腿。其實想想啊,她拜了江湖上最最厲害的師父,最高明的武功和易容術唾手可得,她居然都沒有好好學,只一心依賴異能,想想真的是……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啊。
第二天一大早,鳳卿卿跟樓聽雨商量着,想去玉行轉轉,順便與鳳疾碰個頭,還未出院門,忽聽空中一聲銳鳴,聲音極之悠長淒厲,聽在耳中,寒毛都要豎起來似的。隨即,一團斑斕光影攸乎自空中落下,巨翼一展,便向樓聽雨撲擊而來。
樓聽雨猝不及防,急急退身,身體在空中連轉了兩圈,才消了那力道,誰知腳跟尚未站穩,那光影已經如影隨形般撲上,又是一擊,力道居然奇大,樓聽雨急急側身時,那巨翼已經擊在了旁邊的花枝上,竟生生將一片花枝擊碎。
天哪!居然是鳥王?鳥王爲何會攻擊樓聽雨?
鳳卿卿一時愕然,擡頭時,數只黑色天鳥正繞空盤旋,不住厲嘯,聲音極爲淒厲,有甚麼東西滴到她衣袖上,低頭看時,竟是一滴濃稠的血跡。那邊兒樓聽雨不住閃避,鳥王卻步步進擊,勢同拼命,鳳卿卿急撲過去:“鳥王!等等!”
她伸手想去抓鳥王的翅膀,鳥王側身讓開,仍舊攻擊樓聽雨,鳳卿卿也來不及多想,一咬牙翻身躍過,張臂擋在了樓聽雨面前。
樓聽雨吃了一驚,急道:“卿卿!”
他一把抓住鳳卿卿的肩,便要甩出,鳳卿卿腳下微沉,一動不動。鳥王的金翼堪堪擊到,卻終於收住,鳳卿卿隨即撲抱上去,雙手攬了鳥王的脖子:“出了甚麼事?你怎麼了?”
鳥王雙翼開開合合,雙晴怒凸,顯然仍舊憤怒之極,可是它極通靈性,又素來與鳳卿卿要好,身上羽毛不住乍起,卻畢竟沒有攻擊她。
鳳卿卿悄悄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伸出一隻手,一點點理順鳥王長長的翎羽:“出了甚麼事?爲什麼他們受了傷?”
鳥王能聽懂簡單的話,明白她的大概意思,於是銳鳴一聲,拖着她又向樓聽雨走了兩步,羽毛乍起,蓄勢待發。樓聽雨忽然想到,喃喃的道:“糟了!難道金烏教竟攻擊了天鳥山?”
鳳卿卿臉色一變:“天鳥山?”她猛然想到:“難道他們扮成你的樣子,攻擊了天鳥山?所以鳥王來尋仇!”
怎麼到處都想到了,唯獨忘了天鳥山!
她氣的直跺腳,又極是自責,急急抱住鳥王的脖子:“鳥王,是不是有人……算了算了,你聽不懂,”她向天空揮手:“先讓他們下來包紮傷口!”她比了個繃帶的手勢:“先包紮一下!流血太多不成的!”
這個手勢鳥王能看懂,可是鳳卿卿反反覆覆打了好幾次,鳥王才終於向空啼鳴,天鳥聽命,呼啦啦落下。鳳卿卿粗粗檢視了一下,急招呼人來幫忙包紮,可是檢查到最後,卻有一隻幼鳥被另一隻天鳥馱在背上,肚腹處被炸傷了一個大洞,情形看上去十分嚴重,鳳卿卿手足無措,只得向鳥王道:“這個我治不了,要讓他幫忙看看。”
連說帶比,打了半天手勢,鳥王也不知有沒有聽懂,只站的筆直,樓聽雨也是無奈,又不能不管,只得慢慢的一步步靠近,纔剛彎腰想去檢視,鳥王就是一翅膀過去,連同鳳卿卿也被掀了個趔趄。
鳳卿卿藉着樓聽雨的一扶,在空中翻了個身,一把拉住鳥王的翅膀,雙手比量:“它的傷很重!只有他能治!他不是壞人!是有人冒充的!”
鳥王全然充耳不聞,拖着她上前幾步,死死的盯着樓聽雨,雙晴暴凸,羽毛根根乍起,竟是氣勢奪人。
樓聽雨再度試圖靠近,仍被鳥王扇飛,鳳卿卿想要阻止,纔剛伸手拉住鳥王翅膀,便聽它一聲厲嘯,巨翼猛然一展,便將她掀開數步,若不是影衛急急上前,竟險些撞在牆上。顯然是因爲她一再維護樓聽雨,遷怒於她了。
鳥王隨即望空啼鳴,衆天鳥,連同負着幼鳥的大天鳥,齊齊騰身而起,鳳卿卿急了,衝過去雙手揮舞:“別走!它會死的!不然你下來我幫它包紮啊!”
鳥王似是被激怒,猛然向下一滑,巨翼重重拍下,鳳卿卿飛也似的一偏身,才終於堪堪避過,整個人跌坐在地上,臉上肌膚被刮的生疼。衆影衛一哄而上,鳥王也不再落下,淒厲啼鳴幾聲,便帶着衆天鳥,徐徐向西北方向滑去。
鳳卿卿素來與天鳥們混的熟,只覺得他們極通靈性,又極聽話,直到此時,才覺得他們真的是一種兇禽。看來這個誤會在葳哥兒回來之前,別想解釋清楚了,天鳥看上去十分記仇,樓聽雨之後出門,也要小心了。
難道她的好運氣真的用盡了麼?爲何竟處處落人下風,還一再連累身邊人,連天鳥都不能倖免。鳳卿卿越想越覺得憋屈,想想那隻小天鳥也許會死,又是難過,咬牙道:“我一定要親手殺炎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