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冷淪明來說, 陷於如此黑暗的境地,能有一個人用他的體溫還溫暖自己恐怕是對付繼續沉沒於黑暗的最佳解救方法。
“明……我在。”
這一聲聲熟悉親切的叫喚無疑甚過天籟。
當冷淪明消沉的意識裡出現一盞明燈,他還不猶豫地跟着燈光而離去, 這裡彷彿陷於熊熊大火的炙烤中, 燒焦的氣味充斥着人的大腦神經。
“喻顏……喻顏。”
“是我。”
“着火了, 都是大火……你先走……”
“傻瓜, 火早就燒完了。”喻顏眼睛一澀, 托起他的手覆在臉龐,親暱地道,“我們一起離開, 可好?”
冷淪明額上的冷汗涔涔,把眼睛微微睜開, 忽然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他顫顫地復又倒至喻顏肩頭, 輕輕的聲音如蚊蠅:“好,走, 快走。”
他身子似乎一下子輕了很多,喻顏甚至能感覺到他堅硬的骨骼抵着她的背。
才邁開沒幾步,就被一片黑壓壓的陰影擋住去路。
“顏顏,你要帶他去哪裡?”
陰鷙冰冷的聲音好似鞭抽在喻顏心底,這個一臉奸計得逞的喻老爺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們, 目光直直地透過她, 蔑視地盯着冷淪明。喻顏不敢輕易有所舉動, 警戒地看着他們, 暗暗找時機。
“這麼個神奇的傢伙, 總算也有這麼一天。”李正名笑道。
幺娘坐在椅子上,被李司推上前來, 審視了冷淪明一番:“他不守信諾,活該有如此下場。中了我的‘苦中苦,罪加罪’有誰能逃脫?”
李正名虛禮一番,道:“是啊,有邪扁鵲加上月柳,又有喻老爺你的假意結盟,冷淪明怎麼可能防得住?”
幺娘撇頭冷哼一聲,沒有理會,好在喻老爺點點頭接話道:“哪裡哪裡……”
“呵呵,爲了江湖平靜,幾位可真是勞苦功高啊。”
風,將白色的衣袍輕輕捲起,襯得秦於易身子輕盈,彷彿要乘風而去,他的臉色蒼白,身後跟着走來的竟是被藍魁說成已死的金倉鼠、廖木傾。
李正名、喻老爺等齊齊望向他們。
金倉鼠纖腰一晃,擺出一個自認爲瀟灑的姿態:“藍魁呢?藍魁一定會死倒戈相向幫你們做事,早早叫他出來,我要收拾他!”
“好。”李正名轉頭喚道,“藍魁,他們自己上門找死,你不要辜負了他們。”
藍光一閃。“是。”
金倉鼠把眼一眯,本來就顯小的眼睛更是貼得只剩一條細縫,但他此時看上去與平時更不是一般,細細看去,竟發現他周身都泛着金黃色的光澤。
藍魁將蛇龍戟拿在手上,皺了皺眉頭:“要打便打了,你還信什麼邪?”
“嘿嘿。”金倉鼠嗅着身上淡淡的金屬氣息,滿眼的金晃晃的光,他欣然一笑:“倒不是信邪,只是信錢。人有可能兩面三刀,但金子不會,你說是吧?”
“哼,廢話少說!”藍魁臉色一紅,沉了下來,“趕緊出招吧!”
金倉鼠趁此時機將三步併成兩步,疾速趕至藍魁面前,在蛇龍戟出招以前,他袖中的金花便“嗖”地一聲飛出。剎那間,李正名的長袖扶出,瞬間便將燦爛的金花收在袖間。
藍魁大笑:“金倉鼠,你的小人之心,李莊主早就看破了。你還有什麼絕招儘管使出來吧。”
他笑得猖狂至極,金倉鼠一臉忿恨地看着他,卻拿他不是辦法。金倉鼠的武功已經算是比較好的了,除此之外,便是蒙嵩和廖木傾……但是有秦於易在此,怕是不能避免尷尬,蒙嵩沒有秦於易說出口是決計不會動手的,而廖木傾也不能不顧及秦於易的感受。
金倉鼠看了看他們三人。
秦於易依然陷在選擇之中,水深火熱的感覺自是不好受,金倉鼠也不想逼他,廖木傾與蒙嵩,他更是沒有資格……眼下,只有喻顏可以毫無顧忌地與金倉鼠前去一拼死活。
可是喻顏和金倉鼠哪是他們的對手?
這結果可以說是人人皆知。
喻顏將冷淪明輕輕放下,使他靠在樹旁。
“錚——”煙波流水銀燦燦的表面反射出一道耀眼的寒光。嫋嫋的寒水煙氣泛起,劍身模糊不清,但卻更顯得鋒芒光亮。
“蛇龍戟可是我劍下的敗將,怎麼今日還敢神氣?”金倉鼠未曾來得及阻止,喻顏已經隻身挺出,衝向藍魁。
上次喻顏可謂是僥勝,而這次……
“你這次可沒有這麼好的運氣!”
喻顏冷哼道:“你也是!”
“你若再是再次敗在我劍下,可沒有另一個冷淪明來救你性命。”
藍魁憤怒的眼眸泛出殷紅的血絲,充溢了整個眼珠:“賤丫頭,拿命來!”
喻顏的臉上映出倔強不屈,燦爛的星眸炯炯煥發出別樣的光彩。手中的煙波流水劍刺出一道道絢麗的光線,惹得人眼花繚亂,好像唯獨蛇龍戟。蛇龍戟的藍光與之糾纏在一起,“錚錚”的磕磕碰碰聲響,震得人心繚亂。
好久一陣,對金倉鼠廖木傾來說都是很長的時間了,更別說喻顏。
彷彿白天黑夜晃過了不知多少個輪迴,只是刀劍的相撞聲刺得耳膜生痛。
李司瞟了一眼站在金倉鼠身旁、神情焦急地廖木傾,對李正名等一拜,道:“這一場比試似乎太浪費時間,我們不如將結果提前吧。”
喻老爺撫須點頭:“也好。反正結果都是一樣,趁早滅了這個魔教,我們還是更期待江湖之水的平靜之日啊。”
金倉鼠急道:“死老頭,場上的那個可是你養育了多年的女兒啊!”
“女兒?呵呵,她早就叛出我喻府,跟着魔教教主廝混,我可不敢承認她是我女兒,何況,我於她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何況,我於她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隨着喻老爺的話音一落,李正名袖中的金花飛出,正好擊在喻顏的膝蓋處,喻顏噗通一聲跪下身,煙波流水卻還在她手掌。
煙波流水,果然名副其實:盈盈流水,嫋嫋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