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顏秦於易二人隱在蒼天古木之後, 場中打得奮然起勁的兩人卻讓他們驚訝不已。
那蓮色輕紗罩面的自是冥姬不錯,喻顏自上回一交手,早將她的身姿印刻在腦中, 不必究其面目便可知, 但另一個卻是豔目的男子, 然而他個頭不大, 一襲妖豔的紫色長袍顯得格外鬆垮。
喻顏正想着, 然佇立已久場中兩人卻早已是過了百八十招,眼見着冥姬擺手而至的鉤藤劃空,如蛇如魅地纏住男子正欲發力拋擲暗器的右手。
冥姬揚首大笑道:“哈哈, 湯殤,你的暗器再厲害, 發不出來也照樣是手無寸鐵, 你能奈我何?”
誰料想此時的湯殤不復往日, 他氣息急轉,臂肘上蓄勢已久的內力驟起。
騰——
這一震氣勢非凡, 有利劍難斷之稱的鉤藤,竟然匹自從中間斷開!那斷裂的痕跡確實不像是被湯殤暗器所切,邊緣仍是鋸齒波狀。
灰塵漫飛,揚起的塵沙撩眼,風散去煙塵, 露出一臉驚訝的冥姬。
怎麼, 他自上次一戰到今日怎麼就功力進展如此之多?
冥姬再怎麼不可置信, 卻因着親眼所見而不得不信。她眉間一挑, 且先當他的武功確實是一日千里, 卻也不至於一下就到讓人卻步的程度吧?
湯殤大笑:“妖女,你可還有膽與我再戰?”他口氣狂妄至極, 全然不似悅茶莊內仍存有一絲猶豫之色的模樣。
冥姬從震驚中沉靜下來,故作鎮定地嘲道:“你出手打我教教徒,怎生還你有理直氣壯些了?”
湯殤臉色一沉,斷然喝道:“因爲他該打,欺騙我的人從來只有兩種,一是還沒出生,一是死在我暗器之下!他已是例外了,我不趕盡殺絕就已是給足了你面子!哼,倘若不是爲了引你這條滑蛇出洞,我怎麼會留活口,他能活到今天真該去拜佛燒香、感謝上蒼了!”
冥姬氣極,也不管打不打得過他,猶剩下的半截鉤藤在手,狠狠地揮斥地面,發出一記爆響,如雷聲轟鳴。
“呸——你爲了這麼點小事,竟然挫他手腳骨!你傷靈魄之仇,今日好好算算清楚。”
喻顏忽然覺得冥姬狠絕的可怕,她氣憤的聲音有些顫抖,緊擰的眉皺起,甚至可以想象面紗下那張臉扭曲成什麼樣子。
這樣想來喻顏竟然有些羨慕起那叫靈魄的,居然會讓冥姬這樣小心眼的人都爲他報仇。喻顏不免感嘆,如果受傷的是她,喻老爺,連那個養育她多年的人都不會有所動容。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溼熱……放眼天下,有這麼多人爲了一個盟主位置不擇手段,卻沒有人作爲她的依靠……
或許是感受到她的些許傷感,秦於易挽起她的手,十指相覆,暖暖的溫度也隨之傳來,喻顏不忍拒絕,確切的說,是她此刻也貪戀了這份溫暖,不想拒絕。
忽聞湯殤如狼如虎的咆哮一聲,爪牙並施,利索的五指順着那半截長藤一路爬上,直至冥姬近身:“妖女,你整天蒙着個面紗,到底是醜是美,大爺我想要看看究竟。”他猛勾起的十指來勢洶洶,大有連冥姬的臉皮都要扒一層下來的趨勢。
喻顏看得驚心,正要拔劍上前相助。即使冥姬對她不算友善,但現在既是同門,拔刀相助的意識她還是有的。
秦於易急忙制止她,一指對面:“別動。”
一陣玄色的風,捲來。
冷淪明的輕功快得讓喻顏覺得一雙眼睛不夠用,她簡直看不到冷淪明的什麼動作,只見他衣裳飄揚,頃刻,人便已到場中。
他上揚的脣角這時才緩緩綻開一抹淡然的笑。
只是微微一笑的瞬間,他身形卻移動了如此距離!只怕是用閃電都難以形容他的速度之快,這恐怕已是到了令人心生畏懼的地步。
冷淪明伸指一點,正位於湯殤“鷹爪”的虎口。
湯殤臉色大變立刻蒼白如紙,口中“呀呀——”直叫。虎口處傳來的陣陣麻木的感覺漸漸傳至心口。
冷淪明面上仍帶微笑,語氣卻冷冷地道:“還要看麼?”
“不要了,不要了……你快拿開手……”
冷淪明一笑,收手。冥姬怔怔地看着他,眼波中一汪秋水盈盈,不知是感激亦或是,其他?
哪知湯殤趁其不備,另一隻手包住冷淪明即將收回的右手,鼓起的利爪跟隨而至,眼見發黑的尖細指甲劃近冷淪明胸膛,冥姬卻愣住了,許是未想到變故來得如此突然……在這千鈞一刻,通體銀光泛泛的煙波流水呼嘯趕到。
喻顏喝道:“男子漢大丈夫,偷襲算什麼!”
冷淪明忽然一怔,神情有些變化,卻又不大,他被湯殤包住的右手一反轉,將湯殤整個人拖過來,他的光潔的脖頸也順帶被煙波流水劃上一道鮮紅。
“嗷——”
湯殤遽然發出一陣憤怒的咆哮。
喻顏瞥到他原本漆黑的眼眸竟赫然成硃紅色,好似整隻眼睛裡都溢滿了血水!她大震,心下滿滿的不僅僅是恐懼!握劍的手一顫,煙波流水“錚——”地應聲墜地,不想,這又給了湯殤一個可趁之機。
他本來脖頸受痛,卻因此出手更利索,騰起的鷹爪狠狠地抓向木然的喻顏:“該死!”
冷淪明眼中金光一閃,推開喻顏,而他左手一滯,隨即一掌,拍在湯殤頭頂的百會穴上。湯殤赤紅的兩眼一翻,到底還是眩暈過去。
終於,恢復一陣沉默。
秦於易急急奔來:“你,你們沒事吧?”
冷淪明看了他一眼,漠然道:“是秦公子啊……”言下之意是他早就知道那裡躲有一人。
喻顏打圓場道:“是。我們剛巧遇到,聽到聲音就趕過來了。”
秦於易聽她這麼說,欲言又止,敞開摺扇輕輕搖起來。
喻顏看着冷淪明淡然的笑,忽然脫口而出了一句:“我總算想明白了。”
“什麼?”衆人詫異道。
喻顏道盯着冷淪明,不願錯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神情:“原來比試之前你叫我放心,是因爲……”
“你知道狜凌和烏山有所圖,並且知道他們今早會在那裡出現,你帶我去祈湖不過是個幌子,不僅是借祈湖的壯麗風光來爲我壯膽,更是爲了確定我的比試對手是誰。在比試的時候,我明明就該,就該死了的……但是孟項遲了一步,你的身手這麼快,在衆人面前出手而不被發現,的確不是難事……”
秦於易面上閃過一絲尷尬,但是喻顏沒有注意到,她仍繼續說道:“只是,我不知道,這一切,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你……”
喻顏本來是越講越激動,但隨即面色就慘淡下來,她雙眼微瞪,盯着冷淪明的左手,那裡一道妖冶的紅在緩緩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