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顏猶豫不決。就這樣走了,那丫鬟必要受罪。她還是記着喻老爺臨走那一記凌厲的目光,陰狠而充滿威懾!
喻善看出她心中所想,催促道:“這事只與你我有關,不會殃及他人的。”
喻顏這便放心,想喻善足智多謀,總會有辦法的,於是撩起衣裙,身形一晃,隱沒在磚瓦中。
喻善轉而嘆氣道:“我等自身難保,還求助人?”
在府中躲躲閃閃,避人耳目,終於回到自己房內。卻見屋內有明亮的燈光,心中驚惶,燃起不安的預感,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房內濃烈的薰香嫋嫋,甚至不可聞其本來治療腿傷的藥味,喻善心中的弦一緊,慌忙去推房門,指尖觸及時,門卻自己開了。
不出意外,塌上,喻卿一臉嫵媚,衣裳半敞,笑意盈盈地看着驚慌不定的她。
“果然……”喻善沒再說下去,因爲身後沉穩的腳步響起,她略一聯想,便知此時情形了。
喻顏一縱躍出喻府高牆,無聲地落在雜亂的野草叢中。
跳下之前的一刻,她還是深思熟慮了一番,雖然對自己的輕功還是頗有自信,然爲了圖萬全,她故意舍那一片空地落腳,而取這片草坪。
可是此刻她卻萬念俱灰。面色慘白無血,額上也有衆多冷汗滲出。
蹩足。
如此關鍵之時竟然拐腳!
萬萬沒想到這會有一塊硬石擺着。
喻顏忿忿地搬起石塊,一看,卻傻了眼,這不是喻府庭院內的假石塊麼?心口一顫,頓時感到周邊寒氣聚集,隱隱的有一閃一閃的光點近得越來越急,指尖冰涼寒意甚濃,觸醒了自己。
倘若就此便能躲過喻府耳目,她倒永遠會逃得不安心了,甚至會懷疑一切都是喻善在編慌,所以擡頭看見一眼睥睨斜視自己的喻老爺,她卻心情平靜了許多。
喻老爺冷笑一聲道:“還以爲能逃得出去?”
既然被發現了,不如就撕破臉皮來,喻顏這樣想着,也毫無愧疚、畏懼的心理:“爲了不被作爲別人的棋子,就算明知不可爲,我亦爲之。”
“哼。”喻老爺鐵青着臉,一甩寬袍衣袖,“也不想想這十幾年來是誰在養你長大!”
來他說這話的用意無非是爲了讓喻顏愧疚,繼而心甘情願些嫁掉,然而喻顏卻是他不說還好,一說她便氣極:“生我養我竟是爲了謀取權益名利,爹,你怎麼做得出……”
“啪——”
話未說完,就捱上喻老爺毫不留情地一巴掌。
喻顏左頰微腫,倔強地挺着背死死盯着他看。
華麗衣衫,頷下一撮細胡短而剛正,目光間顧盼生雄,好不震懾人:“顏顏,你瘋夠了就回去繼續做你的新娘!”
“哼。”喻顏緊抿着脣不言語,邊上一人卻沉聲道,“這丫頭如此大鬧,沒有解決就推給我們烏山麼?”
喻老爺拂袖笑道:“小孩兒不知深淺,趙掌門就不要跟孩子一般計較了吧?”他這般俯首貼笑,可以說是做足了面子,姓趙的卻仍藉着酒意大嚷:“這孩子難不成根本不情不願?那我烏山怎住得下她!”
“趙掌門怎麼這麼說,這也太生分了,你我都即將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問問你寶貝女兒先了!”
喻顏對上他們注視的目光,從容地一字一句道:“嫁去烏山,實不我願!”
喻老爺那雙斂着寒光的眸子一狠,抹着脣,陰鷙地笑道:“來人,送四小姐回去。”
話音剛落,兩個人走上前來,一左一右扶起喻顏,卻被她甩開。前後三道人影徑直從高牆處躍回喻府。
趙盤和道:“喻府的千金都是長刺的麼,脾氣果真被慣得不好!”這話中有話,一指聯姻不順,二指喻老爺待女不善。
喻老爺未嘗聽不出來,他聞言一笑:“時候不早了,請早些歇息,待明日老夫訓斥了丫頭,再向趙掌門討教。”撇身離開,既然如此不看臉面,他也不想與無恥的趙盤和多做假意的恭維,揚袖即去。
趙盤和一懵,冷意的秋風拂面,總算去了些酒意,一抹腦勺,也覺得方纔自己過於咄咄逼人,幾乎沒將喻府放在眼裡,這麼大膽的行徑倘若讓他在酒意全無的時候再做一遍卻也是萬萬做不出的。
喻顏也不確實奢望能夠再住到原來的閨房裡,瞥一眼陰暗的儲物閣,這裡當真是什麼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應有盡有。面上泛着一絲苦笑,打量着這屋子裡哪裡可以供她躺下休息。
如此擔心了一整天,又折騰了一晚上,她的神經終於鬆垮下來,眼瞼一閉,立馬就昏睡過去。
明天,要來的來了再去想怎麼面對。
“恭迎教主。”
正是嵐山。
青墨色的衣袍在空中旋起,中途,足尖一點吊在頂壁上的燭盞,穩穩地落在屈祖教正堂的首席寶座上。
削瘦的臉龐,炯炯的眼神,輕巧的身形,精湛的輕功,這個中年男子雙臂搭在扶手上,脣邊帶笑,燦若星辰的眸子一一掃過座下衆人。
李尚峰,他頭戴雙鳳冠,腰攜墨玉佩,周身散發一種渾然天成的高尊威嚴之氣。他高高在上,眉宇軒昂,俯仰間睥睨羣雄。
“恭喜教主,學有所得,如今定能一統江湖!”
“難道說我沒有離開前想要一統江湖都是癡心妄想了麼?”李尚峰眉間一挑,冷冷地看着座下。
方纔說話的那人急忙自罵道:“這,屬下這該死的嘴巴,總是口不擇言……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冷淪明自右手邊起身,躬身作輯,方自淡笑道:“教主一番遊歷歸來,是爲一統江湖更添神力,吾等只是是恭賀教主早一步達成所願。”
那下屬向冷淪明投去敬謝的一瞥,但不敢駐留長久,只怕冷淪明一轉眼便改了心思。
李尚峰眸間的寒意斂去,笑看衆人:“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冷淪明將教中的事處理得很好,可唯有一件事我甚不滿意。”
冷淪明淡淡地問道:“不知教主所言何事?”
“烏山與喻府聯姻威脅到屈祖教今後的諸多利益,你怎麼坐視不管!”李尚峰的音調一提,嚴厲叱道。
“莫不是,你還存着私心?”他話中含笑,其內容卻讓座下衆人驚出一身冷汗。
反觀冷淪明卻垂眸笑道:“教主,我這麼做自然是有我的原因。”
“說說看?”挑一挑眉,略有興趣道。
“烏山與喻府聯姻之事對江湖個幫派無一不是威脅,我們何不靜觀其變,坐收漁翁之利?”
李尚峰瞭然一笑,微微頷首,而後又略略擔憂地道:“這是好計,可是聽聞喻府三小姐自小聰慧過人,由她去烏山聯姻,還真是讓人不放心……”
冷淪明笑道:“這教主卻是不必擔心了,喻善腿腳不便,喻府定會換人去的。”
李尚峰淡淡的笑還凝固在臉頰上,眸中卻已經聚起寒烈的光:“換誰去?”
“教主說呢?喻卿不適年齡,自然是,喻顏了。”冷淪明笑着坐回椅子上,悠哉地看着李尚峰面部表情的變化。
“這件事,我親自處理,你們都不要插手了……”丟下這句話,他撇下一干人,獨自往後山去。
“這,教主……”
“教主這是怎麼回事?”
冷淪明舉杯一口飲下杯中茶,眸中更亮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