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的女娃娃,就算沒有旁人扶持,也能自己顫巍巍地站起來。兩條肉呼呼的短腿兒哼哧哼哧地歪歪斜斜往前面跑,軟嫩嫩的小爪子往前伸,試圖去夠凳几上的撥浪鼓。
可是女娃娃人小腿短,就算卯足了力氣,再怎麼夠,胖乎乎的手指頭也不過堪堪碰上凳幾邊沿罷了。
胤莽就大步上前,俯身將撥浪鼓直接塞進惜兒的手裡。又抓住小傢伙的咯吱窩,將這軟嫩嫩粉團兒似的小東西直接抱了起來。
忽然騰空,惜兒新奇地睜大了眼睛,嘴巴長得大大的,肥得帶圈兒的胳膊腿兒,更是小烏龜似的興奮得來回撲騰。
胤莽見此也是樂了,索性把小人兒單手託抱在臂彎。任她咿咿呀呀高興地撲騰着,撥浪鼓幾次不小心砸到她親父皇高高的鼻樑,不如她孃親柔嫩好看的臉。粉粉的小嘴興奮地張得大,就有清亮的口水滴答滴答掉到了胤莽尚未換下的龍袍上。
旁側的倚翠煙晴都有些看不過去了,躊躇着是不是要把這精力旺盛的小公主抱過來。誰曉得這帝王本人彷彿是絲毫不曾介意,甚至呵呵地朗笑出聲:“好!好!不愧是朕的親閨女兒!有精神的很!”
外面那個陰晴不定,手段狠辣的晉元帝,入了這鳳儀宮以後彷彿就變了個人似的。對着皇后娘娘千依百順的疼寵暫且不說,便是這麼個調皮搗蛋的公主,哪怕被這小傢伙造作得爬到了皇帝頭上,這帝王怕是也能誇讚出小公主的千種好來。
到底是血濃以水。自己的親閨女,身上掉下來的寶貝疙瘩豆兒,那就是不一樣的。
倚翠煙晴相視無言,便各自低頭下去,默不吭聲了。
至於那惜兒呢,這會兒坐在自己皇帝爹爹的手臂上。矮胖的小身板兒一下子高了不止一截兒,看什麼都興奮,看什麼都新鮮,以至於手裡素來受她寵愛的撥浪鼓也來不及去玩了。就睜大了一雙亮晶晶,黑亮猶如水洗葡萄似的大眼睛,抻着脖子,好奇地打量這一切。
惜兒喜歡孃親,因爲孃親香噴噴的,身上又軟。而且在惜兒懵懵懂懂開始記事的時候,都是她這孃親陪在身邊。
至於這個隔三差五消失一次,彷彿永遠都十分忙碌的皇帝爹爹。在他剛剛從東夷凱旋那一陣,惜兒其實對他是有些陌生的,甚至不肯他多碰。後來見的時間多了,畢竟是親生父女的關係,惜兒也就慢慢地接納了這個忙碌爹爹。
其實,惜兒也挺喜歡皇帝爹爹。孃親雖好,可是力氣太小了。抱着她走幾步就會累,更不能像這樣把她高高地舉起來。
意識到有爹爹的好,小傢伙更高興了。一會兒騎在爹爹身上,肥嚕嚕的小短腿兒來回撲騰,一會兒又好奇地用胖爪子去戳,去碰爹爹的鼻樑。
胤莽縱着她玩兒,眉宇一片柔和。直到惜兒扯着他的頭髮,歪着大大的腦袋,嘴裡忽然含糊地發出“噠噠、噠噠……”這麼一個音節。
胤莽一愣,反應了一會兒,登時笑得滿面春風:“惜兒這是在叫朕爹爹?叫的真好!來,再叫一聲給爹爹聽聽。叫的好了,爹爹賞你最好的金銀珠寶,綾羅首飾!”
“噠噠、噠噠……”小傢伙捧場極了,彷彿也感染到自家皇帝爹爹的愉悅。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一面“噠噠”、“噠噠”地叫個不停,一面抓着胤莽粗硬的頭髮高興地又扯又拽。
蘇婉容坐在一旁,無奈地看着。心道惜兒這麼小,哪裡曉得什麼金銀珠寶,綾羅首飾?
其實一歲大的寶寶,已經開始學着說話了。平常大人口裡面經常用到的一些字句,小傢伙好奇,也會咿咿呀呀跟着念。
她已經可以相對清晰地念出“娘娘”或者“孃親”兩個字了,但爹爹這兩個字,確實沒人特意教過她。
是以,這會兒惜兒猝不及防忽然來了這麼一聲,就連蘇婉容內心裡也是有些驚訝的。也怪不得男人樂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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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胤莽照舊替蘇婉容仔細按捏了一遍腿腳以後,夫妻二人便雙雙躺到榻上。
“你說你究竟是招惹到了誰?在外面那般不顧一切地散播流言。照這麼發展下去,終究也不是個法子。”
把惜兒哄睡着,送去偏殿以後。侍女也被屏退下去了。紗帳放下來,寢殿裡一室靜謐,正適合說些夫妻間的私密話。
肚子大,不可能像從前那樣面對面貼着睡了。這會兒蘇婉容抱着男人一側強壯結實的手臂,一邊把玩着男人硬硬大大的指甲蓋兒,一邊黛眉淺蹙,嗓音不無擔憂地這麼問道。
胤莽轉過身,以側臥的姿勢,打量着小女人柔和瑩潤的側臉。沉默了須臾,卻是開口道:“倘若朕同你說,這並非流言。朕的皇位得的確實並不光彩,你怎麼想?”
蘇婉容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