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的沉黯, 風吹來天空中冰雪的涼爽.
瑩露的雪粒子飄得如霜,慢慢的在金磚上擴散.
殿內乒乒乓乓、稀里嘩啦一陣脆響,門外的衆人面面相覷, 不敢做聲, 只是眼巴巴望着秦梅.
秦梅推開門, 鵝黃色的外衣落在腳邊上, 涼爽的風颳過她頭上鳳釵的瀲灩.她抻手撥下這些富麗堂皇的頭飾扔在了地上.
月色如水, 冬風在殿臺上刮過,發出簌簌的響聲.
內殿裡,捂着臉頰的許嬪跪在地上, 另半邊面頰紅腫,顯然是被人掌了嘴, 形容憔悴.
寧妃跪在地上央求着安和皇帝, 正在苦苦哀求時, 眼角的餘光掃到秦梅進來,便自動跪去了另一邊.
“參見皇上.”
不用回頭, 康華也知是秦梅來了.
“秦梅....”
那是憂憤而心碎的聲音,每一個字都穿透心口,血淋淋地刻在胸口上.
她也來了,是大度着幫別人一起傷害自己.終究她也和別人一樣了.
頓時無邊的孤獨籠罩在心裡.他慘笑了一聲:“你也來求情嗎?朕會聽得,真的!”
四周寂靜無聲.
康華的神色漸漸暗了下來, 薄薄的寢衣黏黏地貼在身上.
他轉頭看到穿着一身藍色淺淡花邊裙裳, 頭上只單單戴着一支簪子的秦梅, 身子依舊那麼單薄, 他的目光不由緩緩透出層層疊疊的惘然.
他不再是朝堂上君臨天下的模樣, 而是脆弱如一個受了惶嚇的小孩.他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對不起!”
但見她沉默不語, 他的臉有些難看,但更多的還是不安.
秦梅良久才站了起來,她拿過一旁的披風替他披上後,淡淡道:“回去吧,皇上.”
跪在地上的寧妃和許嬪看着他們的背影,恨恨地注視.
出了門,猛烈的風灌進了康華的嘴裡,他咳嗽的幾乎連身子都想蜷縮起來.
“姐姐我聽你的話要做一個好父親,今晚的事不管到底是誰的算計.我都快要瘋了.我知道一旦做了皇帝,也就是跟孤家寡人一樣.但如果連我最信任最親近的人都不愛護我,那我這個皇帝做來又還有什麼意義?!”
看着那深深悲哀的眼神,秦梅胸口一酸,卻又有難言的喜悅,原來他並沒有變得如自己想象的那麼堅強.
她低頭淡淡道:“我有時候笨極了,不會明白你的想法.”
康華的臉上流露出越來越多的不安,“姐姐...”
明亮的燈籠下,他的臉上一片蒼白,眼睛裡流露出深刻的惶恐,他忽然伸手拉住了她.聲音也微微有點顫抖:“你在氣我剛剛的話.....”
秦梅不由自主用手輕輕繞着他的腰,從懷裡拿出帕子,輕輕地給他拭了拭額上的雪粒子低低道:“不氣,只是雪越來越大了,我們還是快點回吧!”
天色深黑,看不清遠處的景緻。雖有寒風夾着雪花迎面吹來,攬緊了他的腰,卻不覺寒冷.黑色的天幕上,幾顆不畏冷的星星若隱若現.踏着積雪,衣襬輕柔地飄揚開來, 那似乎是寒冰雪中瀲塗的一道風景.
安和皇帝神情淡然,目光卻是慘淡而寂寥,他將眉眼間的鋒刃深深地隱藏了起來.
秦梅的手在他背後拍了起來,她輕輕的在哼唱,雖然唱得詞兒有些含糊不清,調子他卻聽得清清楚楚,那是他以前睡覺時,她曾哼過的....
“天黑黑,月牙兒天上笑,誰家的寶寶不睡覺...天黑黑,地上蛐蛐兒淘,寶寶不淘快睡覺...”
聽着那種久違的哼調,秦梅的眼神又回到了從前.
他大睜着黑白分明的眼兒,不讓眼眶裡的東西流出來,他喉嚨不由咳嗽着,似乎要將自己激烈的情緒掩飾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