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恭太后轉身就要走時, “疼!”原本以爲已經昏迷的秦梅卻低低從嘴裡吐出一個字.
她這一聲不亞於石破天驚,破掉了跟隨在太后身邊的一干人等的膽子.
躺在牀上的秦梅看了看焦急的康華,並不在言語, 視線落在角落裡.
康華看着把秦梅吞沒的錦被道“怎麼回事?對朕說吧!”他柔柔的說, 伸手攬起瘦弱的薄薄身軀.
“我疼.疼的活不下去.”她低低說.脣顫了顫, 微微張開, 含下腮邊的淚.薄薄身軀偎在他的懷裡, 手卻抓起了胸口.
天是一天冷過一天,呼吸已經變成一件痛苦的事情,呼進一口這鳳藻深宮的氣息, 冰痛了五臟六腑之後呼出一口同樣刻骨的冷氣.
康華將臉依偎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廝磨了幾下.慢言道“母后慢走, 但隨從的人要留下.”
恭太后長眸微睞, 精緻的臉龐上忽然微蘊笑意:“憑皇帝一天大似一天眼中沒了孃的理由留下.”
安和皇帝素喜快果, 只揮一揮手,隨他後面的侍衛瞬間悄無聲息圍上了跟隨在太后身邊的人.
恭太后有幾分意外, 過了片刻,嗤得一笑道:“皇帝想問出什麼事來?”
安和皇帝伸手包住秦梅薄皮包着的手骨,原不肯再說話.只是被太后目光逼視着,方不得不吐出兩句話道:“外面的人又有何罪勞母后興師動衆呢?是不是要治兒子一個疏事兒的名?”
恭太后嘴角微抿道:“難道哀家身爲堂堂天子的母親都沒有權利這樣做嗎?”安和皇帝目光如炬,直直的望向她道:“難道兒子的能力已經淪落至此了嗎?”
恭太后漸漸收斂了笑容, 指甲劃過椅背.“就算許嬪的龍胎出了意外, 也與你這個做父皇的無關?”
跟隨在恭太后身邊的老嬤嬤跪着低語相勸:“萬歲爺, 太后娘娘行事縱急了些, 還請皇上瞧在她一心爲皇孫着急的份上, 一起解了罷.”
秦梅薄薄的纖影投在帳幔上,一重一重帳幔輕輕舞, 映得她的身影微微顫,簌簌的抖.
安和皇帝冷笑一聲對跪在地上的人道:“你什麼身份也配來說話,都是你們這些常侍身邊的人第一等的調唆,沒少說朕這邊人的壞話.趁早關你們在尚嚴局裡,讓你們好生懺一懺所造的罪孽.”氣猶未消,又補道:“不許任何人去看望,誰要是前去探望,只准進,不準出.若有人情深就在裡頭陪她們一起受罪纔好.”
這時牀上的秦梅身體劇烈抽搐着,臉上洇着不健康的潮紅.被子讓她緊緊抓着,手上的青色血脈賁起可見,她的頭部火燒般難耐灼炎着,又彷彿有泥水生生灌進了腦子裡般沉痛.
康華見之如刀剌心,大喝道“你們到底對她作了什麼,明明今天早上她起來時還好好的一個人.”
跪在地上的老嬤嬤適才捱了他的寸,不敢再亂答話,只低着頭不語.
安和皇帝冷笑了一聲,站了起來,走向被侍衛包圍的宮人們,提腿就重重踹了前面幾個人一腳,疼得他們齜牙咧嘴.
恭太后卻指着他厲聲道“她自己身體弱,關他們什麼事?”
在牀上的秦梅兀自喊道“頭痛死了.”
康華一聽這話,猝然往前走了幾步摘下掛在牆上的劍,再直往他們衝去,他的去勢太快,衣袖被風吹得鼓起來,他大喝一聲道“朕今日勢必把這些欺上瞞下撞你頭的人全部砍下,看以後誰敢跟你過不去.”
被侍衛圍住的人聽這話不好,知道他氣急了,忙亂着道“皇上,沒撞秦娘娘的頭,只是太后命嬤嬤汲了盤冷水潑到她的身上去了.”
話未說完,把個安和皇帝氣得面如金紙,心裡又急又痛大叫道“母后好心計,不見血卻能置人之死地.”
恭太后聽後,厲聲道“她好手段,讓皇上寵她寵得沒天沒日,難道不是反常嗎?凡事反常者即爲妖.是妖,天下自然不容的.哀家更不會容情.否則,禍不旋踵.”
安和皇帝冷笑道“母后好大的罪名,扣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別以爲兒子也不知道你心裡反常的心思.”
恭太后聽說,便狠厲地道“這什麼話,分明是一個兒子想讓老子娘無立足之地,做母親的苦心體貼不到兒子的心窩,反說起母親來!不過一盆水,她何致於此,只是有心讓哀家退回一步去,你們的心裡好乾淨.”
秦梅昏昏沉沉地聽着,本能想起來說話,但掙了幾掙,手足徒勞的空揮.冷風的呼嘯聲在耳畔,極遠處響起雜沓急促的步聲,是在很早很早以前,是同住的幾個人但又同一個時間上班的同事,嘈鬧着爭先恐後要第一個推開洗手間的門,不知是誰杯子裡的水灑了下來,無數的水珠紛紛墜下,落在她的發間衣上,像是一場最晶瑩的珠雨,旁人紛紛咯咯取笑着............隱約聽見鬧鐘提醒她要上班的聲音,夾雜着氣吁吁的喘息,“快!快!時間到了,遲了就要扣全勤獎了.”......秦梅慌張的一口氣上不來.手一動,放在小几上的半邊遺世珠頓時跌了下去,碎了一地的渣.柔軟的黑暗頓時涌了上來,溫存的將她包圍.
她再也感覺不到這冬天剌骨的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