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幽, 聽雨湖中翻起重重浪,猶如獨自黯然起舞的失意舞娘.
窗櫺中透出明明滅滅的光芒,, 金爐獸口中吐出縷縷沉香.
時令的花木尚未繁茂, 在夜際裡橫出聳瘦的剪影, 偶爾飛起的昏鴉, 劃下嬰兒啼哭般的淒厲聲, 突突拉拉雜飛向天.
寧貴妃臉似霞天火,望着熟睡的康華,心下仍然有些惴惴.
“娘娘”祈月近前壓低了聲音道.“秦娘娘說如果半個時辰內, 皇上還沒歸去,她就親自過來和你一起伺候皇上.”
“看來是沒有退路了.”寧貴妃笑道, 抹去眼角沁出的眼淚.
她咬咬牙撥下了頭上最後一支的點翠流雲簪.
“漫愁美人春, 相離金士家, 謝天顏,今日奉身天子下.沒緣法, 轉眼聲哀化.悲高堂,白髮仍牽掛.”
話音落,突然有個人從陰影中現身出來,寧貴妃猝不及防看到她,頓時面色大變, 踉蹌後退了幾步方纔站住了身子.
秦梅嘴角扯着一絲笑容漫不經心地坐在牀邊上“幸好我來早了一步, 不然, 明年今日就是貴妃娘娘的忌日.”
“什麼意思?”寧貴妃略定了心神後, 狠狠地將手中帕子摔在地上, 冷笑一聲道,“你什麼身份, 竟敢擅闖本宮的殿所,我看明年今日纔是你的忌日吧!”
她在驚奇,爲什麼外面的護衛那麼多,秦梅卻能在無聲無息中走了進來.既然秦梅自投羅網,要不要處置秦梅,或者把秦梅扣押起來,待明日好和皇帝討價還價?!
秦梅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嘴角那一絲笑容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她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金牌令箭.
寧貴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漸漸鎮定了下來.朝中親王勳貴縱有功也不過是頒賜丹書鐵券,金牌令箭這樣的東西,皇帝如今居然賜給了秦梅.
這樣的寵遇,已經完全逾越了禮法制度.
鳳釵流蘇在秦梅的鬢邊晃動,一雙眼似笑非笑.“你是豁出去了,卻沒想過會帶累全家,你以爲你是生過皇長子的許嬪嗎?”
“啊?!”
寧貴妃感到心中好似劈過一道閃電,不由驚呼了一聲. 千算萬算,她到底漏算了一層.
此時牀上的康華卻迷迷糊糊醒轉.“姐姐,怎麼了?”
秦梅輕輕拍着他哄道“沒事,貴妃說自己的地方清淨,適宜養傷,所以她自作主張,把皇上接到她的殿所.”
“哦?”康華往四周一瞧,臉色微變,“剛剛拍朕的人是誰?朕早感覺到不是姐姐,就連身上的味道也差異了些.”
站在秦梅後面的寧貴妃色變,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深深的恐懼.
啪——
一聲沉悶的拍牀柱聲,康華冷冷一笑,“是誰,朕要殺了她的頭,再滅她的九族.”
那一瞬間,空氣好像凝固了,除了秦梅在場的人皆呆若木雞.她們看着勃然變色的康華咬着牙狠狠瞪着她們,一手按在胸口,彷彿下一刻會出那裡拔出劍來將那人剁成肉泥.
寧貴妃除了不敢出一聲大氣,思及自安和帝登極以來,做事頗爲狠絕,一顆心也不由沉向了無底深淵.
秦梅意味深長地看了寧貴妃一眼,然後抿嘴一笑道“皇上,你睡了多久,我就擔了多久的心,難免動作有些差異.”
康華聽後臉色稍霽.
祈月不動聲色把驚魂未定的寧貴妃再拉遠了離牀的距離.
康華對寧貴妃的地盤不感冒,忙命人回去原來的地方.
皇帝發話,寧貴妃忙不迭一福便急速出去吩咐人擺駕恭送安和帝出去.
看着安和皇帝的鑾架遠走,寧貴妃這才感到心中大石落地,心中對秦梅的感激涕零自不用說.
行宮天外,紅日東昇,宮內籠罩在金黃色中,美輪美奐.新開的春花印染上輝清,分外美豔麗標.
康華睜眼醒來,看見自己依舊靠在秦梅懷中,不由眉開眼笑.
自羅榮出生後,秦梅難得這麼久讓他靠在懷裡.
“醒了.”秦梅低頭眼睛有點不安又帶着急迫的打量她.“怎麼樣?傷口痛不能?或者華兒想先吃點什麼?”
“唔!”康華應了一聲,可憐兮兮垂眸道,“不用擔心,除了腳傷疼的厲害,別的地方沒事.”
秦梅眼一紅,重重抱住他,康華被擠到的腿腳傷處立刻疼痛着叫囂起來,“啊喲!”
“對不起!對不起!”手忙腳亂的秦梅忙放下他,卻聽呯!一聲,被她放下的康華頭一下子磕到了牀柱.
“華兒.....”秦梅又是撫摸他的頭,又是哭了起來.
康華看着哭泣的秦梅,嘴角動了一下,想笑又沒能笑出來.“這次....真的....不痛..”
“娘娘煎好了.”外邊的宮女提醒,秦梅急忙說:“是,快把藥端來.”
“不想喝...我想吃烤鹿肉...蝦啊或海蔘都行....”康華剛說了一句話,帳簾一翻,秦梅忙忙走了出去,“來人啊!吩咐下去,皇上的膳食三天內一律不許見海鮮,對了,最好連肉都不要見.”
康華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