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
早晨山間溼漉漉的空氣伴着山林特有的清香一陣一陣地鑽入鼻腔,浸洗着人們的心肺,山頂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頂着晶瑩的露珠開的嬌豔,小樹新長出來的綠葉更是嫩綠得彷彿能掐出水來.
秦梅慵懶的躺在特製的擡椅上觀賞新一天的晨曦,享受無比恬靜的悠閒。
遠處的青山藏在白雲間,蝴蝶自由穿行在清澗,耳邊時時傳來鳥兒的啁啾.
一切喧囂在這裡不復存在,她撫摸着肚子裡的小生命,平時早上沒什麼動靜的他(她)也在裡面翻了一下滾.
耳邊潺潺的溪水聲宛如鄉村女子唱的山歌呼喚有情郎,清爽,涼涼的山風更是一陣陣的撲面而來.
想起六個月前
宮裡的太醫診斷後就一直閉着嘴耷着頭,害她理所當然的以爲失敗了.
結果,太醫擡起頭來時馬上勇敢的,深情的,純真的望着她.
皇帝一開心,賞了一大堆“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的東東給太醫兼保密.
肚子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大呢?
嗚嗚....冬天有的,那麼就會在夏天生.
秦梅可悲的想,坐月子的時候一定很熱.
據說女人在古代坐月子的時候,連頭髮也不許梳.
但是最可怕的事:在宮裡懷了孕等於大熊貓.嗚呼!不是國寶待遇,而是被人偷獵.
誰叫這時候沒有國家級保護動物法.
所以擔驚受怕的康華把她送到保護區.....呃......是皇家別莊.
而別莊的另一邊,康華正在漫不經心地抓着圍棋子,另一隻手端着茶杯,偶爾會有幾聲咳嗽.
聖體欠安已有一段日子了,不過病勢不兇,不過嘔吐、食慾下降,倒叫一班太醫惶惶不安了好一陣子.
倒是他自己不以爲然,笑稱沾了秦梅孕氣,他初來別莊時失眠、出汗增加、關節疼痛.過了十幾天倒也漸漸好了.
午時過後,他把大臣傳到了別莊的書房繼續詢問一些從京裡傳來的摺子,不過看了會兒便露出疲倦之態,彼時來的大臣回道:“皇上可能風寒未盡,還是多歇歇.”
康華笑道:“這麼暖和的天哪來的風寒.”說完這句話,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呵欠,看起來頗有些乏力.
大臣笑着告退下去.
人走後,康華也撇了摺子在書房裡拿一本書看.
他拿書時一回眼瞧見門口有個太監微微探頭,便合上書對小柱子說道:“去瞧瞧什麼事?”
不久那太監進來了,跪下磕頭恭謹地道:“奴才叩見皇上,奴才是寧妃派來伺候的.”又指着大門口道:“寧妃娘娘擔心皇上在行宮裡頭念着愛喝的玉安茶,所以特特派奴才捎來.”
康華一聽是玉安茶,喜上眉梢,命人把玉安茶拿了出來,又讓小柱子泡了.
那太監偷眼瞧見康華把茶一口而盡,不由喜道:“娘娘深知皇上愛喝,所以叫底下的人日夜採製,不過奴才來的時候,還未送到宮中,估摸着過兩三日也就能到了.”
不過康華聽完他這些話後進入了一種似睡非睡的鬆弛狀態.那太監也就住嘴不再說下去.
此刻近黃昏,夕陽透着窗上的軟煙羅射進來,把窗外的翠綠染成桃杏一般的顏色,窗下案上整整齊齊地摞着摺子並一小盆茶花,雖然只開了一朵,但此刻房中少了人氣,花香便也濃郁.
不久外面傳來說話的聲音,康華便知道秦梅回來了,不由睜開了眼睛.
不一會聲音輕下來,門吱的一聲被打開,秦梅已經走進來了.
他便沉聲問:“又去哪裡逛了?”
秦梅低頭道:“我在莊子周圍逛得歡喜,一時忘了時間.”
康華道:“你是有身孕的人,不要老是出去招搖.”
秦梅笑道:“老躺着,骨頭都懶了,偶爾也要出去疏疏筋骨.”
康華皺眉道:“真的只出去疏疏筋骨,沒幹別的事.”
“沒有.”
康華笑道:“姐姐說謊的本事還沒到家呢,難道散個步鐲子也會爛掉.”
秦梅忽覺得腳下硬邦邦地突起,擡腳一看,卻是她手上玉鐲的一截,口中只得道:“就知道細不過你.不過撿了個小孩.晚上把她弄乾淨後帶給你看.”
說完,她的鼻子動了動,轉頭一看到桌上的玉安茶便笑吟吟道:“好啊!華兒,你又自己一個人偷喝起玉安茶了.”話未落音,她已經拿起茶杯,把剩下的茶水全部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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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寧妃正在御池裡餵魚,擡頭看見自己使用的太監回來了.
“怎麼這麼早回來?皇上有沒有喝玉安茶.”
太監道:“回娘娘的話,正是爲了這事回來,不止皇上愛喝,那個秦娘娘也愛喝.所以皇上派奴才回來再捎一點過去.”
寧妃走至另一頭的亭子裡,陽光正好灑在她身上,此刻她一雙眼半斂,嘴角卻微微向上一翹,似是譏笑:“真龍天子就是不一樣,還真能忍.”
半晌,她突然轉身,雙手握拳,胸口劇烈起伏着“馬上叫人送,而且要多送點,皇上能熬得過.但未必其它人都能熬得過.”
涼月當空,銀色的光輝透出慘淡的寂寥.
車輦一步步接近皇宮,秦梅忍不住掀開簾子看着星空下高大黝黑的宮闕剪影.眼前似乎逐漸瀰漫着濃重的血腥.
這全國最神秘的住宅,她來得莫名其妙,暫離得雲霧風煙,到現在又不着痕跡的回來.
下了車輦, 秦梅仰頭望一眼殘月,只見雲片凋零.
她雖然挺着已經八個月大的肚子,但全身上下除了肚子,其它地方都瘦的厲害.
康華已經站在前面,紋錦衣服上的龍紋隨風輕動了一下,他眉頭微皺,神情嚴肅,走路腰板筆挺.
他的臉已經回覆了從前的剛強沉穩,只是眼圈有點兒發黑,據說那是他經常熬夜批閱奏章和練武的緣故.
太后宮內.
殿內裡靜得能聽見微塵在蠕動行走的聲音,案上圍棋裡的黑白子停止了正不相上下的決鬥,似乎不曾噼啪過一路殺伐.
恭太后面上沉靜如水,仿如塵埃逐步落定.
“哦,八個月了.”她把圍棋一撥作亂,看着自己的兒子悠然說道:“皇帝瞞得可真緊.”
她倒了一杯茶遞給他,茶水在色潤如玉的小杯裡清亮澄澈,流光溢彩.
康華只是怔怔看着面前的茶,卻恍似未聞.
恭太后眼中的痛苦和掙扎一起燃燒.良久,她枯澀地笑了一下,喃喃嘆息:“有些茶是越久越醇,可是有些人你養了他,反而會越養越生份.”
無意中的一句話,卻有幾分讓人放心不下的悚然.康華聽得氣息微微一滯.
他低低道:“母后,兒子不是在盡心奉養您嗎?”
恭太后手中撥動的茶蓋停了下來,冷道,“皇帝果真盡心的話,就不該讓後位老空着.哀家看寧妃就不錯,你真有孝心的話,趕明兒就立她做皇后.”
康華不緊不慢的說:“這也是兒子的事,母后不用操心.”
太后胸口起伏着,滿臉的忿忿.“她哪點不好啦!就是在你瞞神弄鬼的那段時間,也只有她在哀家跟前盡心盡力.前些日子她見哀家神思不暢,也派人趕忙制來了玉安茶.別看只是茶,可是別人有那心思去弄給哀家喝嗎?”
一聽到玉安茶的名字,康華的眼睛濃濃滾着墨雲的顏色,“母后說起那玉安茶還真奇妙,朕在宮中時一天都離不開它,就是去了別外,身體也痛苦的緊.朕好不容易天天做別的事,才脫了它,沒想到母后和姐姐卻上了癮.”
恭太后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淡淡一笑:“什麼癮不癮的,茶本來就是提神的東西,不過寧妃進獻的茶效果更好而己.”
康華無意識地動了動衣袖,腰上的玉佩當微閃了一下.但他垂下眼睛,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