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夜色中, 踏入了一名侍衛,他打着千兒請安,秦梅急着問“皇上他們如何?”
只聽得, 一句“皇上和二皇子從馬上跌了下來, 皇長子關鍵時刻, 以肉身作墊.......”
秦梅後面一個字都聽不見, 只呆呆地看着他.
漸漸沉下的夜色中, 殿中的松柏之間尚懸掛着幾許晚露,康華被人擡着,後面幾個小太監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侍衛前後離着十步遠,小心地護着他.
那明亮的月落在他的身上, 卻半點溫心也無, 反而帶來一種涼颼颼的感覺.
雖然是近夏的天氣, 已有不少花星星點點的開,雖算不得奼紫嫣紅, 但總算點綴着顏色,只是剛剛刮過一場大風,地上四處是枯枝敗葉,大片大片的清輝穿過樹枝間隙,正落在這一枯一榮之中, 既奇且怪.
除沙沙的腳步聲起, 四周一片寂靜, 甚至難以聽到外面有任何的動靜, 漆黑的天宇下昏暗的燈火下閃爍着陰森森的光芒.
除了寧貴妃的居處殿處依舊燈火通明.
殿中有人捧着銀盆巾帕和一應用具.
祈月把寧貴妃的髮式完全解開, 一頭長髮如同瀑布似的垂在背上.
寧貴妃緩緩喝着熱茶,一點一點地壓下了胸口那些緊張.
耳畔便傳來了一個聲音:“娘娘, 皇上到了,今晚是不是安置在這裡.”
寧貴妃下意識地放下了茶盞,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是!”
見祈月有話要說,她往旁邊掃了一眼,隨即吩咐道:“你們都下去,祈月留下.”
一會功夫,內殿中頓時空蕩蕩的,諾大的空間中便只剩下了寧貴妃和祈月這兩人一坐一站.祈月沉默良久,突然開口問道:“貴妃這樣做,難道不怕皇上日後會怪罪下來嗎?”
“哦!”寧貴妃眉頭一挑,隨後冷笑道,“以前我不做這些事,反倒便宜了許嬪那蹄子. 現在做雖遲了些,但至少以後還會有個依靠;倘若束手束腳,那麼,他日不論是誰登基,我也是死無葬身之地.橫豎前有狼後有虎,與其畏縮不前,不如搏一次!反正皇上還要用我來壓制許嬪,不到萬不得己,貴妃這個位置我還是能坐好的.”
寧貴妃看着祈月,目光冷冽:“怎麼?你怕了嗎?”
“娘娘!”祈月恍過神來,慌忙跪下膝行幾步道,“奴婢生是娘娘的人,死也是娘娘的忠鬼.要不然也不會費盡心機幫娘娘打探秦娘娘素日的穿着和所用的氣味香料.”
寧貴妃苦笑一聲,聲調中忽然帶了幾許怨恨:“秦娘娘?!本宮是皇上明媒下聘的妃子,沒想到到頭來卻比不上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甚至還要費盡心機的去學她的一舉一動.”
安和帝很快被送來,寧貴妃的心中卻劇烈翻騰了起來.
擡他過來的小太監低聲道“娘娘請放心,皇上只是腳擦傷了,其餘無大礙,且又飲了太醫開過的安神去驚湯,所以一時半會醒不來.”
這時放置在牀上的安和帝卻低低的噥了一句“姐姐......”
祈月忙推了她一把,寧貴妃用盡所有力氣鎮定了腳步,悄悄地走到到牀邊,用手輕輕拍着他.
另一邊,正在魂不思守的秦梅耳畔突然傳來“兩位皇子已安置在玉軒殿,但貴妃娘娘下令把皇上擡去了她的宮所,說是好就近照料.”
秦梅正在用帕子擦拭淚水,冷不丁卻聽見這樣一句話,右手不禁一抖.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臉色冷厲地道,“小柱子公公呢?難道沒跟在皇上身邊.”
那侍衛低頭道“貴妃娘娘說他照料皇上不周,罰他跪呢.”
一瞬間的驚愕過後,秦梅很快恢復了鎮定.腦海中閃過千萬個念頭. 看寧貴妃這樣的舉動就知道康華傷得不重,不知道.....
千頭萬緒過後,秦梅迸出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話:“許嬪那邊有什麼動靜?”
“許嬪娘娘那邊也有人說了,但她一點動靜也沒有.”
往日看上去喜歡鬧事的許嬪居然會這麼安份,秦梅着實感到難以置信.除非...她突然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大殿下是不是派人去過她那裡.”
“是!”
“看來皇長子越發的伶俐了!”
秦梅喃喃自語了一句,轉頭對那個侍衛厲聲吩咐道:“如果半個時辰後,皇上還沒有回來的話,幫我備些人,我要親自去寧貴妃那裡一起照料皇上.”
聲顏俱厲下,那侍衛連連點頭之後便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殿中,許嬪一邊在那裡漫不經心地任人梳頭,一邊聽着心腹宮女林若絮絮叨叨地說着寧貴妃搶人的景況,突然冷笑了一聲.
“看來有人已經瘋了!”
林若冷不丁聽到主子甩出這麼一句話,連忙住了嘴,沒不敢往下頭說.她有些不明白,往日主子不是越來越討厭寧貴妃,這一次怎麼放着大好機會也不去摻一腳,白白讓寧貴妃得了個便宜.
“寧姐姐以爲,靠着一晚的照料功夫,就能夠有龍種.”許嬪丟下手中鐲子,緩緩站了起來,美豔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憤怒之色,“她能使這種手段,說明之前早有計劃,料不定,本宮之前的那件事也是她乾的.”
林若見周圍沒有外人,忍不住大着膽子道:“娘娘,既然如此,您爲何不去鬧一下?萬一真讓寧貴妃一夜得了龍種,縱使皇上嫌棄,但到底兩位皇子又添了個障礙.”
“你是瘋了還是傻了?你以爲那個勞什子的秦女人不會去鬧,這樣一來我爲什麼要摻一腳呢?”
林若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如此計謀說這樣一件大事,心中直犯嘀咕之餘,便連忙奉承道:“奴婢愚鈍,那及得上娘娘如此深思熟慮,奴婢對娘娘的敬仰如初升的太陽,日久彌新.”
“最後一句話,我不愛聽.”許嬪的聲音突然又尖利了起來,臉上陰霾密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將她屏退.
待林若走後,一位太監悄無聲息地走上前來,幫許嬪的茶杯重新滿上水,“娘娘的心胸真如浩翰無邊的大海,深不可測了.”
“不要再說了.”許嬪猛地擡起了頭,臉上颳起了狂風暴雨,狂涌而出,“爲什麼我不能去摻一腳,而要白白便宜寧貴妃.爲什麼?淵兒傳的話我都明白,但是我不想眼睜睜看着皇上落進寧貴妃的手裡. ”
那太監,被她噴了一臉口水後又恭恭敬敬地低頭彎腰:“娘娘,如今您有皇長子和皇二子,秦娘娘也有皇二子.大殿下的意思是,最怕貴妃不做,只要貴妃動手了,到了那時,她必然被廢,那麼宮中再也無人再壓制娘娘,就連太后也定會和你聯手.懇請娘娘忍一時之氣,以待來日.”
“以待來日....”許嬪喃喃自語了一陣,突然伏案痛哭.“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來日還有什麼?”
龍裔皇子?太后?皇上已經對自己無比冷漠了,縱使那時什麼得到了,自己還不是像太后一樣孤身被人供在神臺上,然後再算計着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