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后宮出去後,一路都是寬闊平整的青石大道,兩旁還新建有亭臺樓榭、多處是模擬各地風光的悠致小景.
來到一處有點像嶺東風光的地方,康華看着面前蜿蜒曲折的連廊,蜿蜒連綿好似沒有盡頭,“走吧,到對面去.姐姐還可以像從前一樣釣魚.”
兩人乘舟到對岸,“呵,真像我從前住的地方.”秦梅朝船頭走過去,清風拂的流蘇紛飛,笑道:“今天我不愛釣魚這勾當,就饒了它們吧.”
康華聲音有些凝滯,勉強笑道:“看來朕永遠都不會明白姐姐到底愛什麼?”
“怎麼這樣說呢?”秦梅聽得有點不可思議,“我肚子餓了還能安心釣魚嗎?”她搖手畫腳地說道:“難道你不怕我當場就生吃了它們,哦,我都忘了,你剛剛氣都氣飽了.自然不會餓.”
“哈!”康華樂不可支,撣着龍袍,搔了搔腦袋道:“氣得還真忘了.”
上岸後,康華扶秦梅上了御輦,驚呆了後面跟着他的一羣人,他對周圍的那些侍衛和太監看了一眼,皺了一下眉頭,也不放開她的手,他們立馬收回了自己的眼珠子,該幹嗎還是幹嗎去.
白玉砌階欄杆隨着擡輦的人長長地走過,高高的硃紅宮牆很快到了眼前,氣勢宏大的宮門給了秦梅別樣的感受,回頭一望皇宮裡重重疊疊的宮脊,琉璃的飛檐顯得深重擋在了眼前。
一進宮門,春意盎然,花兒盛開,芳香四溢引得蝴蝶翩翩起舞。
殿前早有數名太監迎候他們進殿,多麼熟悉的場地,燃着沉香的薰爐,富麗堂皇的裝飾,最顯眼的是對面巨大的書櫥,她時常踮起腳尖去拿書,似是而非的看着那些繁體書。
回過身望去,他漆黑的濃眉,明亮的眼睛,紅潤的嘴脣都在展示他的欣喜,只是帝王的威儀壓制着他不能像常人般作出面上.
秦梅品味着自己的境遇,眼光漸漸模糊,透過他這張成熟的臉龐,彷彿看到他兒時稚嫩的臉很少在旁人面前露出天真.......往事如流水逝去,宮內中飄着蘭花香,他素來偏愛蘭花,可惜她卻像雜草般長滿在他心中.
晚膳剛擺了上來,康華爲秦梅佈菜,這可是頭一遭,看着他笨手笨腳的剝去蝦皮,剔去魚骨,那兩道菜讓他經手下來變成糊狀,慘不忍睹.秦梅心驚膽跳看着這一切,心想呆會閉着眼睛應該能吃得下.過了一會他突然想起秦梅愛吃素菜,手裡的油還沒有去幹淨,他就樂呵呵爲她挾來青菜,老實說他油淋淋的手裡拿着包銀的筷子襯着亂七八糟的菜,看起來有些噁心,看着他熱切的眼神又不好拒絕只好硬着頭皮吃下去,剛嚥下去,秦梅靈機一動笑道:“應該是姐姐照顧弟弟怎麼反過來了.”召來了旁邊的宮女吩咐一番,那宮女忍着笑幫秦梅拿來了熱巾帕.
“朕來!”一個巾帕在他手中擰來擰去硬是擰不出該有的形狀.
秦梅終於忍無可忍,奪過巾帕,三下五除二擰的乾乾.
康華用完膳後直奔去了議事殿,殿前早有值夜的大臣召集在一起.
沒過多久,停留在內殿的秦梅,只聽後面內宮傳來幾陣凌亂的腳步聲,“皇上… …”夾雜着女子哽咽和絕望的聲音.
秦梅剛想去看看“娘娘----”小柱子就匆忙的趕進來,低聲道:“皇上特意囑咐過,讓娘娘千萬不要理外面的事.”
她不免有些吃驚,但卻憂心忡忡道:“我雖不懂得朝堂政務和後宮的枝節,可照皇上的動作來說,多半是要出大事了.”
小柱子低頭想了想,道:“那不該是娘娘的事,眼下最要緊的,是娘娘千萬不要有事.惹得皇上再多一重憂煩,不過皇上說了如果他有事趕緊派人回來稟.”
“好了,不必多說了.”秦梅擺擺手道:“估摸皇上議事,多半要熬夜了,我先歇息下罷。” 吩咐小柱子先退出去,她先上牀睡了.
可是輾轉到半夜也沒大睡着,隱約聽得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趕忙下榻出去.
康華一臉倦色的走進來,心情似乎還不算太差,他低聲問小柱子:“娘娘睡下了吧!千萬別吵着她,朕自己去睡一會… …”
“華兒----”秦梅聽見他回來,欲要起身下牀.
“你躺着別動,我自己過去.”康華上前摁住她,說完自個兒脫掉外袍和靴子,上到牀榻裡頭,壓低聲音說道:“睡吧!天明我還有事要辦.”
當夜,秦梅睡得迷迷糊糊時,突然睡在旁邊的康華面紅發亂,目腫筋浮.
“……皇上是太過辛苦了,傷了點風,只要這幾天飲食清淡點,然後再好好休息就可.”值夜的太醫小心翼翼向秦梅回稟.
她一邊聽一邊緩緩點頭.
但是現在太醫沒敢再說下去,他瞪凸了眼緊盯着脖子的東西,彷彿連呼吸都幾乎靜止了.
在他脖子前面,整整齊齊亮着一截金屬樣的東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什麼了.
劍! 這道劍芒太過於鋒利,森森寒光讓所有的人心生畏懼,而那劍柄的部分正緊握在康華的手上.
太醫連一根手根都不敢動一下,幾乎成了一座真正的雕像.
秦梅小心翼翼地嚥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
“呃……華兒,你幹什麼啊!”
康華哼了哼!“朕說過誰敢在朕睡覺的時候進來,朕就殺了他,管他是誰?”他冷冷地說“別以爲我不知道他是母后派來的人.”
“真的是我叫他過來的.”
康華毫不動容地又哼了哼.“小心母后連你也騙了.”
太醫軟泥樣的四肢已經拼命篩起糠來了.
秦梅小心翼翼再闡述一遍:“我是秦梅,惹你厭又讓你煩的姐姐,你還認得我不?我擔心你的身體,所以把太醫叫過來了.”
康華轉眼看她.
當她用手撫他頸後溫熱的肌肉時,就象是溫柔的輕吻,帶着醉人的麻痹.
“當!”一聲,強悍的百鍊精鐵劍掉在了地上.
他突然一把緊緊地抱住了她,拿下巴來回蹭她的額頭,幽幽的,惑惑的.
暗影浮動撩魅的寢殿裡,這刻的時間像永恆地漫長.
恍惚之中,他的凝視像是最亮與最黯淡的星芒,沉重而悵惆地在她心中激灌出一抹隱隱的憂傷.
離天亮最近的天幕黑得仿如深淵.零散星辰在天河中溼透沉沒,熄了最後的焰火,隨波消散.
草木漸趨繁華,暖暖地晨風拉開了序幕,氤氳着溫溫的霧.
剛一醒來就對上他清洌的笑“姐姐昨晚睡得可好?”
看着他身上依舊暖暖的明黃,秦梅抿嘴一笑,“睡得不錯.”
似乎她的話令人安心了,他的足靴在殿裡亮起了清脆的音,由近而遠.
昨晚的事,好像一點也沒有在他心裡留下印像,秦梅捶了捶自己麻痛的腿,可憐的腿被人當成枕頭眠了一夜.
朝吐丹霞她挺在牀上時,腦海裡不免想起康華今天容顏似縞的模樣.
中午時,秦梅才知道皇后傅氏含淚乞恩後被冠上靜儀妙人的稱號被髮送至道觀爲皇家祈福.且昨晚一支虎狼之師衝入傅家,把正在看戲的傅國舅抓去了天牢.
聖心難測,正當朝臣紛紛上書數落傅氏一門的惡行時,皇帝卻沒有刑于他人,只是處理了相關人事,就是抄家也是規規矩矩避開了傅家年老的太君人士,沒有鬧得天翻地覆.
他們通共落下了私通外官後宮,凌勢欺人,辜負聖恩,有違祖德的罪名.
雖然罪名是高調的,但處理是低調的,抄家的東西也是一一封裹在冊,並無漏空.從此傅太后閉門在聖母宮,謝客不見.
倒是犯案的外官和幫國舅辦事的手下被士兵們昨晚衝進去殺的血腥狼籍.包括了恭國舅的二兒子犯下的迎合上司,虐害百姓的兩大款罪名,且他的頭顱被斬後就一直高懸在城門,體恤庶民與天子犯法同屬罪理.
對於傅太后家族的憫恤和恭太后家族的厲罰,自以爲置身事外的恭太后魂膽俱失,神鬼支使的失魂落魄,連模樣兒都更改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