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了搖頭,王曇雅安慰有些憤懣的珺瑤公主,“今時不同往日,或許是出於身份原因不便救人。”
珺瑤公主撇嘴,自顧自的倒着果酒。
片刻過後,御膳房的各色名菜便陸續端了上來,粉彩餐具上佳餚美味飄散四方,每桌都添了銀製的酒壺和酒杯,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正菜過後,下一輪便是甜菜,楚若宸吃慣了御膳房的手藝,對這些珍饈美味也提不起興趣,草草吃了兩口,便一言不發起身離開。
王皇后見楚若宸黑着臉離去,面上有些掛不住,當下微笑着讓衆人不必拘謹,隨意就好。
王曇雅的視線追上離開的楚若宸,心知他是生氣了。
不過這也難免,本來是令人歡喜的壽宴,結果卻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楚若宸沒龍顏大怒罰下來就算好了。
珺瑤公主見王曇雅魂不守舍的樣子,伸手碰了碰她胳膊,“皇嫂,你快去追啊!”
“追?”王曇雅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是啊,你去找皇兄,跟他聊幾句,他肯定就高興起來了。”珺瑤公主知道楚若宸重視王曇雅,眨眨眼睛出主意。
王曇雅有些窘迫,臉色微紅咳了一聲,“這樣不會太過失禮嗎?”
“怎麼會,快去吧!”珺瑤公主催促着道。
王曇雅想了想,下定決心點了點頭,起身繞過席位向正喝着酒的王皇后微微屈膝,“皇后娘娘,臣妾身體不適,還望娘娘準臣妾暫下休息。”
王皇后放下酒杯,能讓王曇雅從她眼前消失她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你下去吧。”
“多謝皇后娘娘。”王曇雅微微行禮,從一側臺階下了湖心亭。
站在路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和髮髻,便循着小路向楚若宸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正午的陽光燒灼人眼,王曇雅擡着袖子遮住光線,快步追上前方負手緩行的楚若宸。
咳了一聲想引起楚若宸的注意,不想楚若宸似乎有意忽略,腳步竟是加快了幾分。
楚若宸跟王曇雅賭氣,沒注意到身邊的灌木叢突出的枝杈,刮在了腰帶上,一塊玉佩倏然落下。
王曇雅一直緊跟着楚若宸,這時倒是反應靈敏起來,彎腰伸手一抄,在玉佩落地前接到手中。
“皇上,臣妾讓您生氣了。”王曇雅屈膝行禮,低着頭悶悶道。
楚若宸嘆了口氣,見王曇雅這樣也不好再與她賭氣,從王曇雅手中拿回玉佩,“朕又不是生你的氣。”
王曇雅沒有再提安王的事,直起身來,“皇上壽辰本該是宮中上下皆是喜悅的日子,但因臣妾失誤……臣妾實在難安。”
楚若宸寬慰的笑了一下,不再冷着臉,主動伸手給王曇雅,“那就隨朕在御花園中逛逛,散散心吧。”
王曇雅有些感動地握住楚若宸的手,跟他並肩走在一起:“多謝皇上。”
王曇雅給楚若宸準備的驚喜砸了,但楚若宸給王曇雅的驚喜還未開始。
順着小路漸行漸遠,再向左拐上一條鵝卵石路
,路的盡頭可以看見在風鈴草中的淺黃色木紋的低矮柵欄。
王曇雅眼前一亮,她本就喜歡這些花花草草,此時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風鈴草圍了一圈,高度剛好讓人能擡腿邁過。
整個花壇內一條彎曲小路在柵欄兩邊橫穿而過,將花壇分成八卦之勢,紅白兩色的木繡球分別種在小路兩邊,高及腰部,遠觀近看都極爲合適。
成簇成團的花瓣宛如繡球,更是讓人覺得可愛。
“皇上……這?”
王曇雅當然不知道,楚若宸帶她去轉御花園是有些特殊目的的,爲的就是給她這個驚喜。
花壇離湖心亭不算遠,但這裡地處偏僻,平時基本不會有人前來。
木繡球長勢良好,應該是有專人照顧,澆水剪枝,而且看這柵欄不像是新建的,但卻乾淨無泥,想必有人日日擦洗。
“喜歡嗎?”楚若宸見王曇雅有些失神的樣子,溫聲道。
“沒想到陛下竟爲了臣妾如此費心,臣妾當然喜歡。”王曇雅手指拂過花枝,眼中是壓抑不住的感動。
能讓一國之君爲自己花上這般心思,自己也該滿足了。
楚若宸僅僅只是輕笑了一下,道:“爲了你,讓人照顧個花壇又算得了什麼。”
王曇雅深吸口氣,覺得眼角有些溼潤,楚若宸的話觸碰到了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覺得幸福的同時,一想到王皇后,卻又忍不住落寞起來。
自己終究是在欺騙自己最愛的人。
楚若宸只以爲是王曇雅情緒波動,便將她攬在懷中,繡球花的清香順着花蕊潛入鼻腔,王曇雅最終放棄了思考,靜靜的享受片刻的溫馨。
半晌,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小路上傳來,頗爲敏感的王曇雅瞬間睜開眼睛從楚若宸懷中離開,望向來路。
陸公公小跑着過來,在柵欄前站定,躬身行禮道:“皇上,篁翠宮派人送了一幅畫給您。”
“什麼畫?”楚若宸整了整有些褶皺的前襟,看着來人問道。
“奴才也不知道。”陸公公拿着拂塵彎着腰道。
楚若宸點了點頭道:“你先下去吧,朕跟蓁貴妃隨後就到。”
陸公公彎腰拜了一下,應道:“奴才明白。”
等陸公公走遠了,楚若宸纔在拉住王曇雅的手輕聲道:“隨朕回去吧,去看看是誰給朕送了畫。”
王曇雅點了點頭,答應下來,兩個人才起身向之前來的方向走去。
楚若宸對篁翠宮這個名字沒什麼印象,但王曇雅卻還記得,這是陸貴人的宮殿名字。
方纔聽到陸公公說,便覺得疑惑,陸貴人善丹青,但她應該已經瘋了,最開始又命人將自己的畫統統燒掉。
不過雖然不解,但也只能等到了宴席再行確認了。
席間皇后跟一干人等細嚼慢嚥着,正菜大多已經撤下,換上了甜糕點心。
楚若宸落座之後,王曇雅站在一旁跟着看陸公公遞過來的畫軸。
王皇后見王曇雅與楚若宸一起回來,夾
菜的動作頓了頓,筷子在銀盤上碰出一聲脆響。
楚若宸展開畫軸,細細觀摩片刻,點頭道:“確實一副好畫……不過這筆法倒是有些熟悉。”
畫軸上面畫的是一棵盤根錯節生長在山頂的青松,周圍煙霧繚繞,雲高天遠。
這畫作爲賀圖寓意倒是吉祥,壽比南山不老鬆。
王曇雅細看着這幅畫卻眉頭微皺,暗忖這種行筆的手法,整個宮中應該只有一人,除她之外,別人應該沒有這種水平。
王曇雅腦中所想的,不是別人,正是精神失常,還處於禁足狀態當中的陸貴人。
可是陸貴人明明是自己親眼看見她精神失常胡言亂語,甚至動手打了汐兒的,那又怎麼可能送賀圖過來呢?
沒等王曇雅開口,王皇后便起身走了過來,定睛看着這幅青松圖,手指在畫邊輕輕摩擦,半晌後道:“這畫筆法凝練流暢,想來應該是出自一個丹青功底頗佳的女子之手。”
“女子之手?”楚若宸微微皺眉,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但還是看向王皇后道,“皇后此話何解?”
王皇后看了看畫,指着青松的樹根道:“皇上您看,這青松乍一看風格雖然極爲粗獷剛勁,但是細看這些根支盤結的地方,線條非常細膩,還有周圍青草,更是輕柔。”
楚若宸聽到這裡,點了點頭,也想起了前陣子送到王曇雅宮裡被他選爲首位的牡丹花樣,細細一想,確實像是出自同一人手中。
見楚若宸不說話,王皇后笑了笑,走到一旁屈膝行禮道:“皇上,篁翠宮能送來此畫,說明陸貴人心中還念着皇上,想以此賠罪,皇上不若看在這畫的面子上,除了陸貴人的禁足令如何?”
聽見王皇后的話,王曇雅眼珠轉了轉,不禁琢磨,陸貴人若是真的清醒過來,那王皇后此舉又是何意?難不成她還有什麼暗棋?還是說……陸貴人根本是假癡不癲,是與皇后合謀演戲給自己看?
不對,陸貴人又怎會確定楚若宸日後一定會放出自己,她不可能用半生自由來賭。
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曇雅腦中有些亂,意外的變故讓她思忖不來,擡手揉了揉太陽穴,不禁惱自己的無力。
楚若宸聽完王皇后的話,只是皺着眉,卻並沒有給她答覆,良久之後,冷冷道:“陸貴人的瘋癲,還差點傷了蓁貴妃又作何解釋?”
“皇上,或許是陸貴人已經恢復清醒,難道皇上想讓陸貴人懷着愧疚之心在篁翠宮瘞玉埋香嗎?”王皇后繼續勸道,言辭懇切惹得席間大臣紛紛擡頭。
楚若宸暗道麻煩,對陸公公擺了擺手道:“你篁翠宮看看陸貴人現今情況如何,這幅畫是否爲她所作?”
陸公公當即答應了一聲,躬身離開,往陸貴人的篁翠宮走去。
篁翠宮離湖心亭距離較遠,陸公公緊趕慢趕,也花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纔到。
整個宮殿寂靜無聲,周圍滿布的碧綠連翹叢給篁翠宮添了一絲清涼,陸公公上前叩了聲門,便有守門的太監開門,殷勤引陸公公進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