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曇雅這麼想着，在午後的陽光下展露了一絲恬淡的笑容，婉約柔美，卻彷彿花葉上露水折射的陽光一般絢麗。
此時的蓮湖上，蓮花純潔如舊，岸邊站了一個身着玄色長衫的男子，手中摺扇輕搖，眼神正投向空出來的水域。
“殿下，就是這裡。”
跟在男子身後的侍衛指了指，沉聲道。
“哈，居然被發現了，早知道該綁上石頭纔對。”
楚若安將手中摺扇轉了一圈，略微回頭看向侍衛。
“是屬下失誤。”侍衛渾身一震，低頭單膝跪下請罪。
“呵，本王可沒說要責罰你，起來吧。”楚若安轉回頭，“就算他發現了，也改變不了已成的事實。”
“多謝殿下。”侍衛鬆了口氣，站起身來。
“這一次，我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做人言可畏。”
一陣暖風颳過，揚起楚若安鬢邊的碎髮，陽光在他臉上留下一瞬的陰影，他伸手隨意把手法攏到耳後。風逝，眼中的狠戾之色也悄然隱去。
凝箬閣內，下午正是宮人一天中最清閒的時刻，做完了手裡的活計，還有空在院子裡乘涼聊天。
王曇雅待人和善不會苛待婢女太監，宮人們見王曇雅回來，起身行禮之後繼續聊着方纔的話題。
汐兒正一手拎着一個巴掌大的袋子，往正廳內的盤子裡撒着什麼東西。
王曇雅剛一進門，就聞到了桂花的香氣。
“小主回來了。”汐兒向王曇雅打了聲招呼，收起裝了桂花的袋子。
“凝箬閣沒事吧？”王曇雅環視了一週問道。
“嗯……小主走後不久，淳貴人來過，奴婢跟她說小主出門去了，要很久才能回來。”汐兒邊給王曇雅倒茶邊回答道。
“我知道了。”王曇雅坐下休息，接了茶杯點了點頭，“淳貴人來的時候，有沒有說爲何找我？”
“倒是沒有，不過淳貴人看起來有些不安，聽說不在之後，匆匆離開了。”汐兒回憶着淳貴人當時的表情道。
王曇雅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抿了一口杯中的茶之後站起來，“我去一趟慶玉堂。”
“奴婢跟您一起去吧。”汐兒趕緊跟上幾步。
王曇雅本想拒絕，但一想到可能還有用到汐兒的地方，便答應了下來。
慶玉堂內，現在的陽光剛好避過槐樹，石桌暴露在烈日地下，漸漸發燙。
淳貴人在院中來回踱步，不時看着院門的方向。
如果王曇雅回到凝箬閣，應該會主動還找自己吧，或者等再晚一些，自己再去一趟凝箬閣？
“小主，您坐下歇歇吧，自從上午蘇嬪來了之後，您連午飯都沒怎麼吃呢。”鈴兒擔心的從正廳中出來，端着一碗祛暑解渴的酸梅湯跟上淳貴人。
“放心，我不礙事，你再去門口看看。”淳貴人接過酸梅湯，示意了一下院門的方向。
鈴兒把托盤放到石桌上，剛想過去，就聽見了一陣敲門聲。
淳貴人還帶着緊張焦慮的臉瞬間驚喜起來，不等鈴兒過
去，自己快步去開了門。
王曇雅敲門過後，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穿過宮門，然後看見了淳貴人喜憂參半的表情。
“姐姐可是遇到什麼事情了？”王曇雅一邊跟着淳貴人往裡走一邊問道。
淳貴人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杞人憂天了，今天上午蘇嬪忽然來了慶玉堂。”
王曇雅心中一凜，蘇嬪被皇上降了位分的事她也聽說了，雖然不知具體原因，但似乎宮中許多妃嬪都暗地裡同情她。
不管王曇雅可不信蘇嬪真的有傳言那樣無辜，只是被皇上遷怒。
“姐姐與蘇嬪沒有交情，爲何會來慶玉堂？”
淳貴人咬了咬下脣，爲難的說道：“她……態度很強硬的警告臣妾，不準再與妹妹來往。”
淳貴人本想就這樣將事情壓下去，但又怕這是蘇嬪的計謀，她不懂這些，猶豫之後決定還是告訴王曇雅。
王曇雅怔了怔，蘇嬪就算恨，也應該是恨自己，爲什麼會遷怒到淳貴人？難道是想借此警告自己？
“她還說過什麼嗎？”王曇雅追問道。
淳貴人抿脣看了王曇雅一眼，然後低頭道：“她說如果我聽她的話，歸順皇后，一定會得到皇上的恩寵，享盡榮華富貴，不會像現在這樣苟且偷生。”
王曇雅就着院中石桌坐下，慶玉堂沒有太多宮人，院中四面開闊，也不怕有人偷聽。
淳貴人的話讓王曇雅心中一驚，如果這樣被人警告的是她的話，那她一定不會再和別人說起，更何況是身處權利漩渦的蓁貴妃了。
換句話說，王曇雅實在驚訝淳貴人竟然對她如此信任。
“那姐姐當時怎麼說的？”王曇雅沉默了片刻，靈光一閃想出一計。
蘇嬪會這麼說，說明她爲了報復自己投靠了王皇后，王皇后爲人多疑，不會從一開始就對她投以百分百的信任，那麼急於報仇的她一定會忍不住先下手，自己比她位分高，她不能來凝箬閣放肆，就只有找到與自己交好的淳貴人。
這個舉動並不高明，最起碼她沒有事先查明淳貴人的性格，還有她與自己的交情就直接動手了。
“我說……我要考慮考慮，茲事體大不能妄下結論。”淳貴人雖然不擅長什麼勾心鬥角，但她只是善良懦弱，卻並不愚笨，知道如果貿然答應或者拒絕都會引起蘇嬪注意，所以只是選擇了一個折中的說法。
但是蘇嬪的舉動讓淳貴人也十分疑惑，覺得她就算想害王曇雅，也是否太過明目張膽急功躁進了。
“姐姐果然機敏。”王曇雅鬆了口氣，淳貴人沒有直接拒絕，而是留着話頭轉來問自己，就等於留給自己一個十分可用的機會。
“妹妹就別嘲笑我了。”淳貴人苦笑一聲，頭疼的揉着太陽穴，“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都是妹妹的錯，連累姐姐了。”王曇雅微微一嘆，起身鄭重的向淳貴人拜了一拜。
淳貴人一驚，趕緊扶起王曇雅，“哪有貴妃向貴人行禮的，妹妹可折煞我了。”
“唉，我有一個想法，需
要淳貴人的配合。”王曇雅正色道，重新坐下之後放輕了聲音。
淳貴人知道王曇雅可能要對王皇后一黨下手了，她雖然不願意做這些事，但回想起當初自己的孩子也是被她們害死的，就算再擅長，爲自己的孩子報仇也天經地義。
“我會盡力。”淳貴人說着也嚴肅起來，但緊緊交握的手還是說明了她的緊張。
“相信蘇嬪三日之內必然再來慶玉堂，屆時，你就佯裝答應她。”王曇雅沉聲說道，她打算藉着這個機會安排淳貴人成爲王皇后一脈的細作，配合蘇嬪的計劃，釜底抽薪。
淳貴人有了一瞬間的猶豫，她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做到這點，說不定還會給王曇雅帶來麻煩。
“姐姐大可放心，她們要對付的是我，不會打草驚蛇對姐姐不利。”王曇雅安慰了一句，淳貴人在哪都是一副怯懦的樣子，相信她們看不出漏洞。
“好吧，我會見機行事。”淳貴人深吸口氣，眼神漸漸堅定起來。
王曇雅蹙眉想了想，計劃還未開局，變數衆多，現在她能做的，就是告訴淳貴人蘇嬪可能的下一步棋，然後講出如何解決。
“蘇嬪可能會問一些關於凝箬閣的事，這些你不用隱瞞，說真話就可以，總要讓她得到些有用的消息，才能釣她上鉤。”王曇雅邊說邊敲了敲桌子，眼神漸漸幽深起來。
淳貴人用力點頭記下，繼續看着王曇雅。
“如果蘇嬪足夠聰明，她會試探你對我的態度，你儘可能的表現出距離感之類，但不能表現出敵意，還要適當的勸蘇嬪收手。”王曇雅眯了下眼，就算蘇嬪對淳貴人瞭解不深，但如果淳貴人直接在蘇嬪面前抱怨自己，拼命說皇后的好話，反倒會引起她的疑心。
但如果表現的身不由己一些，更會讓蘇嬪覺得淳貴人很好控制。
淳貴人思量片刻，也明白了王曇雅的意思。
王曇雅見淳貴人沒有提出疑問，知道她理解了，繼續道：“她一定會在慶玉堂周圍安排眼線偷偷監視……不對，如果我猜的沒錯，她現在就有可能派人監視了，你找不到那些眼線無所謂，只要假裝發現，然後等蘇嬪再來的時候質問她。”
“讓蘇嬪覺得我不在意打草驚蛇，想借眼線傳給她假消息，而是在意她對我的信任？”淳貴人分析片刻，不禁開始佩服起王曇雅來，看見王曇雅隱隱散出的自信，不禁也開始覺得一切盡在王曇雅的掌握之中。
王曇雅對淳貴人投去讚許的眼神，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可比只是自己一位發話強的多。
炎熱的下午在兩人相互對話中漸漸過去，石桌不再燙手，被黃昏的微風降下溫度。
蘇嬪坐在光線昏暗的正廳內，夕陽正好被院牆擋在外面，一縷紅霞在院角投下不規則的淡影。
連翹似乎愈發碧綠起來，落葉鋪在院子裡，宮人沒有刻意去收拾，反而給院子帶來一種自然和諧的感覺。
蔓兒儘量放輕自己的腳步，害怕驚醒垂首靠在陰影中的蘇嬪。
手上的火摺子發出呲的一聲，燃起的火光在正廳中映出一片暖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