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統領秦宇,你追隨季廣多年,曾在邊關戰功赫赫,朕命你接任御林軍統領一職,你有意見嗎?”楚若宸望向秦宇,京中一時沒有可以調用的人手,重將都在與西方蠻族接壤的邊境鎮壓,目前只有升任副統領一途。
他調查過秦宇,來到京城後無功無過,倒也算是踏實規矩,京中無戰事,讓他做統領也可放心。
秦宇驚訝愣住,隨即鄭重跪下,“末將只怕有負皇上重託。”
“朕不怕。”楚若宸淡淡的瞥了一眼盒中虎符,讓陸公公送到秦宇身前。
“……末將叩謝皇恩,必當鞠躬盡瘁恪盡職守!”秦宇接過虎符行了大禮,大殿內迴盪着餘音。
“起來吧。”楚若宸淡淡道,“禮部尚書,關於馨時國使臣的事,你準備的如何了?”
“回皇上,驛館周圍已經佈置妥當,其他一切從簡。”禮部尚書深知楚若宸的個性,回道。
“嗯,朕說過會派一個人與你們一同接見使臣,退朝之後就在禮部等吧。”楚若宸算算時間,現在暗衛差不多快到安王府了。
“是。”禮部尚書雖然疑惑,但還是應允下來沒有追問。
這幾日白天倒是有些悶熱,但清晨的陽光溫暖和煦,站上一會兒,衣料就被烘烤的暖洋洋的。
微風中總是少不了來自林間的清新和暗香,時而一片柳葉從安王府門邊的柳樹上落下,飄進府中,或者落在門口。
暗衛站在門口等了半晌,管家說是安王還未起牀,不便相見。
嫋嫋婷婷的柳枝被忽來的一陣風吹到半空,剛好擦過暗衛垂在一邊肩膀的髮帶。
等的無聊了,隨手摘下一片葉子,彎成一卷之後再鬆手,剛好趕上安王親自開門來迎。
暗衛淡定的向安王拱了拱手,“屬下殷夕,領命前來安王府。”
安王還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慵懶的靠在一邊門板上,躲過從暗衛手中飄進來的一卷柳葉。
“你是皇上身邊的暗衛?”
“是。”暗衛也不在意安王的態度,從懷中拿出信件遞向安王,“皇上命屬下將這封信帶給殿下。”
安王抱着胳膊沒有接過來,反而饒有興趣的打量起面無表情的暗衛,眼中透出審視的光芒。
“皇上爲何沒像上次一樣派陸公公前來?”
“屬下不敢妄自揣摩聖意。”暗衛遞信的姿勢不變,涼涼的說着。
安王伸出一隻手接了信封,撕開之後看了一眼,眯着眼睛對暗衛笑道:“看來是馨時國使臣來的速度超過了皇上的估計,所以才匆忙派你過來啊。”
“殿下應該早就知道了。”暗衛總有一種安王認出了他的感覺,不知是不是在跟蹤時就被識破。
“爲何不用‘猜到’,而是‘知道’?”安王的疑問很明顯是在說暗衛懷疑他。
“屬下一介武夫,不擅咬文嚼字。”暗衛搪塞過去。
“哎,你沒聽說過一字連城嗎?”安王似乎還沒有讓暗衛走的意思,能跟在皇上身邊,那知道的必然不會少了。
楚若宸一向不在意彰顯什麼大國風範,派他與禮部一同接待來使,根本就是有意試探。
既然做出了試探這一步,說明楚若宸已經在找對付他的辦法,好在最重要的一步已經完成。
暗衛皺了皺眉,“一字連城乃是形容文辭精妙,屬下既不是應考舉子,當然不需要文辭多麼精妙。”
“我是說……它表面的意思啊。”安王挑起嘴角。
“屬下不明白。”暗衛心說頭疼,沒想到正面與安王接觸原來是這麼耗費精神的事。
“不,你明白,史上不乏因爲說錯一句話而全族皆遭連累的事,你說本王怎能不小心?”安王從門板上起身,輕輕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
“是屬下失言。”暗衛低頭避開安王的眼神。
“你試探得不到結果,就開始掩飾了。”安王戲謔着說,眼中卻無一絲笑意,忙着掩飾,就是心虛,這說明楚若宸已經動用了暗衛調查他,還是個頗有性格的暗衛。
“屬下宮中尚有要事,先行告辭,還望安王莫要見怪。”暗衛拱手退開一步,藉口離開。
安王目送腳步略顯匆促的暗衛走遠,握拳將手中的信封捏皺。
硃紅大門緩緩閉合,將滿園翠竹掩在院內,安王轉身回去,將手中一把暗黃色的粉末灑向門外。
凝箬閣內,汐兒正在收拾桌子,凝箬閣內明亮了許多,正廳的紗帳更讓整個空間光影迷離。
楓樹林內,不知從哪裡飛來的喜鵲站在枝頭,雪白的肚腹挨着一片楓葉,修長的尾羽在透過楓林的斑駁光點下顯出惑人的藍綠色光澤,時而張開翅膀啄一啄羽毛,然後擡頭啁啾幾聲。
王曇雅就站在那棵樹下,一手提着一捆飛燕草的枝條,一手拿着小鏟子。
現在四月中旬,纔開始播種已經有些晚了,向人討了飛燕草的枝條扦插倒還正好。
擡頭看了一會兒報喜的靈鳥,王曇雅放下枝條揉了揉脖子,蹲下身挖開泥土。
飛燕草花期臨近夏季,現在栽上,到夏天就能看見碧綠的楓林中藏在草叢內點綴着的藍紫花串了。
汐兒收拾好桌子,正要把剩下的垃圾扔出去,才推開凝箬閣的大門,就看見剛要扣上門環的蘇貴嬪。
“奴婢見過貴嬪娘娘。”汐兒放下手中水桶行了個禮。
蘇貴嬪穿了素色的褙子褶裙,戴了一支檀木簪子把頭髮別在腦後,與汐兒初見她時並無不同。
但是經過那日之後,汐兒對蘇貴嬪的印象也不太好,此時再見,更是覺得她太過作假。
“汐兒不必多禮,蓁貴妃娘娘在嗎?”蘇貴嬪笑的親切,伸手扶起汐兒,另一手拎着一個食盒,與送去御書房結果被楚若宸責令拎回去的一樣。
“小主正在楓林裡栽花,奴婢這就去告訴小主,貴嬪娘娘先請進來把。”汐兒面上恭敬不改,把蘇貴嬪引進凝箬閣。
王曇雅手上沾着草葉,正用鏟子拍着翻開的泥土。
汐兒撥着樹枝進來,“小主,蘇貴嬪來了。”
王曇雅手
上動作一停,臉色僵了僵,“蘇貴嬪?她有說來做什麼嗎?”
“沒有,她只是問了您在不在凝箬閣,現在正等在正廳裡呢。”汐兒搖頭答道。
“我這就過去。”王曇雅皺了下眉,把鏟子就地放下,蘇貴嬪應該知道自己對她已有芥蒂,現在還過來,莫非是爲了壽宴合奏一事?
王曇雅出了楓林洗乾淨手,看見蘇貴嬪正轉着手中的洞簫。
“娘娘,幾日陰雨,真是許久不見啊。”蘇貴嬪輕笑着迎上來,把食盒遞過來,“我還記着那天的事,想着若是不來道歉,實在難以安心,所以帶了糕點過來,娘娘別嫌棄臣妾手拙就好。”
王曇雅看不出蘇貴嬪打的什麼算盤,那笑容完美的就像剛認識她時一樣,清淡而又溫和。
接過食盒讓汐兒拿下去,蘇貴嬪擺出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裝傻神情,王曇雅自然不能吊臉色,也跟着笑道:“哪裡,都說不要在意了,還勞你拎着吃食來道歉,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那臣妾與娘娘就別再來回客套了。”蘇貴嬪拿起擺在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給王曇雅,“再有七天便是皇上的壽辰了,現在正好,臣妾想與娘娘再練習一下合奏的曲子,免得在壽宴上出了差錯。”
“當然好啊。”王曇雅見她只是要求練曲,便淺笑着答應下來。
柳常在的提醒王曇雅還記着,但是她又不能拒絕已經答應下來的事,只能暗中提防。
讓汐兒把琴搬到院子裡,王曇雅和蘇貴嬪離開正廳出去。
蘇貴嬪的衣飾並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腰間也未掛着荷包。
琴桌架在楓樹下,王曇雅搬了矮凳坐下,讓汐兒再找把椅子過來。
“不用麻煩了,站着吹氣息倒是更足。”蘇貴嬪擺了擺手,讓汐兒不用再搬椅子。
王曇雅也不勉強,劃一遍琴絃試了試音,開始彈奏起來。
蘇貴嬪低着頭吹簫,紅色穗子上的玉環似乎掉了塊茬。
“蘇貴嬪,你的簫上掛墜好像壞了。”王曇雅手指靈巧的撥着琴絃,在彈到一段不需簫音合奏的曲調時說道。
蘇貴嬪看了一下,啞然失笑,“還真是,多謝娘娘提醒,否則被人看見了,還以爲臣妾宮中生活多麼艱苦呢。”
王曇雅也跟着笑了笑,幾個低音之後,便是連着一串清脆明亮的高音,再和上簫的優雅婉轉,整隻曲子完美宛如天籟。
“蘇貴嬪的簫藝引商刻羽,我實在很佩服啊。”王曇雅擦了一下指尖,讚歎道。
蘇貴嬪目光從琴上掃過,“還是娘娘的琴藝高超,多日不見,再彈此曲竟比之前更上一層樓。”
“哈,說好的別互相客套了,玉琮她們應該做好了糕點,不如先去嚐嚐,再來聯繫如何?”王曇雅從矮凳上起身,伸手示意蘇貴嬪回正廳。
蘇貴嬪點點頭,“臣妾榮幸。”
玉琮和玉瓏在御花園一角找到了幾棵四季桂,摘了些桂花做了水晶桂花糕,晶瑩剔透的折射了屋外透進來的光線,更襯得嵌在內中的桂花金色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