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兒稍後也跟了過去，玉琮開了門，皺了皺眉。
她並不熟悉蘇貴嬪，但也聽說過以前在皇上壽宴時，蘇貴嬪與王曇雅合奏，卻藉機抹黑王曇雅的事。
皇上旨意已經傳到各宮了纔對，蘇貴嬪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來？
“貴嬪娘娘有何要事？”
汐兒開口問了一句。
“我想見蓁貴妃娘娘，不知能否行個方便？”蘇貴嬪忍着心中不適，裝出一副笑臉對汐兒點了下頭。
汐兒側頭看向玉琮，玉琮悄悄擺了下手，“抱歉，貴嬪娘娘想必已經收到皇上的旨意了，如果娘娘實在有事與貴妃娘娘商議，還請貴嬪娘娘先行稟告皇上，等皇上允許後，再來凝箬閣。”
蘇貴嬪咬了咬牙，臉上笑容有些繃不住，“兩位女官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嗎？”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自然不敢讓貴嬪娘娘擔上抗旨行事的罪名，娘娘請回吧。”玉琮說着伸了下手，送客的樣子讓蘇貴嬪情不自禁的冷了臉。
“你們……等着！”蘇貴嬪甩了下袖子，狠狠瞪了汐兒和玉琮之後，快步離開凝箬閣。
玉琮和汐兒對視一眼，看見汐兒眼中的不敢置信。
“我還從未見過蘇貴嬪這個表情呢。”汐兒關上大門，她記得來找王曇雅練琴時的蘇貴嬪顯得十分和善，此時竟然像換了個人一樣。
“大約是不需要再僞裝了吧。”玉琮擰了一下衣袖，跟汐兒一同回去。
王曇雅坐在門口隱約聽見了一絲說話聲，但距離太遠聽不清楚，等到汐兒回來，忍不住開口問道：“方纔是誰來了？”
“是蘇貴嬪，小主，她方纔的態度一點也不好。”汐兒回頭看了一眼院門的方向，皺眉道。
王曇雅瞭然的笑了笑，上次她與蘇貴嬪的仇怨也算是徹底結下了，此番被汐兒玉琮擋在門外，還不知心中要如何咒自己呢。
如果不是陰天，現在已是夕陽漸落，遠處的地平線上暮靄沉沉，正空卻陰雲堆積雨疏風驟。
御花園中，淅淅瀝瀝的雨聲迴盪在樹叢之間，油紙傘上的牡丹被煙氣模糊，水簾順着傘骨邊緣滑落。
蘇貴嬪的衣裳已經近乎全部溼透，單薄的紗織夏裝隱隱透出皮膚的顏色，挽的利落的頭髮滑落了許多，緊緊貼在臉頰邊。
“王曇雅……”蘇貴嬪低聲唸了一句，語氣中帶着濃烈的怨恨，“連個賤婢都敢給本宮臉色看了嗎？”
下意識地，蘇貴嬪將玉琮和汐兒的行爲規到了王曇雅的故意縱容裡。
捏着傘柄的手已經快要麻木，蘇貴嬪深吸口氣，溼潤的泥土混着樹葉的味道鑽入鼻腔。
隨手收了雨傘插進路邊地裡，冷冷的擡頭看了下不見放晴的天色，蘇貴嬪握了下拳，加快腳步回宮。
蔓兒正在正廳中換着熱茶，不時戰戰兢兢的回頭看看蘇貴嬪是否回來。
正廳只開了一會兒門，雨水就灑滿了地板。
門口擺了兩個成色尚新的青瓷花瓶，上面插着從御花園中剪來的花，蔓兒把
茶杯扣在托盤上，想去給花瓶裡的水換些新的。
急促的腳步聲在院中響起，蔓兒皺了皺眉，片刻才辨認出回來的是蘇貴嬪。
蔓兒反射性的縮了縮肩膀，蘇貴嬪回這麼快回來，而且顯得十分煩躁，那她一定要倒黴了。
“小主……您回來了。”蔓兒站在門口向蘇貴嬪行禮，深深的埋着頭。
從半空滴落的水在蘇貴嬪站到了門口時不斷落下，濺在地板上和風颳進來的雨混成一片。
蔓兒緩緩擡頭，剛剛看見蘇貴嬪眼中含怒渾身溼透的樣子，眼前景物一轉，已經跌在了地上。
蘇貴嬪的手還留在半空，蔓兒臉上浮現了五道指印，正茫然的捂着側頰眼神放空。
“奴婢知錯！求小主饒了奴婢吧！”反應過來的蔓兒趕緊換了跪姿不住的磕着頭，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方纔淋溼的雨水。
“奴婢就是奴婢！”蘇貴嬪看見蔓兒的態度，咬了咬牙，想起凝箬閣的汐兒和玉琮，彎下腰來一把將蔓兒推到了雨中。
在蘇貴嬪走後才換了乾淨衣裳的蔓兒再次被淋了個透心涼，卻只是跪姿院中不住的道着歉。
“本宮真是看夠你了！”蘇貴嬪煩躁的端起門口的花瓶扔到院子裡，清晰的碎裂聲過後，花瓣隨着地上的水流漸漸飄遠。
蘇貴嬪左右望了一圈，將對面的花瓶同樣拋出去，蔓兒被砸到了肩膀，渾身一顫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皇上也不會來，再聽話有什麼用？凝箬閣的丫頭都快趕上主子了，還不是被寵到天上去！”
蔓兒聞言將頭埋得更低，額前的碎髮垂在泥土上，白色的衣袖也髒污起來。
“也不知道王曇雅究竟用了什麼狐媚招數，從慎刑司活着回來皇上還那麼喜歡她。”蘇貴嬪發泄似的尋找着正廳中一切可以用來摔碎的東西，尖銳的脆響讓她露出瘋狂的笑容。
“說不定皇上真是着了她的道，自己還不知道呢！”
剛剛換了熱水的茶壺被蘇貴嬪拎起來，卻因爲不知道里面裝着熱水燙到了手指。
“你說，王曇雅是不是該死！”蘇貴嬪甩了甩手，小心翼翼的拿着茶壺柄走到檐廊上，把壺嘴對着蔓兒逼她回答。
蔓兒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先是搖頭，後來又拼命點頭，“小主說的對！蓁貴妃娘娘該死！小主饒了奴婢吧！”
“你叫她什麼？”蘇貴嬪本來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在聽見蔓兒說了蓁貴妃娘娘之後，眼神陡然一變，傾了茶壺對蔓兒倒了下去。
蔓兒趕緊擡手擋住，茶水在半空中散了不少熱氣，卻還是燙的緊，蔓兒尖叫了一聲，連滾帶爬的縮到了院子的灌木叢邊。
“奴婢知錯了！奴婢不該叫她娘娘！小主饒命啊！”蔓兒抱着胳膊拼命想往後退，因爲恐懼造成了聲音尖利變調，避開一步步接近的蘇貴嬪。
蘇貴嬪冷笑一聲，見到蔓兒眼中無限蔓延的驚恐，找到了情緒宣泄的閘口。
手指靈巧的掀開壺蓋，蘇貴嬪在熱氣還沒升到自己手上時，將茶
壺對着蔓兒扔了過去。
蔓兒絕望的閉上了眼睛，灌木叢的枝幹劃破了她身上的衣裳，劃過血肉，在翠綠的葉尖染上一抹血紅。
良久，預料中的燒灼感並未傳來，雨聲在耳邊擴大，蔓兒急促的喘息着，汗如雨下。
“你在幹什麼？”
楚若宸批過奏摺，覺得一直待在御書房實在憋悶，便拿了傘頂着大雨出去散步，沒有目的性的隨意走着，直到楚若宸想起，才發覺走到了蘇貴嬪宮殿門前。
十里香的氣味早就散去，楚若宸在殿門前站了一會兒，剛想離開，就聽見牆內傳來的驚叫聲。
那聲音尖銳刺耳，帶着驚悚的戰慄。
皺眉想了想，楚若宸還是過去叩響了大門。
見到蘇貴嬪的第一眼，就是她將茶壺扔向蔓兒的一幕。
來不及多想，楚若宸用最快的速度折了一旁的樹枝甩向被拋到半空的茶壺，樹枝與壺身碰在一起，並未碎掉，而是改變了方向，摔在蔓兒腳邊。
“你在幹什麼？”楚若宸擰着眉毛質問道，摔碎在地上的茶壺還清晰可見的冒着熱氣，若是砸在身上，一定會被燙傷。
蘇貴嬪驚訝的回頭看去，見到楚若宸，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皇……上？”
“是朕。”楚若宸語氣冷硬的答了一句，走過去查看縮在灌木叢裡的是什麼人。
“奴婢……給皇上請……請安！”蔓兒哆嗦着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潔白鵝黃。
“起來吧，你是蘇貴嬪的婢女？她爲何要打你？”楚若宸微微回頭，看向蘇貴嬪的眼神裡多了一絲厭惡。
蘇貴嬪退後了一步，喃喃念着，“皇上……”
“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蔓兒拼命搖着頭，楚若宸才往前走了一步，她就一直往後退。
楚若宸注意到蔓兒望向蘇貴嬪的眼神裡是已經紮根的懼怕，搖了搖頭，這樣的例子在宮中也是許多。
“蘇貴嬪，你身爲後宮妃嬪，就算下人有錯，又何須你如此失態。”楚若宸沒有什麼心思跟蘇貴嬪多說，訓了一句，本打算離開，卻被蘇貴嬪下一句話惹的燃起了怒氣。
“後宮是皇上的後宮，皇上根本不來看臣妾，臣妾還要什麼妃嬪儀態！”蘇貴嬪失控的喊了一句，怨憤的看着楚若宸。
“哼，既然你不要，朕當然不怕將它撤了。”楚若宸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最後一句話再說蘇貴嬪耳邊宛如炸雷般久久不散。
“降蘇氏貴嬪位爲嬪位，不得加封！”
等到楚若宸的腳步聲消失後，蔓兒才緩緩擡起頭，接着，她聽到了另一種聲音，順着聲音的來源看過去，蔓兒看見了蘇貴嬪後背撞在柱子上，身子緩緩滑落。
“小主……”
“閉嘴！”蘇貴嬪狠狠看過去，隨手在身後抓住了一塊陶瓷碎片扔向蔓兒，卻失了準頭落到灌木叢裡。
她期盼了許久的皇上終於來了，結果卻降了她的位分，斥責她一通之後棄之不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