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與世隔絕太久了腦子也不好使了,雲裡眯起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燭陰,他不介意幫這個老傢伙鬆鬆骨頭長長記性。
燭陰好半天才從驚訝裡回過神來,一臉糾結的看着雲裡:“你小子竟然也能成親?!”
其實他想說的是,誰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你啊,長得倒是很不錯,就是心腸忒壞忒陰險,嫁給他的姑娘該是前世造了什麼孽。
“呃...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不像是會成親的人。”燭陰見雲裡的臉色慢慢的陰沉下來,趕忙改口說道,他還指望靠着他出去呢,現在可不能再把這記仇的小子給得罪了。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這小子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會成親的人,他心裡也是好奇那個拿走陌上鈴的人終究是有何本事,竟能讓這個小子答應娶她。
雲裡似笑非笑的看着燭陰:“本公子想娶就娶,與你何干。”
“......”
書上雲,慧極必傷寵極必衰,事態更迭王朝交替,這是亙古不變的法則。
跟着天后紛紛趕來的仙家們,在看到鳳輦內的情形時心裡都是狠狠的一驚,他們的目光定在那倒在血泊裡的人身上,或年輕或蒼老的容顏上佈滿了驚懼和恐慌,嚇得齊齊的跪下,半點也不敢吭聲,天帝似乎遺忘了他們一襲人的存在,也沒有人敢起身,就這樣一直跪着,噤若寒蟬。
所有人都沉默着,浮雲似乎都靜止在天穹上,風止,烏雲擋住陽光,當最後一縷陽光消失的時候,也帶走了身上全部的暖意,天,一下子就黑了。
半晌,在死寂的沉默裡,挽姜慢慢的擡起頭,清麗的容顏蒼白的嚇人,在滿臉血跡的映襯下,冷白的臉僵硬着,纖長的眼睫微微的動了一下,眼神灰暗:“母后,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那一句話,在場的人都聽見了,除了天帝,皆是震驚恐懼的瞪大了眼睛,顯然天后的話也在他們的心裡造成了很大的震動,現在聽到挽姜的話,衆人的目光都掃向天後。
天后悽然笑着,無視天帝陰沉怒意的臉,塗着國色丹蔻的指甲尖利的掐進挽姜的脖子,聲音淒厲似哭:“本宮說,你這個賤人,和蘭夭夭一樣的賤,都是狐媚的害人精,本宮的回兒死了,被你害死了,你怎麼還不去死,你還有什麼資格活着!本宮要你給回兒償命,該死的明明是你!”
“娘娘!”衆人驚呼,看着挽姜漸漸不對勁的臉色心裡一陣焦急,舞邪塵上前一步拉開挽姜,低頭掃了一眼挽姜下巴處滑落出來的血跡,眼神猛的一縮。
不待他開口,天后一把推開他再次抓住挽姜,雙手狠狠的掐住挽姜的胳膊,眼神怨恨:“你去死,你去死,你把本宮的回兒還給我,你怎麼還不去死!”
挽姜木然的由着天后掐着,身體上到處都疼,可是即便是再疼,也比不上天后嘴裡說出來的話更加讓她疼至心底。那些話,一字一句,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劍,每一劍都毫不留情的插在她的心口,她不能動,因爲一動,都是鑽心的疼。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天后,挽姜一陣惶然,她看着天后,張了張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個抓緊她的胳膊不放口口聲聲要她去死的人,是她的母后,這個眼神怨恨神情悲傷絕望的人是她的母后,這個狀似瘋癲迅速憔悴了的女人,是她的母后。
她的母后,在一聲又一聲的質問她,爲什麼死的不是她,爲什麼她還要活着...
爲什麼死的不是她...
爲什麼她還活着...
母后,在你心裡,真的有真心疼愛過小五麼?
鳳輦周圍站了很多人,仙界的東海的齊刷刷的站了一片,可是挽姜什麼都看不到,她只顧看着抓着自己的天后,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了出來:“母后,我沒有害死二哥,我是小五啊...”
母后,我是你的小五啊!你怎麼能,怎麼能不要小五了。
“你滾開!你滾,本宮沒有你這個女兒,你不是本宮的女兒,本宮只要本宮的回兒,你把回兒還給我,你把他還給我好不好?嗚嗚嗚,回兒啊,你不要離開母后,母后不能沒有你...不能...”天后用力的推開挽姜,慢慢的蹲下自己的身子抱着頭嗚嗚的痛哭着,看到天后這個模樣,在場的不少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天后這是,瘋了?
眼裡的嫌惡和怒意一閃而過,天帝朝着仙兵擺擺手吩咐道:“天后焦慮過度憂思成疾,把天后帶回去好好照看着,沒朕的吩咐不得踏出鳳鸞宮,違令者,逐出仙界。”
有仙兵應聲上前扶起蹲在地上的天后,衆人只是沉默的站着,沒有爲天后說一句話,在仙界,帝后之間感情不和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天帝今日此舉,分明是想要將天后軟禁在鳳鸞宮中,衆人的視線不由得投向了怔愣的站在那裡的挽姜,心裡微微的嘆口氣,看來在天帝的心裡是更加偏向五公主的。
天后被仙兵拉着往外走,天帝走到挽姜身邊,看着低頭不語的挽姜,伸出寬厚的手掌撫摸上她的發頂:“你母后是一時氣話,算不得數,小五不要往心裡去,你永遠是朕的小五,朕...”
“陛下小心!”
身後傳來仙兵的驚呼,天帝眉頭一皺正準備轉身看看,身體猝不及防被人猛的往旁邊推了過去,距離挽姜最近的舞邪塵極快的伸出手扶住天帝,天帝身形矯健的一躍轉身,卻在轉身的剎那猛的怔住,身子立在半空彷彿是靜止了一般,舞邪塵也是震的僵在原地,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衣袖下的手握的泛起青筋。
天后手裡拿着那柄龍綬劍,整個劍沒入挽姜的肩膀,看着挽姜痛苦的神色,天后笑的瘋狂而快意:“你去死!你死了我的回兒就會回來,都是因爲你,都是你的錯。”
“住手!”天帝的一聲怒喝穿透鳳輦,遙遙的傳出百里,衆人只覺得耳朵一陣陣發麻,眼前的影子一閃而過,衆人還在詫異,天后就已經撞上了鳳輦上的燙金柱子,沉悶的一聲響,柱子上裂出幾道裂痕,天后直直的摔下來,沒了動靜。
“母后!”綏真大驚失色,慘白着臉跑過去扶起昏死過去的天后,怨恨的看着一臉無動於衷的天帝:“父君,你怎麼可以對母后如此無情,她有什麼錯,你爲什麼要爲了一個野種對母后出手,父君,你太讓我失望了。”
綏真說完也不管天帝的臉色,讓仙侍扶着昏迷的天后,最後陰狠的瞪了一眼挽姜,幾個人朝着九重天的方向離開了。
綏真的一番話,讓在場的衆人驚愕的瞪圓了雙眼,折瀾星君看了一眼呆住的衆人,目光擔憂的看向倒在舞邪塵懷裡臉色蒼白如紙的挽姜,躬身對天帝小心翼翼的說道:“陛下,五公主的傷還是要儘快回去讓司藥醫治才行。”
天帝面色陰沉點點頭,玉方蹲下身手指指尖出現一道幽黃色的光芒,光芒一閃,轉眼間從挽姜的傷口處鑽了進去。龍綬劍是東海的鎮海寶物,威力自是一般的兵器不可比擬的,挽姜肩膀處汩汩的往外冒着血,一張俏麗的小臉褪盡了最後一絲血色,不是因爲疼痛,而是因爲天后方纔的那番話。
“元神有些受損,不過現在沒事了,回去好好修養。”玉方微微一笑,站起身望向天帝:“玉方在此次下界的事情已解決,現在也該告辭了。”
還沒有動,腿邊傳來拉扯的力度,玉方微微低頭,視線對上蒼白虛弱的挽姜,挽姜固執的拽着玉方的衣襬,緩了緩痛楚慢慢的說道:“上神,救...救我二哥。”
玉方挑眉,有些無可奈何的蹲下身平視挽姜:“五公主,二皇子的元神被龍綬劍摧毀的一絲不剩,玉方也救不了他。”
神,並不是萬能的,神也有他們做不到的事情。
眼底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絲希冀黯淡了下去,那雙緊緊拽着衣襬的手陡然放開了,挽姜低下頭,雙手緊緊的握起,身子有些發抖,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疼的:“上神,你...把香香還給我好不好?他很乖的,他沒有害過人,你爲什麼要帶走他...我,我二哥已經離開了,香香他,他不能再離開我了...我不能失去他。”
她現在僅剩的,真的不多了,她的母后要她去死,她的二哥因她而死,她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纔好。要怎麼做,才能回到以前那般快樂無憂的歲月。
戒香是她在青餘山撿到的,是她將他帶回佛陀天用佛陀印變成現在這樣善良無害的模樣,在她心裡,早已經將戒香當作了自己的親人,她不能,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至親至愛的人了。
看着挽姜紅衣如火面色虛弱的模樣,隨璟眉峰一皺正要說話,一隻大手按住他的肩膀,側頭望過去,舞邪塵的臉上陰沉沉的夾着怒氣,卻是抿緊脣盯着他,眼裡的警告和失望清晰可見,隨璟心裡一驚,勉強的朝舞邪塵笑了笑將頭轉了過去,額頭卻沁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