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秋暝目光凝在三生石上閃過的畫面,一貫清冷的眼無聲的滑落幾滴淚,燙的灼心。
“這個男子,是我?”祈回皺着眉頭凝望着畫面中那個爲女子彎腰折花的男子,聲音有些困惑。上面的女子毫無疑問是雨秋暝,那個男子,音容樣貌與他那般相似,但是他卻絲毫沒有感覺。
“是。”雨秋暝轉過頭看着祈回,聲音有些嘶啞喑暗:“你的聲音,你的樣子,你的背影,無論過多久,我都能一眼認出來,祈回,我可以等你萬年,卻沒辦法接受,你已經徹徹底底的遺忘了我。”
祈回抿着嘴沒有回答她,他看着畫面中男子在女子癡戀纏綿的視線下大步決絕的離去,衣袖的長擺在空濛灰暗的天色裡劃過一道風景,身後女子眼裡的淚水潸然而落。
這時,畫面中跳到一處精緻巧雅的院落,男子動作溫柔的扶着一名年輕的孕婦,臉上掛着寵溺幸福的笑容,祈回眼裡暗光一閃,那名女子只瞧見模糊的背影,雖懷有身孕依然掩蓋不了清麗無雙的風姿,他正準備瞧個究竟時,三生石突然一暗,畫面頃刻間消失殆盡。
祈迴轉過身,望着把手從三生石上拿下來的雨秋暝一言不發,狹長漆黑的眼裡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就那般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卻不知他越是這樣,雨秋暝心裡就會越難過。
“祈回,即便是過了一百萬年,我還是沒辦法看着你和那個賤人恩恩愛愛的出現在我面前,哪怕是幻境,也不行。”雨秋暝雙眼微紅的看着祈回,眼裡滿滿的都是澀意。
“她纔是我心裡深愛的那個人是不是?雨秋暝,她是誰?”祈回語氣沉沉的問道。
雨秋暝搖搖頭,目光悽然憤恨的看着他:“愛?你原本是愛我的,我纔是你明媒正娶的結髮妻,要不是那個賤人橫插進來,我們兩個會幸福美滿的過完一生,都是她,毀了我的幸福,是她,迷住了你的眼你的心,讓你看不到我的好,看不到我的付出。”
“如果你是我的妻,如若不是你做了喪盡天良的事情,我斷不會拋下你,雨秋暝,你有沒有想過,是你逼走了你曾經的丈夫,逼得他走向了另一個女子。”
祈回看着雨秋暝,他方纔在三生石上瞧見的清清楚楚,雨秋暝三番四次揹着那個男子害人,男子容忍了她許久,終是忍無可忍的離她而去。終究是她一手促成了兩個人的分道揚鑣,怨不得別人。
“不是。”雨秋暝激動的抓住祈回的胳膊,她是那樣的用力,指節都泛了青白:“祈回,我比任何人都要愛你,爲了等到你,我不願意入輪迴轉世投胎,不願意喝了孟婆湯忘記你,我守在奈何橋邊一百萬年,難道這些還不夠嗎?就算我曾經有錯,我也受到了懲罰,你爲何還是不願意多看我一眼,不願意接受我?”
祈迴心裡嘆息一聲,拉下雨秋暝的蒼白冰冷的手,都過去這麼久了,前世的他早已經化作一捧黃土沉眠地底,滄海桑田物是人非,那些恩愛怨恨都隨風消散,現在他是祈回,不是她的丈夫,也沒辦法給她曾經的愛。
“雨秋暝,你的執念太深,放不下過去的一切,可你要明白一點,你我如今早已經不是一百萬年前的那個人,早已沒了曾經那份愛恨,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也許我們有前世的姻,也許有來生的緣,但是錯在今生相見,到頭來不過是徒增一段無果的恩怨。”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半晌,雨秋暝突然冷冷的說了一聲,聲音很輕,隨着忘川河的河水聲,流向了遠處。
一片靜謐,只聽見河水奔流不息的聲響,以及兩個人輕輕淺淺的呼吸聲,風起了,祈回擡頭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轉身朝三川途走了去,空氣中只留下他清冷淺淡的聲音,似羽毛拂過。
“沒有。”
雨秋暝像是失去了力氣般斜倒在三生石上,望着祈回越走越遠的背影,臉白的像紙,心裡的淒涼苦澀似要將她湮沒,無邊無盡的絕望鋪天蓋地的襲來,想哭卻已然是哭不出來,他當初心裡有了那個賤人時,也是這般雲淡風輕的否決她,一樣的話,不同的地點,竟是再次發生。
緣聚緣散緣如水,緣深緣淺緣似夢,她揹負着萬丈塵寰踽踽獨行,只是爲了,等待下次與君相逢。
可是,她現在卻覺得自己多餘而可悲,等了這麼多年,還是等了一場空。
虛妄殿裡,雲裡依舊是一身半敞開的黑色精緻衣袍,墨發如雲用一根碧玉簪子束在頭上,鬆鬆散散半挽起的衣袖露出一截精瘦修長的小臂,此刻正眉目不動一臉專注的握着畫筆細細的在一張大紙上描繪着,神態說不出的慵懶從容。
“少主,信已經送到了二皇子手中,那接下來要怎麼做?”三護法放輕腳步走了進來,行禮回稟道。
“嗯,接下來,我們靜觀其變就好。”雲裡眉眼含笑的掃了一眼手中完成的畫,修長白皙的大手放下畫筆,輕輕的拿起畫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眼裡劃過一道滿意,這一幅畫繪出的神韻氣質比之前的好多了。
“對了,下令讓侵擾天河的魔兵們都回來吧。”雲裡放下畫,對着三護法淡淡地說道。
三護法點點頭應了一聲,他們之前爲了讓那封信順利的送到祈回手裡,故意派了五萬魔兵去侵犯天河,讓仙界的那羣人把目光移向天河,這樣他們去冥界也容易一點。
“少主,你這畫的是何人?長得真好看,跟天仙兒似的。”三護法好奇的湊到桌子前,低頭看着那幅畫上傾國傾城清雅脫俗的女子,三護法那張老臉笑的眼睛剩下一條縫,他們的少主可算是開竅了,終於知道找姑娘了,他要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魔尊和他那幫兄弟。
“唔,的確是個仙,不過太傻了些,又很好騙,只知道吃和睡。”雲裡目光淡淡地看着那幅畫,脣邊的笑意不減。
三護法瞭然的點點頭:“是仙啊,仙好...什麼?仙!”三護法一個激靈差點沒摔倒,愕然的瞪大雙眼,他沒有聽錯吧,他家少主畫的這姑娘是個仙子?
小殭屍這時跑了進來,手裡拿着一把開的靡豔的花,喜滋滋的抱在懷裡衝着雲裡開心的笑着,圓溜溜的大眼睛彎成了兩輪新月,目光瞅見桌子上那白衣飄然眉目傾城的畫像,小殭屍興奮的朝雲裡指了指懷裡的花,又指了指畫上的人兒。
“這花,你要送給你孃親?”雲裡看着他,眼睛黑的看不見底。
“吼吼。”小殭屍興奮的點點頭,又伸手指了指畫上的人。
“唔。”雲裡點頭,慢吞吞的把那幅畫收了起來,卷好放入一旁的暗櫃裡,望了一眼一臉迷茫不解的小殭屍,聲音沉沉涼涼:“你把我前些時日剛種下去的姜花拔了要去送給你孃親,香香,借花獻佛的本事你學的倒是很好。”
‘撲哧’三護法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見雲裡那清清涼涼的眼神掃了過來,連忙擺擺手說道:“少主,屬下還有事,先行告退。”說完轉個身就溜了,他再不走受苦的可就不止是那隻蠢笨呆傻的小殭屍了,他也會被殃及魚池的。
三護法提腳就出了虛妄殿,頗爲費神的想了想,這隻小殭屍據說是有個孃親,也就是那畫上的女子,看小殭屍那笨笨的樣子,看來少主沒有騙他,小殭屍的孃親肯定也聰明不到哪裡去,有其子必有其母嘛,不過,三護法又鬱悶的撓撓頭,他們家少主這是喜歡上了一個有孩子的女人?難道他家少主以後要做那隻小殭屍的後爹?
想到這裡,三護法就不開心了,怎麼說他家少主也是堂堂魔尊的兒子,身份尊貴不說,若是真的成了一隻小殭屍的爹,那太丟魔界的顏面了,不行不行,他要回去找兄弟們好好商量一下這件事,趁着少主現在用情不深要趕緊讓他回頭是岸。
此時殿內,小殭屍無辜的瞪着大眼睛望着雲裡,手裡的紅絲姜花也已經被他藏在了身後,雲裡坐了下來,手指搭在扶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目光幽幽的看着小殭屍,一時間殿內安靜的緊。
“可知錯了?”良久,雲裡撐着腦袋問道,外面的陽光照了進來,在他纖長的眼睫上投下了金色的暈光,大半張臉隱在了黑暗裡,精緻乾淨的五官愈發棱角分明宛如神祗,眼裡的流光好似沉澱的明珠,發着幽幽的內斂光芒。
小殭屍搖搖頭,擡頭小心的瞄了一眼雲裡,見他神色冷冷的,似夾着寒霜冰棱,紅眼珠子眨了眨,好半天才不情不願委委屈屈的點了點頭,他不就是拔了兩朵小花嘛,孃親說得對,真的是忒小氣了。
“既然知道錯了,那就去把你拔光了的花一個不少的種回去,我待會去看。”
“吼!”小殭屍一聽立馬焉了,一臉的無精打采。他基本上拔光了所有的花才挑出這麼一把好看的,那要種到什麼時候啊,雲裡真是太不可愛了,他還是個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