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兒還害羞了。”蔣嫵嬉笑着用肩頭拱了下杜明鳶,杜明鳶嬌容緋紅,釵環盪漾下更覺人嬌美端莊。
“都不用去看遠處,我二哥哥如今回來了,你說你與他是不是合適呢?一則咱們是自小的情分,你也與我二哥哥相熟。二則也算的上門當戶對的,三則你若是跟我二哥哥,我叫你一聲嫂子,你將來豈不是想怎麼欺負我這個小姑就怎麼欺負?四則,若是我二哥哥有什麼做的不到的,我也可以替你好生教訓他。你說,這個現成的良緣好是不好呢?”
“你這壞丫頭,就是沒個正經的!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杜明鳶想起蔣晨風,羞得恨不能尋個地縫兒去鑽,雙手就往蔣嫵腋下抓,蔣嫵是最怕癢的,嬉笑着給她追,兩人就像從小那般在屋裡追鬧起來。
葉天使禁不住羨慕,“那些個大戶人家裡,就是親姊妹之間也未必會有這般好的感情,斗的人腦子能變成狗腦子的大有人在,鳶兒姐姐和嫵兒姐姐卻能相互守望,在彼此艱難之時盡能力去幫助對方,着實是叫人羨慕。”
杜明鳶跑的面色潮紅,輕喘着拉起葉天使的手道:“哪裡只有我與嫵兒呢,還有你呀。只可惜,澄兒是個沒福氣的……”想起葉澄,不免覺得心酸。
而葉澄是如何去的,杜明鳶到底不似蔣嫵是親眼所見。
就算葉澄有些小性兒。也並非罪大惡極無可原諒。而且又是一同長大的情分。
蔣嫵心下難過,可也並未表現出來。
杜明鳶見蔣嫵有些低落,就說起了城中想懸賞帖子的事:“……如今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錦寧侯算是沉冤得雪了。我就知道蔣伯父不是糊塗人,不會叫你們姐妹往火坑跳。果不然如今真相大白了。當初瞧着錦寧侯對你疼寵,我只想着,他就是個壞人的話,壞也就壞罷,只要對你是真心的好,他在外頭怎麼壞。又如何幹涉到你過日子?現在他竟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兒,真正忍辱負重了這麼些年。可不就是你的良配?嫵兒,我真替你高興。”
“是啊嫵兒姐姐,就連楊姐姐也說她先前是低估了錦寧侯,倒將人看低了。如今心裡好生過意不去呢。”
蔣嫵聞言,便想起先前楊曦賄賂了霍十九的那一大筆銀子。霍十九光明正大,收了銀子都光明正大的交給了皇帝充實內帑去了,可是外人不知道。楊曦與他們相交,一則因爲曹玉,另一方面也是覺得多個達官顯貴於她經商來說也多一條路。如今真想明朗,或許也是激勵她高額懸賞的一方面緣由。
這會子,曹玉應當已經到了萬隆票號了吧?曹玉那個呆子也不知見了楊曦沒有。
她也知道曹玉心裡隱約的想法,可畢竟他們是不可能的。相信曹玉也是個明白人,遇到良緣不把握住,豈不是可惜。
此時的萬隆票號後院花園之中。楊曦正坐在涼亭旁的石凳上,將五彩掐絲琺琅壺中的茶湯緩緩注入曹玉手邊的粉蝶白瓷小碗中。一時間茶湯清香撲鼻,碧綠清澈,她寬修上的蝴蝶花精緻刺繡與素手及琺琅壺相映着,更覺美不勝收。
曹玉輕聲道:“多謝楊姑娘。”
“曹公子不必客套。”
楊曦微笑端起茶碗,紅脣彎起。道:“曹公子親自前來,實在是稀客。只不知是否侯爺有事指教。還是曹公子有事找我?”
曹玉於功夫上利落,於公事上幹練,可對於感情上卻並非遊刃有餘,心裡不留神裝下個女子就抹不掉,面前優秀的女子對他幾次三番的明示暗示他也並非全看不懂。
可是現在,他真的無法迴應楊曦。只得斟酌着道:“城中帖子的事,侯爺是叫我代他來道謝。”
“怎麼就知道是我做的呢。”楊曦巧笑道:“如果真的是我,就不會在後頭還將萬隆票號的名號列出來了,英國公的人厲害又霸道,不知道回頭會怎麼來找我的麻煩,我也正爲了這事兒愁呢。”
曹玉一愣,眨眼道:“不是你?”
楊曦把玩着茶碗,搖頭笑道:“我是個商人,做事之論盈虧,貼無名帖子那種事有弊無利,不但會惹上麻煩,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分明是虧本的生意,我哪裡會做。”
楊曦說話時,曹玉一直打量她的神色。雖然見到對他有心的女子有些尷尬緊張,但跟隨霍十九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楊曦的眼神和神態,分明就是在找託詞。
她是做了這件事,又不想叫他知道是她所爲。
曹玉心中有些莫名的感動,輕輕一笑,俊俏臉上原本的憂慮就沖淡了一些,“儘管你不承認,我卻是知道的,也是感激的。不論你出於什麼角度,你做了爲了我們的事,侯爺與我就都領情,你放心,萬隆票號的安全我會暗中加以注意,往後楊姑娘若有吩咐,在下定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個呆子。誰又忍心讓他去赴湯蹈火呢。
楊曦搖頭失笑,腦後的金步搖隨着她輕微的動作而搖晃。
“曹公子,你真的是多想了。”
曹玉有那麼一瞬,已經要覺得楊曦說的是真話了。可是仔細看她微顫的雙睫和不停轉動茶碗的素手,就笑了道:“好,是我想多。但是這份親侯爺與我都銘記於心。”
“你這個人……”楊曦語塞。
曹玉站起身,道:“楊姑娘,在下告辭了。”
“恕不遠送。”
楊曦是坐在涼亭之中,看着身着淺灰外袍的曹玉施然離開的。他走開後,裴紅鳳撇嘴道:“姑娘還知道這個是賠本買賣啊?你就算再有錢,也不帶這麼禍害的,英國公是好是懷,跟你又有什麼相干,爲何要做這等事兒呢?根本就是費力不討好嘛。再者說曹墨染都找上門來道謝了,你卻偏偏不承認是你做的,都不知你是怎麼想的了。”
楊曦莞爾道:“他呀,心裡還有旁人,我若直接說是我,再表白一番,沒的給他施加壓力,如今他見了我都是躲閃不及的樣子,若是真那麼說,往後他還不跟避貓鼠似的避着我?”
“那姑娘也沒必要這般吧。”
“你不懂。他對錦寧侯忠心耿耿,就證明他佩服的是有忠義之心之人。你沒聽說錦寧侯夫人昨兒個在侯府門前大顯身手嗎?再加上我這段日子與錦寧侯夫人的接觸。深知她是個俠肝義膽,豁達利落的女子,最要緊的是她有一片忠義之心,也有犧牲自己一心爲了夫婿的心。曹墨染既然喜歡她,我也知道她是個什麼性子,那麼要想得到曹墨染的心,我就要有像她那樣的性子方可成功。功夫我沒有,能力地位我不及霍家,我有的,只是這些黃白之物罷了。一萬兩金子算什麼?若能換的來他的青睞,那是穩贏不虧的買賣。銀子沒了還能再掙,於我楊曦來說又不是難事。可是抓住人心的機會,卻是可遇而不可求。”
一番話,說的裴紅鳳又好氣又好笑,跺腳道:“我真不明白,那曹墨染有什麼好!”
“我覺着好,那就是好了。”楊曦放下茶盞,站起身道:“任何人來見,就說我被無名帖子的事兒氣病了,在裡頭養病呢。”
“那曹公子呢?”
“那還用問?”
“直接請進去是吧。”
“就知道打趣我。”
“若是官府的人再來呢?”
“喂狗,當然除了骨頭就是肉包子了。”
“這比方真恰當。”
蔣嫵本要留杜明鳶與葉天使用午膳,可二人都說家中有事而婉拒了。她不好多留,就送二人去了門前,回來路上,卻見蔣嬌帶着個小丫頭在一旁月亮門後猶猶豫豫探頭探腦的。
蔣嫵知道蔣嬌對她存了芥蒂,本快走了兩步不想理會,可到底蔣嬌是她的親妹子。
眼角餘光見月亮門後蔣嬌探出的半張臉,蔣嫵無奈的道:“嬌姐兒,藏着掖着做什麼呢。”
“三,三姐姐……”蔣嬌有些意外,絞着帕子蹭到近前。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沒有橫眉怒目,也沒有見了面就冷嘲熱諷,而是這樣一幅囁嚅不知言語的模樣,蔣嫵就知道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事,叫她心裡頭對她的印象改觀了。多半與這兩日發生的事有關,也多半與蔣學文與蔣晨風的態度和勸解有關。
“嬌姐兒,吃了午飯不曾?”
蔣嬌一愣,似想不到蔣嫵會問這個,搖頭道:“還沒有呢,三姐姐,我,之前一直都是我……”
“那我們一起去上房吧。”蔣嫵拉起了蔣嬌的手,手指上的薄繭摩挲着蔣嫵嬌嫩的手背,嘆息道:“自家姐妹,無須說那些。誤會如今不是已經解開了麼。”
“三姐姐。”蔣嬌感動的熱淚盈眶,搖頭道:“是我先前想的太偏激了。我都不知道你承受了這麼多。爹和二哥哥昨兒都給我說了。你受了那麼多委屈,我還對你那樣兒,還故意曲解你,着實是我不應該。”
蔣嫵停下腳步,拿了帕子爲蔣嬌拭淚,“我們是一奶同胞的親姐妹,何必計較這些?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