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恩奇一來就想盡盡孝道,二來,他她想試探戴湘雪,看這姑娘是不是像表面那麼溫婉,所以就讓她等久一點,瞧她最後有否不耐煩。
做完這一切,傅恩奇驀地回頭打量戴湘雪,只見她目光繾綣,雙手十指很用力地絞在一起,似乎極想上來幫忙,但又說不出口。
傅恩奇見了戴湘雪模樣,心中很滿意。
“久等了吧。”傅恩奇拎起黑包。
“沒事。”戴湘雪學着傅恩奇的口吻,後者沒有反應過來。
“走吧。”
“我們去哪兒。”
“把錢存起來。”傅恩奇說,“你的賬號是多少?”
戴湘雪不悅道:“你救了我兩次,這點錢算什麼?千萬不要還我。”
傅恩奇道:“救你是我自願的,要是用錢收買,我還不見得樂意。”
戴湘雪笑道:“傅大哥真有個性。”
出了醫院,進了一輛雪佛蘭,戴湘雪一經啓動,傅恩奇便道:“這車經過改裝了?”
戴湘雪忍不住驚訝道:“沒想到傅大哥這樣內行。”
傅恩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開車小心。”
戴湘雪抿嘴微笑,心頭爲那句開車小心的話而暖洋洋的。
兩人路過中午時被搶的農行,那裡暫時貼上了封條。他們轉頭去了對面的工行,裡面生意興隆,排隊的超過五十人。
傅恩奇正準備取號,戴湘雪從包裡拿拿出會員卡說:“走貴賓通道安靜一點。”
傅恩奇笑着點頭。兩人進了貴賓室,裡面只有一個老婦人在辦理業務,看樣子還有點耳背,老是側着耳朵問防彈玻璃後面的工作人員:你剛纔講什麼勞什子?
傅恩奇和戴湘雪相視一笑,在沙發上等候。
落座後,兩人之間總是圍繞着一股微妙的氣氛。
“怎麼不說話?”傅恩奇打破逐漸尷尬起來的沉默:“你巴巴地趕來,不會是準備一句話不說?”
戴湘雪嗯了一聲,囁嚅片刻還是說不出話來。
傅恩奇見狀,知道人家姑娘本來一定準備了很多話題,但一見自己本人就連句整話都難說了。
傅恩奇伸手拍了拍戴湘雪的頭頂,就像長輩照顧晚輩一樣:“早上的事,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但是情勢所迫,幸虧沒有鑄成大錯……唉……不過這種事最容易被抹黑,一旦傳揚出去,你的清白該怎麼吶……”
戴湘雪聞聽傅恩奇主動說起上午的事,心結一下子就打開了,她開始說話聲音如蚊蚋,後來就放開道:“傅大哥,我不怪你,要怪就怪那幾個變態的搶匪,搶不成錢居然讓別人在他們面前幹那種事,真是無恥不要臉。”
傅恩奇笑了笑:“對了,銀行裡不是有個心腸很毒的女人嗎?她怎麼樣了。”
戴湘雪想了想,很快就有了印象,道:“那個女人,我記得她,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像她這樣毒如蛇蠍的女人。好在後來在銀行裡那些險些受到侵犯的女人聯名狀告她給搶匪支招,所以她就從受害者變成了罪犯,賠償大家的損失以外還得坐牢。”
傅恩奇點點頭:“不去說她,免得敗我們興致。”
“好。”戴湘雪很溫順地點點頭。
傅恩奇又說:“湘雪,我可以這麼稱呼嗎?”
“當然可以。”戴湘雪露齒一笑,笑容十分明豔。
“湘雪,你沒跟我媽說我中槍的事吧?”傅恩奇說到這裡有點不好意思。
“沒有呢。”戴湘雪道:“我先找了你的主治醫生,她叫張妙茹吧,很漂亮心眼也好,她跟我說了一點你的事,讓我對你的認識更深一層。”
傅恩奇擺手笑道:“我就怕我媽擔心,她老人家有高血壓,急不得。”
戴湘雪她柔聲道:“傅大哥,我最擔心你的傷勢。白天得知你脫離生命危險後,我就想來看你,但是被公司煩人的業務纏住了走不開。我這次來是想連夜幫你辦轉院手續,我已經安排了最優秀的醫療團隊,就等你過去,爲你進行最全面的身體檢查。”
傅恩奇聽到這裡很是吃驚:“最優秀……醫療團隊?那得花你多少錢啊?”
戴湘雪內疚地說:“傅大哥,你是爲了我才受那樣的傷,花再多的錢我也要治好你的傷。”
傅恩奇聽戴湘雪的口氣,好像自己是得不治之症,搖頭苦笑:“沒事。真沒事。動完手術我就下牀了。主要那子彈貫穿,沒大礙。”
戴湘雪還想說什麼,但前面的老太太辦完了業務,叫號時戴湘雪道:“傅大哥,錢存在卡里,我把卡給你。”
傅恩奇笑道:“我暫時還不缺錢。”
戴湘雪聽到這裡,偏着腦袋說:“那你缺什麼?女朋友?”
傅恩奇呵呵一笑,沒有回答。
“傅大哥,”戴湘雪鼓起勇氣重複了一遍:“你缺什麼?”
傅恩奇笑道:“女朋友不急。我缺的是工作。”
戴湘雪聞言,神色微微失落,但很快打起精神:有理想有抱負,而不是把精力放在女孩身上,傅大哥將來一定會有作爲。
戴湘雪念及至此,提議道:“傅大哥,如果你不嫌棄,就到我的公司做事吧。”
“你的公司?”
戴湘雪神情鄭重地點點頭。
傅恩奇想了想,道:“我沒有什麼本事,做什麼呀?”
戴湘雪不以爲然道:“誰說傅大哥你沒有本事了?你可不能妄自菲薄。”
傅恩奇笑道:“你說我有什麼本事?”
戴湘雪很認真地說:“傅大哥,我知道你的身手非常棒,不如……不如給我做保鏢吧。”
傅恩奇微微一愣略有猶豫,但是轉念一想這情況正好。當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麼請問戴老闆應承我多少年薪?”
戴湘雪卻不忙着談薪酬,她說:“傅大哥,做保鏢很累人,你必須用自己的生命保護我。”
傅恩奇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恍惚間覺得戴湘雪在託付終身,他眨了眨眼,將這念頭拋在腦後。只聽他道:“專業保鏢就是受保者的防彈衣。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戴湘雪鄭重地點點頭:“傅大哥……年薪你自己開口,我絕不還價。”
傅恩奇滿臉笑意地打量着戴湘雪:“你把我當救命恩人?”
戴湘雪臉蛋一紅,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脣,隨後將動人的目光投到了排隊的窗口。
“到我們了。”傅恩奇拎起黑包走上去。一面對戴湘雪道:“要不試用三個月,按年薪五萬結賬?”
戴湘雪追上兩步:“在我公司,保安的月薪三千起步,保鏢的年薪都是過二十萬的。”
“沒事,我做的好,你可以加薪。”
戴湘雪還想再說,傅恩奇道:“好了,就這麼定了。”他把錢五刀一疊塞入窗口。
存完錢,傅恩奇有事回醫院,與戴湘雪告別。兩人分手前,傅恩奇忽然想到一件事:“戴總,這份僱傭的活計什麼時候生效,還有,我到哪裡去報到?”
戴湘雪咯咯一笑:“你瞧我這記性。傅大哥,你去通天塔找我吧,那地方在本市無人不知哦。”
傅恩奇點點頭,他剛回來,還不知道通天塔是這個城市在全速發展的過程中起了領軍作用的集團公司。但既然戴湘雪說無人不知,那想必是鐵營市標緻性建築。
只聽傅恩奇道:“今天星期五,我最近有事脫不開身,要麼下星期五去通天塔報到。”
“傅大哥不急,你的傷還沒好呢。”戴湘雪笑着。“傅大哥,拜拜。”她在升上車窗前,伸出纖纖五指熱情地告別。
傅恩奇咧嘴笑道:“注意安全。”
“謝謝。”
戴湘雪啓動車子駛到路口,整個過程保持最低速,但是一轉彎,傅恩奇就聽到汽車發動機加速,排氣時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傅恩奇搖頭苦笑:這姑娘……
轉而回到醫院,天色已經不早。傅恩奇來到父親的病房,母親擡眼就問:“錢還給人家了?”
傅恩奇“嗯”了一聲。
“人家大姑娘,無緣無故幹嘛送我們錢?推都推不掉。”母親像是自說自話,但傅恩奇知道這是在問自己。
“我幫了她一個忙,這姑娘挺客氣,居然就把錢送來謝我。”
母親點點頭,忽然笑道:“小奇,我瞧那姑娘對你有意思。”
“是嗎?”傅恩奇忍不住,實在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了。
母親也笑,笑得滿臉皺紋:“你笑什麼?媽看你們在處對象吧,哪裡有幫個忙就送幾十萬的。”
傅恩奇笑道:“媽你別亂說,人家大姑娘,可不能壞了她名聲。”
母親不以爲然地正色道:“話是不錯,但要是咱小奇喜歡,也是很般配的。我家小奇除了愛闖禍以外,素質什麼的也不比大學生差。”
傅恩奇心中一樂,在母親心目中,估計大學生就是非常了不起的存在。“媽,你說的是身體素質吧,文化素質我可不敢比。”
忙碌了一整天,人們拖着疲憊的身體趕回家中。
傅恩奇和母親離開醫院之前,爲父親穿上廉價的尿不溼。母親說:“你爸喝的少吃得少,排泄的不多,所以一塊尿不溼能抵一晚上。”
“明天我去買質量好點的尿不溼。”傅恩奇眉頭緊皺:“不然爸這樣子……也是活受罪啊。”
回到老舊的桑葚街,兩邊路燈十盞中破了九盞,剩下一盞如在狂風中搖曳的油燈,像兒歌一樣,一閃一閃亮晶晶。
路況坑坑窪窪,爛得要命,白天還感覺不到,現在晚上了,深一腳淺一腳,虧得母親常年走慣,不然誰能保證老人家不摔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