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恩奇就是個呆不住的人,上完藥後護士離開,他沒人管,就想着遛出去。不料纔到門口位置,就和一個漂亮姑娘在轉彎處撞個正着。
張妙茹一聲輕呼,整個嬌柔的身軀投在傅恩奇懷裡,她那雙臂下意識舉起,擋住胸口,同時身子後仰,險些跌倒。
傅恩奇急切間伸手挽住她雙臂,張妙茹這姑娘好的沒話說,傅恩奇不想讓她受半點委屈,或者讓她以爲自己在佔便宜。所以待她站穩,旋即鬆手。
“你幹嘛去呢?”張妙茹沒好氣地追問,同時用纖細的指尖,將柔順的鬢髮,極富美感地捋到輪廓優美的耳後:“我剛纔來過一次,你就不在。”
傅恩奇呵呵一笑,就像正準備逃課的小學生被班主任逮個正着:“我嘛……出去透透氣。”
“透氣可以。”說着,張妙茹擺着好看的俏臉,伸出右手食指,隔着空氣戳了戳傅恩奇的鼻尖:“但不準亂跑。”
傅恩奇張嘴欲言,但是欲言又止。
張妙茹見狀,很隨意地問:“你想對我說什麼?”
傅恩奇撓了撓頭皮,其實那地方一點也不癢:“小……妙茹,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我真想對你好。還有就是……”
兩人四目相對,傅恩奇心頭一陣躁熱,再也說不下去了。
傻瓜……大傻瓜。張妙茹不住地在心中臭罵:傅恩奇,沒人比你更討厭。老說配不上我,誰告訴你配不上的?
張妙茹不自覺地抿緊櫻脣,跺了跺腳,暗歎:氣死人啦。
“還有什麼?”
傅恩奇這時候彷彿下了很大決心,照理說他不止一次表示過對張妙茹的喜歡和愛慕,但每一回都讓他萬分緊張:“我本來想說……想說……”
“磨磨蹭蹭,不說……我可走了。”張妙茹撅着嘴,滿不在乎的模樣卻已經出賣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傅恩奇連珠炮似地脫口而出:“你不想我亂跑的話,乾脆就綁住我。”
張妙茹眼睛裡含着笑意,卻望着別處:“你一個大男人……我怎麼綁得住你啊?”
傅恩奇左望望,右望望,時不時瞥一眼張妙茹紅彤彤的娃娃臉,他真想輕撫她的臉龐,摟着她,說些醞釀已久,包含了滿滿愛意的悄悄話。
但是……
傅恩奇眼望張妙茹神聖不可褻瀆的超凡容顏,良久,思想經歷了激烈的鬥爭,傅恩奇的理智,前所未有的敗於自卑。
他想:這樣的好姑娘,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我傅恩奇何德何能……我真的……配不上……張妙茹。
“怎麼樣?”只見張妙茹咬了咬嘴脣,目光落在自己小巧的鞋尖上:“你倒是說句話呀?”
傅恩奇吁了口氣,艱難地搖動腦袋:“小妙茹,我配不上你,至少,以我現在的成就……還沒有條件配你。”
張妙茹聽到這兒,胸口憋悶,簡直要吐出血來。她恨恨地跺了跺腳,扭身便走,心中兀自臭罵:傅恩奇,懦夫,傻瓜,笨蛋,討厭鬼,我再也不理你了。
張妙茹想是這麼想,卻由衷地希望傅恩奇能追上自己……
傅恩奇無可奈何地目送小妙茹,直到她曼妙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彎處,他茫然若失地站在原地,自言自語:“妙茹,等我擺平所有的麻煩後,如果我還能活着的話,我就來找你。千萬要等我。”
這一邊。回到辦公室張妙茹氣憤地甩上了門。她雙腳亂跺,用力地咬着自己下脣,努力不讓盈滿眼眶的淚珠淌落。那時候,她忽然發現,辦公桌上安靜地躺着一大捧嬌豔華麗的藍色玫瑰。
張妙茹眨了眨黑亮的眸子,走近瞧了瞧,花束中標着一張雪白的小卡片,灑脫精細的字體,流利地寫道:不可能得到的愛,一直希冀奇蹟的出現。
署名是武成斌。
此時此刻,張妙茹滿腔酸楚,心中將傅恩奇痛罵千遍萬遍還嫌不夠。她那細滑如玉,白嫩嬌楚的臉蛋上,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眸,已然噙滿沉甸甸的淚花:傅恩奇,膽小鬼,這是你自己不爭取,別說我不給你機會……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傅恩奇毫不知情,他趿着拖鞋,有點吊兒郎當,還穿着醫院裡的病號服,略顯招搖地踱到離醫院兩百米左右的麪館。
這會是傍晚時分,暑氣漸退,道路邊的法國梧桐撒下濃濃樹蔭。樹下是麪館佔道經營的摺疊桌,傅恩奇搬了把藍色的塑料椅坐下,裡頭的老闆敞開嗓門大吼:“小夥子吃什麼?”
“有沒有青菜牛肉麪?”
“少不了的招牌小吃。”老闆在裡間探出腦袋,戴的廚師白帽已經被日積月累的汗水浸黃,一面粗聲大笑。
“來一碗。雙份的。”傅恩奇趁這氣氛也喊了一嗓子,最近倒了血黴,三天兩頭中槍受傷,國外整日槍林彈雨也不過如此。
“沒有不卡殼的槍……這是僱傭兵中流傳多年的名言。”
傅恩奇不禁唏噓地自說自話:“從決定拋下殺魄狼兵團龐大事務的一刻,我傅某人就開始走下坡路了。看來往後的日子得重新規劃,雖說湘雪的保鏢出路非常不錯,但男子漢怎能安於現狀?又怎能不爲自己的理想和事業闖蕩?”
“青菜牛肉麪一碗。”
傅恩奇的思緒被打斷,一個膚色古銅的中年婦人堆着滿滿笑意,將臉盆那麼大的碗擱在面前。
傅恩奇挑起一個大拇指:“老闆娘,這份量足啊。”
老闆娘豪爽地哈哈一笑:“你叫雙份,不足不成。”
傅恩奇拾起筷子夾了一片牛肉:“滷的,真香。”
“放點辣子更爽口。”老闆娘一面招呼新來的客人,一面說,“我那口子見你穿病服,天又這麼熱,怕你上火傷身,所以就沒放。”
“謝謝了。”傅恩奇衝裡間的老闆擺了擺大拇指,嘴裡兀自塞滿鮮香有嚼勁的牛肉麪。
“吃好!”老闆熱情地迴應一聲,開始顧自己忙活。
那當口,傅恩奇用一種狼吞虎嚥的架勢,扒拉着青菜牛肉麪。時不時大聲地嘬口湯,咂巴嘴,眉飛色舞間,顯得十分享受。
“好興致啊?”
一個清脆悅耳的女聲驀地響起,傅恩奇做夢也想不到,在這兒能聽到她的聲音,一時沒有防備,滿口湯麪全部噴在路面上。
“我靠。”傅恩奇瞥眼一瞧,來者雖然全身運動休閒,沒穿威嚴肅穆的緊身制服,但高傲的眉宇,嬌美的臉龐,以及神采照人的丹鳳眼卻沒有改變:“沈冰晴,咱沒那麼巧吧?”
沈冰晴滿頭黑線,其實自從那一晚脫險後,她不到十五分鐘就從交通部門查到傅恩奇偷來的軍車來到市人民醫院。
這些天沈冰晴都在暗地裡關注着傅恩奇,好不容易等到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纔出面與他把話說清楚:“不至於吧你……看見本姑娘,把東西都吐了!”
“你有話直說。”傅恩奇又扒了一口麪條,說話時雖然口齒不清,但足以讓沈冰晴聽得清楚。
更重要的是,傅恩奇心中一片雪亮,沈冰晴這樣的姑娘,不會有閒情逸致找自己聊天開玩笑。她這回露面,肯定有事兒。
沈冰晴破天荒地沒有罵他是臭流氓,她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能坐會兒麼?”
傅恩奇擡眼望了她一會兒,今天的沈冰晴沒有執法者的威嚴,似乎比以往更容易親近。但是她眉宇間的神色,仍舊是高高在上,不把任何男人放眼裡的。
“攤位不是我的,你想坐就坐。”
說完,傅恩奇招呼老闆上了一碗三鮮面,並且大聲囑咐:“河蝦多一點。”
“好嘞。”老闆在裡間大笑着迴應。
沈冰晴聽到這裡,一臉不可思議:“這麼大一碗牛肉麪還不夠你填飽肚子?”
“給你的。”傅恩奇淡然一句,夾起一筷子麪條,擱嘴邊輕輕地吹走熱氣。儘管他和沈冰晴不對付,但最起碼的風度還是有的,總不能讓姑娘家看着自己吃東西吧。
不管人家賞不賞臉吃麪,這禮數得盡到。這就是傅恩奇。
“我纔不要。”沈冰晴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大街上吃東西,我吃不下。”
傅恩奇哼了一聲,那神情就好像在說:瞧你嬌生慣養那樣兒。
沈冰晴見了他那副討厭的輕蔑模樣,一時好勝心起,俏臉微紅,怒道:“吃就吃,我還怕你?”
“吃個面你還與我爭強弱?”傅恩奇忽然這麼一句,搖搖頭,顧自己吃麪。
沈冰晴聽了,學着傅恩奇的腔調“哼”了一聲。
傅恩奇撇了撇嘴,沈冰晴這時候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愛吃三鮮麪條?”
“三鮮比較符合大多數人的口味。就這麼簡單。”傅恩奇面無表情的顧自己忙活,有那麼一會兒,他覺得沈冰晴的到來,讓自己狼吞虎嚥的興致減弱不少。
沈冰晴又問:“那你幹嘛讓老闆多放河蝦?我最愛吃河蝦了。”
“是嗎?”傅恩奇擡眼瞟了瞟沈冰晴:“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姑娘?”
“什麼?”沈冰晴神情一愣,有點反應不過來。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的姑娘是你,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的三個漢字是‘沈冰晴’,而你偏偏取了這個名字?”
沈冰晴聽到這裡,別轉俏臉,極力忍住笑意,又說:“你把我比作河蝦。這個笑話也太冷了點。”
傅恩奇本也想笑,但他很清楚地記着,沈冰晴不只一次說過,自己的笑容會令她作嘔。此時此刻與星空酒店中的景象自然不能比,但傷人一句六月寒吶。
傅恩奇在酒店裡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他會記得沈冰晴的話。傅恩奇還記得沈冰晴用衝鋒槍口頂住自己的太陽穴,最後在皮膚印了一個發白的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