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胡茬男要的是掌聲,鮮花,還有英雄榜樣的獎章,還有人們羨慕的眼神,而不是聽面無二兩肉的傅恩奇埋怨。
當下,胡茬男叫囂起來:“是你說先救小孩和女人,現在又要我們救那些不死不活的人,你到底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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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恩奇狠狠地盯了胡茬男一眼,他心裡比誰都清楚,越是這個時候,越容易觸犯衆怒,更重要的是,車廂內六名重傷傷員的生命危在旦夕,公交車搖搖欲墜的架勢,似乎隨時都將墜入江中,而他們的心臟,似乎隨時都會停止跳動……
之前的金絲眼鏡,被傅恩奇一拳砸得五官骨折,因此懷恨在心,這會子反脣相譏:“你這麼偉大,幹什麼不進去救人!去啊,你這王八蛋!”
傅恩奇耳聽周遭無數冷嘲熱諷,不禁怒火中燒,早就瞧不慣這些道貌岸然的東西,一個個自私自利,膽小怕事,都是衣冠禽獸!
傅恩奇這時候再也忍耐不住,他從護欄跳到橋面,一把揪住金絲眼鏡,掄圓了拳頭把他往死裡揍,勁風虎虎,拳拳到肉,打得刻薄自私,喜歡挖苦人的金絲眼鏡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唉你怎麼可以隨便打人!”
這下子圍觀人羣躁動起來,他們最能耐的本事是起鬨,剛纔就沒見他們有骨氣出來救人。
“喂放手!打人是犯法的!”
圍觀人羣畢竟是圍觀人羣,說是這麼說,仍舊是死德性,沒一個上來制止傅恩奇毆打金絲眼鏡。
那時候,傅恩奇本想打斷金絲眼鏡的所有肋骨。打得他半身不遂,打得他下半世生活不能自理,但就在這個時候,卡住公交車車身的破碎護欄,因爲鋼筋扭曲而失去了“卡死”的力度。
說時遲那時快,圍觀人羣,包括獲救的乘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後方安全的所在狂退!
這樣一來,正在一寸寸下滑的公交車邊,又只剩下傅恩奇一人,當然,還有癱軟在地的金絲眼鏡。只不過後者是迫不得已才留下,不然他跑得鐵定比世界冠軍還要快。
那時候,所有圍觀羣衆都沒有再指責傅恩奇,而是五十步笑百步,互相鄙視身邊的人逃命飛快。
與此同時,公交車不可逆轉地下墜,傳來金屬扭曲的刺耳刮擦聲。
傅恩奇暴怒至極,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憤懣,他擡腳踹向金絲眼鏡,儘管這傢伙十分刻薄十分該死,但畢竟是個人,打了他一頓,算是教訓吧,犯不着害死他。
下一秒,傅恩奇再次跳上護欄,他當着數百人的面,再一次伸出雙手,準備攀住車尾,那個救了數十人性命的破洞,這種舉動,恐怕沒腦子的都看得出來,傅恩奇準備鑽到車內,救出那六人!
什麼叫英雄,什麼叫男子漢,爲國爲民俠之大者!傅恩奇才是真正的英雄!
圍觀人羣這會已經聚集到了數千人的規模。人們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氣,總算有幾個熱心腸的漢子,衝上來想抱住傅恩奇,一面大喊:“別進去!”
“算了,你已經盡力了!”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情況令誰也意想不到!
就在傅恩奇雙手,即將攀住車窗破洞的剎那,公交車驀地一沉,緊跟着一聲刺耳異常的刮擦怪響,殘破的護欄終於夾不住公交車,還它“自由”,讓它飛向了墨綠色的江面。
數千人的圍觀羣衆,發出震天動地的驚呼和尖叫!
傅恩奇的雙手僵在半空,暗恨自己差一點就能攀住公交車,儘管他抓着了也於事無補。
十萬火急的當口,許多念頭在傅恩奇腦海中掠過,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怎樣補救,才能讓被困公交車內的剩餘六人逃生。
傅恩奇考慮的情況是,公交車落進水裡,直到江水灌滿車廂,最起碼還有一分鐘的時間可以營救那六人。
六條生命,不能就這麼放棄了!
念及至此,傅恩奇俯身在護欄上,查看橋下水勢和沿岸地形,那剎,公交車彷彿在慢鏡頭地催動中緩緩下落,而與此同時,傅恩奇已經找到了一艘打撈江河垃圾及漂流物的小船。
傅恩奇確定了目標,心中在千萬分之一秒數內有了營救策略。
第一步跳江。
第二步拿船。劃至公交車落水位置。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爲傅恩奇一次性救不了六人,最多一次拖三人上岸,而這個“岸”,必須在最近的距離內,以避免傅恩奇更多力量,被無謂地消耗浪費。
第三步潛水,水下情況不明,傅恩奇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沉入水底的公交車,這不是關鍵,關鍵在於第四步。
第四步是救人,傅恩奇要從公交車車頭部位,開闢新的逃生出口,流失的每一秒都是無比奢侈,如果不抓緊時間,車內重傷人員絕不會有任何生還機會。
在那十萬火急千鈞一髮的時刻,傅恩奇已經準備跳江救人,這在圍觀的所有人看來,都是愚蠢而難以想像的壯舉。
可就在這個時候,傅恩奇的身後傳來一聲嬌聲慘呼:“傅恩奇!”
傅恩奇聽到這聲悅耳甜美的嗓音,一顆強勁有力的心臟猛然一沉。
“小妙茹……”
傅恩奇轉身而望,面前不到兩米外的漂亮姑娘,不是自己最愛的張妙茹,還能有誰?
原來傅恩奇救人的時候,張妙茹和路之遙結伴去人民醫院,一個上班,一個看望母親,結果她們發現鐵營大橋堵得水泄不通!
兩個姑娘一問情況,才知道是出了事故。
而張妙茹純樸善良,任何情況下都懷着熱忱敬畏生命,醫德高尚的姑娘,決心搶救傷員,奮不顧身,當她穿過擁擠的車輛,趕到傅恩奇救人現場的時候,正是公交車墜落橋下,傅恩奇做出跳江救人決定的時候。
但是,張妙茹萬萬沒有想到,於危難艱險的境地,求助那麼多乘客,並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兒,竟然是自己心上人傅恩奇……
張妙茹哭了,她知道傅恩奇必跳,像他這樣的性格這樣的人物,永遠將救助弱者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同時,張妙茹這可憐的姑娘心知肚明,自己無論如何攔不住傅恩奇……她沒有任何辦法阻止心上人,沒有辦法阻止他以身犯險……
圍觀人羣七嘴八舌地重複着,傅恩奇從開始到現在的英勇舉動,這種行爲在很多人看來無比壯烈,卻又是萬分的愚蠢。
人們的議論聲,每一個字都在刺痛着姑娘家的百轉柔腸。就在傅恩奇將跳而未跳之時,她離開人羣,來到那一圈被人羣圍起來的空地上,而在空地中央,站着一個姑娘心中最愛的小夥。
“傅恩奇。”
傅恩奇側轉身來,心中默唸小妙茹,同時知道翻入江中的乘客沒有時間了……
在刻不容緩火燒眉毛的當口,容不得傅恩奇和張妙茹卿卿我我,綿纏告別。
但是傅恩奇不願就這麼離去,因爲這一次營救任務是那樣兇險,在水中開展營救,消耗的力量和精力,是陸地上的兩倍,在水中呼吸困難,暗流洶涌,水下情況不明……還有更多的艱難需要傅恩奇克服。
雖然說人體百分之九十的成分都是水,但舉個例子,人在水裡遊個數千米就累得夠嗆,但是陸地上,傅恩奇可以強行軍幾十公里,而做到面無紅氣不喘。
更重要的是,傅恩奇的牽掛越多,自然就越害怕出意外。他怕自己這一入水就再也上不來,他害怕從此以後,再也見不着心愛的姑娘,年老的母親,還有可愛的妹子。
所以與小妙茹的這一別,極有可能是永別!
電光火石間的閃念,傅恩奇飛快地將女友擁入寬闊而溫暖的懷抱。
此時此刻,傅恩奇僅能給予的,只是深情一吻,這一吻情深似海,足以訴說千萬遍的“我很愛你”。
最後,傅恩奇鬆開張妙茹曼妙腰身,準備轉身離開,而姑娘家充滿柔情的思緒中,卻恨不得心上人的這一吻,能夠天長地久……
哪怕自己真得被傅恩奇吻到窒息身亡,那也是最甜蜜最幸福最溫馨的。
那時,傅恩奇一把扯下胸前項鍊,一個半月型的小盒和枚彈片,作爲掛墜的一部分交在女朋友掌心。
下一秒,傅恩奇一言不發地沿着橋面,一連三箭步,驀地腳蹬護欄,借力躍出,一個漂亮的前空翻,他整個身子都在大橋護欄外的半空……
那剎,時光彷彿停滯。
除了圍觀人羣撕心裂肺的尖叫,還有發自肺腑的欽佩以外,傅恩奇竟然偏離重心側轉身來。
此一刻,是傅恩奇即將縱身入江,且沒有消失在衆人眼前的時候,傅恩奇對心中最愛的姑娘,展露一抹最剛毅最陽光的淺笑。
同時,他那肌肉虯結的手臂,有力的手掌,已經對女朋友豎起一個簡單的大拇指。
接下來,時光開始加速,傅恩奇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墜落,等到張妙茹哭着伏到護欄邊時,她的心上人已經沒入鐵營江中,濺起的白色水花,被水浪一衝就消失不見,就像傅恩奇的人兒……
路之遙扶住了張妙茹,兩個姑娘的心情無疑最爲痛苦而沉重。
張妙茹自言自語地說:“傻瓜傻瓜……”
時間過去了一秒兩秒……傅恩奇始終沒有浮到水面。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以爲傅恩奇跳江的時候出現意外,就這樣悲慘地英年早逝……
但緊跟着,情況出現轉機,有眼尖的羣衆指着江面大喊:“瞧那邊,那傢伙游到垃圾船上去了!”
果然,傅恩奇以標準的自由遊,海豚一樣的速度狂衝,身後竟然留下了一道白色水花,可見遊速之疾,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非人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