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司機見自己的車子被明搶,急得跳腳,趕來追時,傅恩奇根本不看後視境和反光鏡,半秒鐘倒退,加一個漂亮瀟灑的甩尾動作,利索至極。
此時的凱迪拉克已經駛出醫院,右轉彎而行。
傅恩奇調正車頭,油門一踩就是強行軍。
那時伸縮門正在緩緩閉合……眼看着衝不過去,看門保安甚至不願意目睹出租車與伸縮門相撞的慘烈場面,但傅恩奇愣是讓車在千鈞一髮的瞬間,從還未閉合的伸縮門中飛躥而出。
右轉彎急追,全速前進的凱迪拉克已經在三百米開外的馬路盡頭。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武成斌的注意全在張妙茹身上,以爲傅恩奇正在被圍觀的羣衆羣毆。絲毫沒有留意到車後不足兩百米,一輛藍色出租車風馳電掣。
武成斌這會兒開始減速,時不時瞟一眼貌美絕倫的張妙茹,心想:嘿嘿,今天捱了頓揍,妙茹這姑娘恐怕得以身相許了。
“成斌……咱們……要不回去。”張妙茹在離開醫院瞬間,曾回頭看到傅恩奇腰腹部好像血流如注,這都是因爲自己打中他要害……可千萬別出事……
張妙茹的心中無以復加的煎熬,她後悔不該那樣子對待傅恩奇。但畢竟晚了。
武成斌也看到傅恩奇腰腹部流血的景象,他幸災樂禍地大笑:“沒想到這傢伙身上有傷,虧得是你啊妙茹,不然你我今天吃大虧。”
張妙茹心頭大痛,自己肘部那麼一撞,極有可能要了傅恩奇的命!她想到這裡,不禁捂住面孔,嚶嚶痛哭。
武成斌趁此機會,空出右手擱在張妙茹後背,他輕輕地撫着她背部柔和的曲線,臉上是志得意滿的淫笑,如果張妙茹擡眼看到他這副令人作嘔的尊容,一定會嚇得哇哇大叫,小心肝怦怦亂跳。
武成斌在第一個路口左轉彎,踩下油門,避讓車輛,一路到底。
來到一家西餐廳門口,武成斌嘴角揚起一抹自以爲魅力十足的微笑:“妙茹,這家餐廳規模中等,但烹飪的菜餚和服務態度卻是一流。”
張妙茹這個時候哪裡有心思想這些,她點點頭,只見武成斌下車,繞過車身,來到副駕駛位置替自己開門。
張妙茹是沒有心計的女孩,擔心傅恩奇的安危,一直就愁眉不展,更令她懊悔揪心的是:這一回傷害傅恩奇的居然是我!儘管傅恩奇也有不對的地方,但他總有原因的,不然怎麼會那樣粗魯的……抱我……
“別不開心,妙茹。”武成斌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動作輕挑地去撫她下巴。
張妙茹對這樣親暱的舉止尤其敏感,當下後退一步,警惕地望了眼武成斌,那神色十分明確地告訴他:咱們還沒到那種程度。
武成斌頗有涵養的嘿嘿一笑,側身擺手,示意張妙茹先請,心裡面尋思:你現在不讓我碰,但過不了幾小時,我要讓你再也沒辦法從我身下抽身離去!
西餐廳女迎賓爲兩人開門。
五秒鐘後,門還未完全合攏,傅恩奇高大的身影也出現在那裡。
女迎賓瞥了眼傅恩奇,突然伸出手指:“是你……”
傅恩奇忙不迭作了“噓”的手勢,滿手的鮮血叫女迎賓吃驚瞪大眼睛,伸出嘴外的舌頭,怎麼也收不回去。
傅恩奇滿臉黃豆大的冷汗,清了清嗓子,道:“徐經理……在嗎?”
“在……”女迎賓指着傅恩奇腰腹:“你流了好多血。”她的目光從他腰腹位置一直往下挪到褲腳。
“我有急事。叫他……去餐廳後門等我。”說完,傅恩奇大步流星地走向一個巷口。
城市的設計格局大都相似,何況傅恩奇上回在巷口中處理過一個黑框眼鏡。熟門熟路地找到餐廳後門,那裡積着一灘油膩的污水,散發着不怎樣好聞的氣味。
纔到後門口,傅恩奇就與頭頂微禿,戴着金絲眼鏡的徐經理碰了面。
“唉呀……”徐經理怪叫一聲:“傅先生,你這兒怎麼回事?”
“徐經理。”傅恩奇用手臂撫去額頭冷汗:“你的餐廳……剛進了一對情侶模樣的人是吧?”
徐經理扶着傅恩奇,連連點頭,同時急道:“我送你去醫院。”
“不礙事。”傅恩奇慘然一笑:“現在有更重要的……”
徐經理慌得滿頭大汗,打斷傅恩奇的話說:“你未婚妻在哪兒,我打電話給她……”
傅恩奇神情一窒,本想說她離開了,但最後卻搖頭:“她去世了。”
徐經理愣在當場,滿臉掩飾不住的震驚和疑惑。同時在心中想到:那麼漂亮的女孩,怎麼說沒就沒了?
“想知道我未婚妻是怎麼死的麼?”傅恩奇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面容除去豆大的汗珠以外,真可算從容而平靜。
徐經理張大了嘴,望着傅恩奇不知道該說什麼。
傅恩奇下巴朝餐廳內部一揚:“她的死,和裡面那男人脫不了干係。”
想起那銀穢的視頻,那對邪惡的雙眼皮。傅恩奇不斷地調整粗重的呼吸,儘管如此,他腰腹部傷口還是被牽動,傅恩奇一陣乾嘔,本該吐出體外的鮮血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徐經理雙眉緊鎖,定定地注視傅恩奇,同時在心裡面想到:傅先生沒有任何理由說謊,他還是他,一個能夠將食材處理得井井有條,一個願意爲心愛的女孩下廚的男人。
“我怎樣做才能幫到你?傅先生。”徐經理緊張不已地瞥着餐廳內部:“或者說,我是否可以理解爲,我正在幫助那個長着娃娃臉的年輕姑娘?”
傅恩奇咬緊牙關,面頰兩邊都是條狀的肌肉印痕。他露出一抹相當艱難卻豁達萬分的笑容:“上回借你的廚房做菜……”
“你難道想下毒!”徐經理接連擺手:“這樣的忙我幫不上。”
“聽着。”傅恩奇說,“我上次在餐廳的廚房裡發現了印度的魔鬼椒,現在還有麼?”
徐經理聽到這兒鬆了口氣:“魔鬼椒有新鮮的,我自己種了盆栽。”
傅恩奇點點頭:“這辣椒就像它的名字一樣。你這樣……”傅恩奇小聲地說出了計劃,徐經理附耳過去,每聽一句就點一下頭。最終他面帶笑容地認可了傅恩奇的計劃。
古典優雅的西餐廳內。武成斌滔滔不絕地講述着他的單位,平日裡發生的糗事。
但張妙茹完全沒有心思去聽,此時此刻,她只想回去看看,看看傅恩奇,只要他沒事,那麼一切就都是好的,如果他有事,那這個世界……
張妙茹在深深的自責中再一次淌下淚水。
武成斌見了,雖有無數段子要說,但愣是找不出一個笑話,能夠逗得楚楚可憐的張妙茹重新展露微笑。
這個時候,服務員用銀托盤端上兩小碟小牛犢的牛排,七成熟,鮮嫩多汁,美味非常。
張妙茹是個好心腸的姑娘,她知道已經掃了武成斌的興致,不願再惹得他不開心,於是強忍心中的煎熬與悲痛,一丁點兒一丁點兒地切着牛肉,遞入櫻脣,味同嚼蠟。
武成斌見張妙茹終於開始吃東西,自己拿起刀叉也開始動手,不料他切了一塊放嘴裡,一口咬下,猛然間覺得,好像有一股岩漿在自己口腔裡崩散。
武成斌坐在椅子上驟然後退,同時發出難聽的慘叫:“啊,啊,啊……”
椅子倒地,武成斌想捂着嘴但又不敢捂,原地亂跳亂叫,指手畫腳,一面聲音嘶啞地大吼:“水在哪兒?拿酒拿酒,媽呀……”
武成斌上躥下跳,絲毫不能緩解口中焚燒一樣的辣痛。眼淚鼻涕一股腦兒地在張妙茹面前流下來,那情狀,既噁心又難看,好不容易在張妙茹面前樹立的偉岸儒雅形象就破壞得一乾二淨。
與此同時,傅恩奇與徐經理在後廚間頗有默契地對望一眼。
徐經理展露無聲的大笑,衝傅恩奇挑起一個大拇指。傅恩奇虛弱地嚥了口唾沫,閉上了眼睛。
想那印度魔鬼椒,是徐經理在英國旅遊的時候,帶回的調料種子。
至於傅恩奇,則是在印度的一次任務中,發現了魔鬼椒的野生植株。有必要時,魔鬼辣椒完全可以作爲土製的“催淚彈”,用量猛些,保證敵人連眼睛都辣瞎!
那麼魔鬼辣椒究竟有多辣?
按辣度單位“斯高維爾”所示。
魔鬼辣椒的辣度大約有一百萬斯高維爾,也就是,要一百萬滴水才能稀釋得了這種辣椒的辣度。而朝天椒的辣度只有三十萬斯高維爾,可見魔鬼辣椒厲害得要命。
傅恩奇想出這個損招,一來就想毀掉武成斌在張妙茹面前樹立的光輝形象。二來傅恩奇不急着弄死武成斌,他要摸清武成斌的底細,在此之前,既然有這樣的機會,幹嘛不折騰他一下?三來,傅恩奇目的在於逼走武成斌,他總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還能帶走張妙茹吧。
“武成斌你怎麼了?”張妙茹在一旁不明其中情況,只覺得武成斌好像突然間羊癲瘋發作,痙攣似的控制不住自己身體。
武成斌這時來回急跑,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解釋,就一個勁嘶聲怪吼:“辣……辣……水……水……”
但服務員們被徐經理關照過,清澈解渴的清水,要再等五分鐘才能送上。而且一杯水是無法解除魔鬼辣椒具有魔力的致命辣味。
按武成斌現在的情況,喝完整個化糞池都未必能蓋過口中的劇辣。
“我要去醫院,我的舌頭燒焦了。”武成斌居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痛哭:“誰來救救我,媽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