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十一慢慢捱過來看,一邊小聲向她請教:“謝大人,人肉,這麼小就可以分辯麼?”
“嗯,”謝斕道:“肌理與動物不同,尤其在這種微乾的狀態下更是明顯。”她撥開枝葉,向下面看了看:“小景,那兒是狼糞麼?”
“應該是,”景樾道:“而且看上去,這狼羣不小,至少有十幾頭狼。”
謝斕猶豫了一下:“那我們不過去了,屍體能保存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沒必要冒險。”
“不忙,”景樾指了一處崖壁:“那兒,我看到有血跡,而且位置遠高於地面,可能會有收穫。”
一邊說一邊就帶着她輕輕前縱,在這種沼澤之中,不比當日的亂葬崗,腳下的枯枝敗葉,比矮樹更多,等於是在樹枝上面行走,稍微不慎,就會一腳踩空,跌落下去。
謝斕幾乎是腳不沾地,被他帶着向前飛縱,一路到了那邊崖壁,低頭看時,果然有一具屍體,距離地面足有近十丈,斜掛在樹枝上,下面滿是狼羣撲抓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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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斕只覺心驚膽戰,輕輕拍了拍心口,景樾單手攬了她,腳尖踩住崖壁,整個人幾乎斜在壁上,運力樹枝,嚓嚓兩下,便在凸出的崖壁上鑿出了一個堪可落腳的小平臺,然後輕輕一挑,將那屍體挑回了平臺上。
屍體已經開始腐敗,臭氣熏天,中人慾嘔,前胸處被樹枝洞穿,破開一個大洞,露出嶙峋的肋骨,死狀可怖。
謝斕迅速從衣服下掏出手術刀,開始檢視,一邊道:“屍僵已經完全緩解,屍體自腹部開始腐爛,向全身擴散,蛆蟲長度約1釐米……嗯,不到半分,按這個季節蛆蟲的成長速度來推斷,死亡時間約摸兩天以上,應該是大前天晚上死的……”
談十一迅速往壁上一貼,從懷裡掏出本子開始記,謝斕忽略掉胸口樹枝劃出的傷,只着重檢查武師所造成的傷,然後道:“……後腰偏左有掌印,紫黑色,肌肉組織已破碎,內臟未破裂……”她忽然輕咦了一聲,皺起了眉。
她正在學習整骨術,對武師的身體和血脈更加了解,現在看上去,這武師左後腰,右肋下,左腹都有掌傷,以輕重而論,倒是右肋下那一掌最重,但並不致死,加上另外兩掌,纔是迴天乏力。
謝斕猶豫了一下,取過手術刀,一層層分離傷口肌膚,三個傷口的破損程度各個不同。如果說右肋一掌,是手掌貼緊他的肌膚擊出,那左腹一掌,則有減速反應的跡象,後腰則必定是相隔一段距離,用掌風擊出,甚至這兩掌,掌形和力度也略有不同。
可這三掌,都有生活反應……一個人不可能有三隻手,所以不可能同時擊中,謝斕用手細緻的比量了一下掌印,道:“我知道了,這其實是三個人同時出手!”
她道:“三個傷口都有生活反應,但右肋是主動相擊,左腹是身體迎向了手掌,後腰則是相隔一段距離。換言之,一人在場上與之相鬥,擊中右肋,此人身體向左滑出,便被那兒的人以掌相迎,擊傷左腹,在這個武師無力抵擋的時候,有人又在後腰補了一掌。”
談十一小心的靠近,用腰帶將自己系在樹上,低頭看着屍體,一邊聽她講解,一邊在紙上飛快勾畫。
景樾忽然一驚,道:“不好!”他不由分說的抓過謝斕,拋在背上:“狼羣來了,我們快走!”
談效不懂武道,也就沒有過來,本就站在繩索邊,聞言急急轉身,景樾也向繩索方向縱去,談十一卻猶豫了一下,又迅速在紙上畫了幾筆,似乎想把這掌印畫完。
謝斕急道:“十一郎,別畫了!快走!”
談十一應了一聲,猶回頭看了一眼,這才迅速解開腰帶上的繩子,這時,已經能看到遠處狼影縱躍而來,速度極快,謝斕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這野狼的身體極長,周身漆黑,身上鬣毛直豎,雙眼慘碧,樣子極是獰惡,遠不是動物園那種皮包骨頭的瘦狼可比。感覺中只是一眨眼的時間,狼羣已經到了腳下,低嗚聲中,分成幾羣向她們撲來。
景樾半挽繩索,借力輕輕一縱,便上了兩三丈,談效比他們先動,也已經上了兩丈許。
謝斕急轉頭看時,談十一也正向這邊縱了過來,看上去不慌不忙,誰知才縱了一半,他懷裡的小本子忽然嘩啦一聲掉了下去,談十一吃了一驚,飛快縱下,兩頭狼隨即撲了上來,談十一翻身拍中那狼頭,仍彎腰想去揀那本子。
謝斕急的快瘋了:“十一郎!不要揀了!快點來!”
談十一又是一個滾撲,已經將本子重又掖回懷裡,可是狼羣動作極快,迅速將他圍在了中間。忽聽側方一聲狼嘯,淒厲如鬼哭,縱是白天,謝斕也覺後背一涼,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那是狼王!狼王一聲吼,衆狼更是前赴後繼,談十一幾度縱起,又幾度被狼羣拉下,身上很快就掛了彩。
謝斕急的嗓子都啞了,可是她深知她沒這個本事救人,轉頭欲叫景樾,又怕他也會出事,一時滿眼是淚。景樾本來微微眯眼,神色不愉,觸到她爲難至極的眼神,倒不由得笑出來,拍了拍她腦袋,直接手一挽,將她系在了繩索上,然後輕輕縱出。
上頭有人輕嘯出聲,然後投下了甚麼,景樾接在手裡,且先不向談十一那兒去,反而繞了個小彎,奔向側方狼嘯起處,身如飛鳥,輕捷之極。同時揮袖擊出,只聽一聲慘嗥,一隻巨狼猛然躍起,又迅速躍下,瘋狂掙扎起來。
狼王中招,狼羣登時就是一亂,景樾隨即倒縱回來,屈指連彈,幾乎每彈一下,狼君中便是一聲慘嚎……他動作極快,所向披靡,可起落之間,儀態從容,卻又顯得極爲優雅。
謝斕幾乎目眩神迷,死死的盯着他,然後他居中一落,腳尖挑起了談十一,直接拋在了崖壁上,談十一衣衫不整,周身浴血,卻勉力伸手攀住崖壁,迅速向繩索移動。
景樾也不再理會下方不斷試圖躍起的狼羣,徑直躍到繩索處,抓起謝斕,仍舊單手抱在懷裡,腳尖挽了個繩結,在崖壁上輕輕一蹬,兩人便如流星趕月一般,向上直直升起。這向上,居然比向下還要輕鬆自在,舉重若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