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變法使得秦國大治,農業飛速發展,國庫充盈,軍隊戰鬥力大幅提升,迅速崛起於華夏之西陲。但若說此時草創的大秦銳士一定能夠戰勝顯赫一時的魏武卒,筆者並不相信。原因在於,吳起所創建的魏武卒,訓練有素,實戰經驗豐富,將帥指揮才能高超,更有函谷地勢之利,進可攻,退可守,對於略顯稚嫩的秦軍來說,若想取勝,絕非易事。然而,在秦國變法前後的約三十年間,魏國自身的巨大變故,造成了秦-魏力量對比的反轉,給了秦人東進絕好的良機。
所有的這一切,我們都應該從魏武侯末年的魏國內亂說起。武侯末年,魏國相位更迭,政局不穩,公叔爲相,娶魏公主爲妻,謀害吳起。吳起不得已只得逃亡楚國,致使魏國流失了戰國時期少有的將帥之才。後來,武侯卒,太子罃立與公子公中緩爭立,引來趙、韓的外力干涉,最後雖因韓、趙意見不一,太子罃立得以平定魏亂,立爲惠王,但內耗已大大損耗了魏國的實力,更重要的是,三晉諸侯的同盟至此名存實亡,韓、趙、魏三家實際上已勢同水火。
魏惠王即位後,發動了一系列針對韓、趙的報復行動。據史記記載:“惠王二年,魏敗韓於馬陵,敗趙於懷。九年,伐敗韓於澮。十年,伐取趙皮牢。”在取得了一系列勝利之後,魏惠王既沒有體恤臣民,休養生息,也沒有動用外交手段,拉攏盟國或是孤立趙國,而是憑藉一己之力,拜龐涓爲大將軍,置秦軍進攻河西而不顧,於惠王十七年,悍然發動了針對趙國國都邯鄲的大規模進攻。交戰之初,魏軍勢頭甚銳,趙軍漸漸不支,只得求救於齊國。魏國經過一年的圍攻,終於攻克了趙國的都城邯鄲,此舉震動天下。齊威王爲了維持三晉均勢,弱化中原,急命田忌爲將,孫臏爲軍師,領齊軍精銳馳援趙國。此刻,孫臏,作爲著名軍事家孫武的傳人,做出了“夫解雜亂紛糾者不控捲,救鬥者不搏撠,批亢搗虛,形格勢禁,則自爲解”的著名軍事學判斷,力諫齊王引兵疾走大梁,據其街路,衝其方虛,令龐涓釋趙而自救。並於魏軍必經之路設伏,以逸待勞,阻擊魏軍。威王從其計,令齊軍急趨大梁,魏軍果然放棄邯鄲,回救大梁,齊軍於桂陵大破樑軍,一戰而確立了齊國在列國中的軍事優勢。這也是“圍魏救趙”典故的由來。而魏惠王並沒有量力而行,重內政,蓄國力,而是於十三年後,聯合趙國進攻韓國,韓國只得求救於齊國。齊王再次命田忌、孫臏領軍,出兵救韓。孫臏故計重施,揮師直走大梁。魏將龐涓得悉,去韓而歸,因接受了上次被齊軍截殺的教訓,此次魏軍回撤格外小心。孫臏見狀,並未急於與魏國力拼,而是爲田忌畫策道:三晉之兵素來悍勇,輕視齊軍,善於作戰的人應該善於因勢利導,順佯敵意。兵法上講,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將,五十里而趣利者軍半至。我軍正可以依此原理,減竈行軍,入魏地爲十萬竈,明日爲五萬竈,又明日爲三萬竈,如此可令魏軍輕敵冒進,便於我軍伏擊。田忌依計而行,龐涓果然以爲齊軍怯戰,入魏國三日,士卒逃亡者過半,正好乘勢追擊,以雪桂陵之恥,故棄其步軍,僅帥輕銳,倍道而來。結果,孫臏於馬陵道設伏,全殲魏軍,龐涓兵敗自殺。這場孫龐鬥智終以孫臏的全勝而收場,魏國由此淪爲戰國時期二流國家,直至滅亡,再難看到文、武二侯時的氣象。
魏國的失利的直接原因是龐涓輕敵冒進,指揮失當;孫臏多謀善斷,用兵如神。但更深層次的來說,魏惠王的戰略失誤纔是其根本原因。首先,魏惠王一改文侯、武侯時期“聯三晉、鬥天下”的國策,固然韓、趙率先干預魏國,但惠王完全有可能盡釋前嫌,修好三晉,繼續走三國集體擴張的道路。其次,魏國位於天下之中樞,四戰之國,而秦、齊兩國各有山河之險固,行兵中原,進退自如,對魏造成很大威脅,趙、韓兩國並非急於進攻的對象。以筆者愚見,魏國當時在河西形式如此之好,就應當一舉攻入渭河平原,復西周之故業,借天地之形勝,進而爭奪天下,此爲上策;齊國田氏代姜,國人多有不服,如果合三晉,東定齊國,橫貫天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最後,即便決定首先向韓、趙發難,也應先着力進攻一家,但實際並非如此,惠王自視國力強盛,攻韓、趙,伐齊侵秦,幾乎與天下爲敵,造成了軍事實力的無謂消耗,國體虛弱,故而後有土崩之難。古語云:天與不取,反受其咎。世上的機遇是禁不住魏國如此揮霍的,正是魏國的失敗也就給了後起的強國以機會,照此看來,這個天下不將屬齊,就當屬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