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雨,將城市的路面衝乾淨了。
領導破例讓阿萬這班的清洗車檢修,大家也樂的早早收工。只是雨天的公汽特擠,等了好長時間,看到車來了,卻因超載不開門,若得等車人一片罵聲。阿萬看了看時間,算了算路程。正準備叫車,一輛熟悉的轎車恰巧停在站臺旁的大商場旁。阿萬冒雨跑到商場的挑樑下,擠着避雨。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阿芳提着幾個袋子出來,剛打開車門,阿萬便過了去。“萬哥”阿芳提着袋子鑽進車裡,搖下車窗,將車鑰匙替出“你坐前面開車,好嗎。”阿萬接過鑰匙“行”。“你啥時回來的,也不告訴我。”
阿萬將車轉向一條坑坑窪窪的路線。“我都回來兩天了,你也不去看我。”阿萬眼睛盯着路面,小心的轉動方向盤。“你這是去哪裡。”阿芳被顛的在車內扭來扭去。“我們從另一條路回酒店。”車子在嚴重毀壞的路上搖擺着向前,在一處開闊地,阿萬將車停下,從車上下來,站在一塊高地上四處看。阿芳拿着傘,跟了過去。阿萬入神的望着前方的窄軌和停在軌道上的車廂。阿芳將傘移到阿萬的頭頂,阿萬扭頭瞄了瞄,“別淋着自己”。阿芳也不着聲,更靠近萬哥。兩人在小小的傘面下擠成一體。“看什麼呢”阿芳輕輕的問,生怕破壞了萬哥的思緒。“你看,前面的鐵軌是當年這個礦區的專用軌道,而現在,這種窄軌已很少了,如果作爲旅遊…”
雨越來越大,敲的傘都在響,阿萬擁着阿芳回到車裡。”阿萬掉轉車頭,順着原路回跑。“怎麼,又往回跑。”阿芳坐在副駕駛室處問。“車快沒油了,這條路,再往前,一來更不好走,二來,也不知道有沒有加油站。還是穩些,回高速。”阿萬發現阿芳情緒不高,開玩笑說“放心,我絕不會迷路,更不會拐賣婦女。”阿芳側過身,“我還真不怕你拐賣,那樣,至少,在一段時期內,我們可以形影不離,免得象現在,老遠跑回來,別人還不愛搭理。”阿萬聽着阿芳的話有些火氣,“如果不是碰巧看見了車,這會兒,我就慘了。”阿芳氣嘟嘟地說“哪有那麼多巧事,我開車跟隨你已經一上午了。到現在都沒正經的吃點東西,你還在這好意思說。”
阿萬駕車剛到住處,見阿紅正陪着阿姨在旁邊張望。阿萬停好車,幾人一同進入了阿萬的指揮所。一進入指揮所,阿芳驚得直叫“太雷人了”。阿姨則眼睛放光了,阿紅雖沒有兩人激動,也直覺血脈擴張。
真是好創意,阿姨的眼光,阿芳的驚訝,證明萬哥的創意確有驚人之處。幾人坐在桌旁,阿萬用磨得發亮,字跡模糊的軍用水壺,在小木杯中盛滿水。大家一陣談笑後,阿姨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來。“這次來,我本是想來休閒似的轉轉。看看風景,探探朋友。可是,越看心裡,越不是滋味。好些老同志…太讓人感動了,幾十年了,還在住棚戶房。”阿姨喝了口水,繼續說:“當然,與這種精心改裝的棚戶房,不可同日而語。不過,你這種將棚戶房,改成觀光房的設想還是蠻好的。”阿姨望着阿萬“說說你的想法。”阿萬從牆上抽出一疊紙,一張、一張的講解,不時的還用筆畫些圖。“我們先以酒店爲中心,將後面的這片成塊的棚戶房,先統一進行,水、電、衛生間的改造;然後,對每個個體單獨設計,爲旅客提供一些的感光刺激。”
阿姨頗爲欣賞的認真的聽阿萬講解:“對於這些有特殊意義的一些工業建築物,決不能一拆了之。我們應當想辦法,將生態旅遊、工業旅遊,文化旅遊,進行整合。”阿萬端起木杯,將水喝透,放下杯,阿芳擰開水壺蓋,將杯子添滿。“這個觀念好,如果這樣,我們對於棚戶區的改造,就又多了一條新方法。”阿姨想了想,問阿萬“除了這片,你還能消化多少。”阿萬盯着阿紅說“這要問阿紅,投資規模,準備多大的盤子。”阿紅想了想,“這要回去打預算,才知道。”阿姨聽了阿紅的話,本想說,卻又沒有說。
從“指揮所”出來,幾人在礦區裡隨意的逛着。不覺天色已晏,幾人一道回到酒店。阿萬叫胖姨將一些原菜與配料送到阿紅的住處,自己就着簡易的竈具,把從白老爺子那學到的幾道家常菜給搬了出來。“好,真不錯。”阿紅對着這幾道菜,發起了評議。阿姨更是吃的高興“這種菜,纔像‘城市鄉村’的品味”。阿芳坐在側面,替阿姨夾菜。“阿姨,好吃,就多吃些。”阿紅坐在側面,衝着阿萬打趣“你比我們酒店的廚師長,水平還高。”阿萬坐在阿姨的對面直笑。匆匆的吃完飯,阿姨接了個電話。“我馬上要走了,這十來天,辛苦你們了。”從隨身小包中掏出幾張名片,三人人手一張。“有什麼事,覺得我可以幫上忙的,就打電話。”幾人還沒緩過勁,來接阿姨的車便已到達了酒店門口。幾人站在細雨中,看着隋阿姨的專車,穿過雨霧,駛向遠方。
“現在的食品,用料越來越精,粗糧食品,找都找不到了。服務態度越來越好,就是去超市,也很少自己動手了。”幾位從外面回酒店的客人,邊走邊說。阿萬的眼神跟着幾人,幾人快步上了樓梯拐了個彎,阿萬又把眼神收回來,望了望阿芳。
“你發現什麼了。”阿芳把手放在阿萬的眼前晃了晃。“你的年齡與剛纔上樓的那幾位,應該差不多吧。”阿芳放下手,“我沒注意。”阿紅站在旁邊“從聲音上聽,是差不多。”阿紅看着阿萬的神色,“我們進去說,你又有什麼新想法。”幾人來到阿紅的住處,阿紅打開電磁爐煮沸茶,仨人圍着茶几邊品茶,邊談想法。“現在人生活好了,吃多了精糧,就想吃點雜糧,坐慣了車,就想跑步,服務態度好了,就想自己試一試。”阿萬問阿芳“現在的小青年,是否都有這種逆向思維習慣。”阿芳想了一會,“應當說多少有些”。
阿萬一聲不吭地品着茶,阿芳坐在邊上,拿着茶壺,不停地幫阿萬續水。“早點不是賣得不好嗎。”阿紅答了句“是”。阿紅從桌子上拿過幾張稿紙,“你的想法是。”阿萬連喝了幾杯茶,“我的想法是,從明天早餐起,把包子換成窩窩頭,把白麪饅頭,換成蕎麥或黑麪饅頭,把小羔點換成鹹菜,稀飯呢也換成南瓜湯。而且用餐時,全由客人自助。”阿紅道“按照這種設計,只留一個收銀員就行了。”阿芳笑了,“依我看,乾脆連收銀員也撒了,完全由客人自理。”阿紅暗自吃驚,這兩人思維真是相通,一些方案,總需要萬哥說得很透徹,自己才明白。而現在萬哥只是談出些想法,阿芳就清楚了其中的韻味,也許真是天意如此。
“這個方案我也覺得,蠻不錯的。不過明天早晨,已經來不及了,總需要兩、三天時間來準備。”阿紅翻開本子,“由誰來負責餐廳的佈置,改造。”阿芳笑了,“姐,如果一下子找不到人,就我來算了。”阿紅也笑了,“也行,反正也沒有基建工程。”阿芳看着阿萬沉思的樣子說“你還有何高見,儘快提出來,不然一開工,又要修改,就比較累了。”阿萬想了想,“原來,礦裡有個食堂,後來,停了。不知那些桌椅板凳之類的東西,還找不找得到。”阿芳一聽,腦子一轉“你是想按照‘指揮所’那種方式,來佈置這個餐廳。”阿萬點了點頭,“我明天去找一找。”阿紅說。
太陽剛出來,阿紅就找到胖姨,兩人來到礦區辦公室,說明了來意。“我領你們去看看,能不能用,就不知道了。”看完貨,付了款。阿紅叫了運輸車,不管好壞,把粘着厚厚灰塵的鍋碗瓢盆,桌椅板凳全裝了過來。“這兩丫頭,真夠神的,別人扔都扔不掉,她倆倒好,還出錢買,真是中毒太深了。”胖姨一邊清洗,一邊囉嗦。“胖姨,說啥呢。彭總請你上去。”領班站在胖姨面前,頭上還冒着汗。胖姨,扔下抹布,三步並作兩步走,氣喘吁吁地來到阿紅的辦公室。阿紅從桌面拿着一張打印好的單子,遞給胖姨。“這些科目,你應該不陌生吧。”胖姨看完單子,有些傻眼了,這些東西,弄了幾十年,最後是企業破產,自己沒了工資,只好替人打工。“這些都是原來,招待所的早餐的主要食譜。”胖姨說。阿紅點了點頭。“從現在起,你就是酒店早餐部的負責人,我給你兩天的準備時間。”
胖姨從阿紅的辦公室出來,覺得身體都輕一些了。要說新東西,自己一時學不會。可這老三樣,自己可是駕輕就熟,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
在過了兩天,忐忑不安後。阿紅和胖姨都忙不清了,每天長長的隊伍,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礦區的好多老人,也夾在隊伍中間,他們拄着柺棍,打一份食物,放幾塊錢在桌上,慢慢騰騰,一步一抖地離開。每當老人們來了,人們都自覺地爲老人讓路,幫老人打湯、裝菜,盛饅頭,扶着老人到桌子旁坐好。年輕人圖新鮮,老年人找感情。大家互助互讓,成了一道特別溫馨畫面。
於是附近的許多朋友,都慕名而來,來體驗這獨特的氛圍,人氣愈發旺了,而生意也更火了;甚至於浥城電視臺的生活節目,都來這做了一期專輯。“我們是老了,沒有什麼用了,而今的生活也不好怎麼說。可,我們曾經輝煌,曾經奮進,爲了共和國的發展,我們無怨無悔。非常感謝,這些還能讓我們重新找回榮耀的策劃,儘管他們帶有很強的商業色彩,可仍讓我們感到激動。”一位穿着工作服,佩戴勳章的老人,站在人羣中,情緒激動地說…老人喜極而泣的面孔,成了當日視頻中最感人的鏡頭。而曾經的擔心,不收銀,會不會有人打主意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次。每日結帳,都會多出一些零錢。“不收錢,卻能賺大錢。”真是高人,高招,不服不行呀,高人就是高人。
看着長長的隊伍,望着在餐廳內外,坐着的,站着的,蹲着的,甚至,隨地而坐的客人,所有酒店的員工都被驚住了。這一回,阿紅和阿芳曉得了一句‘真人不露相’之說,也知道了‘什麼叫化腐朽爲神奇’。也讓倆人對萬哥有了更多的欽佩與驚歎,真是‘深不可測’。“姐,萬哥的感覺,的確令人驚訝。還有更讓人佩服的是,他的每一招,初看出手平平,仔細品,卻會讓人覺得,妙不可言。”阿紅看着阿芳,“確實如此,你有何想法。”阿芳,挺起胸,看着阿紅,“如果萬哥能用心幫我們,我們的實業,肯定會有更在的進步,爸爸的案子,也有可能儘快獲得突破。”阿紅平靜地對阿芳說“那是肯定的,你究竟想說什麼。”阿芳盯住阿紅的眼睛。“我是想說,萬哥,如不能成爲我的姐夫,就成爲你的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