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愛你太累,我想換個人愛

阿昭!

鳳君華在黑暗裡穿梭,心裡吶喊着。

等我。

凰靜貞一定是發現了阿昭的身份,所以才假裝臥底幫阿昭掩飾。阿昭帶兵這麼久,那些南陵的將士大多已經服從於他,只要那些頑固不化的主將死了,底下的士兵沒了主心骨,自然會投靠阿昭。阿昭不方便在軍中殺人,可是還有阿奇。只是在主將貿然被殺,那些士兵第一時間只會憤怒,羣起而攻之。

叛徒,向來最是讓人不齒。

阿昭要走的,本來就是一條險之又險的路。

爲了不讓明月殤起疑,她甚至都沒有將阿昭的身份告訴雲墨,也沒告訴大哥,任由阿昭帶兵攻打大安。

凰靜貞冒充離恨宮的人,代替阿昭下獄,是爲了給阿昭爭取時間。

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可以如此瘋狂。

她如何不懂?

沒人比她更瞭解阿昭,他的冷漠只是一種習慣性的僞裝。

凰靜貞對他如此情深意重,而且還代替他承受了奸細臥底之罪,就算如今他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凰靜貞卻同樣有包庇同流合污之嫌。金凰連連慘敗人心惶惶,如今凰靜貞被送去了金凰,那些大臣定然會怒而懲之。

阿昭會如何做?

鳳君華閉了閉眼,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阿昭,千萬別做傻事。

她深吸一口氣。

那天宮中箭雨齊發,她以業火抵擋,然後用隱身術離開。宮中暗衛無數,她幾乎毫無躲藏。她縱然武功高強以一當百,但雙拳難敵四手,那麼多人,車輪戰術,她也得耗盡精力而死。隱身術時間不能太長,她一現身就會被發現。若是她一個人還好,可以易容成宮女的模樣。但她還有女兒,她不能讓他們傷害到女兒。

她少了幾座宮殿,那些人卻絲毫沒有要救火的意思,只一個勁兒的追殺她,看來是不殺她不罷休了。

業火不能連續用得過多,否則她會精疲力竭而死。

她躲在一個廢棄的宮殿中,聽着外面吵雜的腳步聲此起彼伏,吩咐着到處搜索。

這地方呆不長久,她知道。

她眯了眯眼,看向懷中睜着眼睛十分安靜的女兒,心裡很安慰。那天她從箭雨裡逃生,便對她說。

“寶貝,現在我們有危險,不要出聲,知道嗎?”

小傢伙睜着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好似能聽懂她說的話,很聽話的點頭。

這兩天以來,她果真沒有哭鬧,只是在餓了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扯她的衣袖,眼巴巴委屈的看着她。她心中酸澀,然後便找一個隱蔽的地方,給孩子餵奶。雲緋吃完了就安分的睡了過去,無論外面多大動靜她都充耳不聞,乖乖的呆在孃親懷裡。

鳳君華十分慶幸女兒的懂事,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她微闔着眸子,思考着該如何逃出去,忽然聽到有腳步聲靠近,她立即睜開眼睛,眼底劃過一道殺氣。身影一閃,下一刻,她已經挾持了來人,正準備一招斃命。那人卻不慌不忙,道:“三小姐且慢,我是來幫你離開的。”

鳳君華皺眉,卻沒有鬆懈半分,手指已經扣住了對方的脖子。這才發現對方是個小宮女,但眉眼沉穩波瀾不驚,一點也沒有慌張之色。

“你是哪宮的宮女?”

那宮女擡頭,素淨的臉露出一抹笑意,容顏忽然變幻爲一柔美女子。

“我是玉晶宮宮人,名叫笑彤。”

鳳君華瞳孔一縮,她居然會千變萬化。

玉晶宮!

她陡然眼神一歷,掐着對方的脖子緊了一分。

笑彤依舊面色淡定,“我是宮主埋在南陵皇宮的臥底,只爲了有一天能幫三小姐脫困。”

鳳君華眼神震了震,清冷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笑彤從袖中拿出一方白色手絹,“這是三小姐曾送給宮主的,宮主說,您看了便明白了。”

鳳君華用獨門手法點了她的穴道,然後將她手中的白色手絹拿過來,上面一朵半開的蓮花妖嬈而絕美,繡工雖然看着有些生澀,但看得出來針腳細密,當時是用了心的。

蓮花…

鳳君華眼神剎那茫然,這是她繡的第一件作品,玉無垠一直十分珍惜,從不離身。除非是他親手交給他人,否則這世上沒人能從他身上取得貼身之物。

忽然想起五年前,姜婉英壽辰那一日。

“他…”

笑彤道:“這是五年前宮主交給我的。”

果然…

鳳君華閉了閉眼,擡手解了她的穴道。

“你在皇宮呆了多久?”

“二十年。”

鳳君華一震。

二十年前,正好是他離開的時候。

他竟然在那個時候已經預料到有今日了麼?

她恍惚的問:“二十年,你都沒被發現麼?”

笑彤微微一笑,“三小姐忘了嗎?我會千變萬化易容術,隨便幻化一個人都不會被人發現。況且我只是一個小宮女,只要不招惹是非,沒人會發現我的。”

鳳君華垂下眼瞼,“你要如何助我離開?”

笑彤道:“三小姐請跟我來。”

鳳君華不說話,跟在她身後。

這座廢棄的宮殿已經很多年沒人住,屋子裡所有東西都蒙了塵,到處結了蛛網。笑彤卻彷彿對這個地方很是熟悉,七歪八拐的走進看起來以前應該是內殿的房間。手心催動內力,將地上一個蒙塵的箱子推開,然後就看見地上木板漸漸消融,出了一個洞。

“就是這裡,三小姐,我們走吧。”

鳳君華點頭,跳了下去。剛跳下去,外面就響起嘈雜的腳步聲,追兵已經來了。

笑彤一揮手,洞口忽然又被堵住。

“這密道可以直接通往宮外,裡面有食物和燈火,即便在這裡呆個幾日咱們也不會餓死。”

笑彤取下牆壁上的火把,對鳳君華說道。

鳳君華抱着女兒跟在她後面,“這條密道你挖了多少年?”

在皇宮挖地道,還能不驚動明月殤,這個笑彤,可真有本事。

笑彤淡淡道:“二十年。”

鳳君華目光又是一震,笑彤走在前面,卻彷彿已經料到她的表情,繼續道:“這是宮主給我下的唯一命令,用二十年,挖一條密道,已備今日之需。宮主說了,明月殤心機深沉且陰暗,定然會爲難三小姐。他沒能在三小姐身邊保護,怕三小姐會中明月殤奸計而被困。所以宮主讓我無論如何要挖這樣一條密道出宮。但宮中耳目衆多,明月殤明月軒都不是好應付的人,我只得小心又小心,有時候好幾天才挖一寸,以至於這樣一條密道,用了將近二十年才完工。”

笑彤說得謙虛,鳳君華卻知道,能避過宮中重重暗衛以及明月殤的眼睛在冷宮裡挖通暗道,笑彤已經很了不起了。

“什麼時候能出宮?”

“三天。”

……

皇宮搜尋無果,暗衛已經嚮明月殤稟報了消息,明月殤負手而立,閉眸思索一會兒,卻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鎮守如意城的將士們是不是已經全都投降了?”

“是。”

暗衛道:“逍遙王帶着大軍軍臨城下,我方大將接連被殺,軍心不穩,齊王…蠱惑威逼利誘,衆將士放下兵器…投降了。”

明月殤並不意外,雖然早先有些猜測,但明月笙的身份真正曝光,他還是難免心緒震動。

她該是有多恨他,所以在那麼多年以前就在他身邊安插了探子?

明月笙…

當年那個出生中胎毒而不良於行,因他一次無意相救而發誓忠他助他的小男孩兒,竟然是她的人麼?

他閉了閉眼,“如今慕容輕寒是否已經帶兵南下直攻南陵?”

“是。”暗衛道:“東越已經連破金凰二十座城池,金凰只怕…”

明月殤面色看不出絲毫異樣,“全國追殺…”他頓了頓,道:“大安女帝。”

暗衛一震,隨即恭敬道:“是。”

……

三天後,鳳君華和笑彤從密道里出來,已經出了京城。原本想從水路離開,卻遇到了明月殤派來的禁衛軍以及重重暗衛追殺。

笑彤道:“三小姐,你先走,我斷後。”

“不行。”

鳳君華搖頭拒絕,“他們人多勢衆,你一個人無法應付。”

說話間她已經一揮手,火光溢出,前面一排靠近的人被燒成了灰燼。鳳君華足尖輕點,“走。”

兩人轉瞬落入湖面小船上,岸邊大隊人馬重重包圍,弓箭手準備就緒,領頭人下令道:“放箭。”

千萬支箭如雨點墜落,直射向小船。

笑彤雙手凝結一道屏障,將整條小船保護起來。

就在這時,船板微微晃動。

笑彤臉色一變,“水底下有殺手,三小姐小心。”

鳳君華一手抱着孩子,一邊應付那些殺手。雖然在皇宮消耗了些精力,但還是能堅持一段時間的。

鳳凰訣加上九天訣所向披靡,她手中幻化無數長劍,招式變幻如行雲流水,招招致命,不斷有人靠近,不斷有人死傷,鮮血融入河水中,轉瞬一片血紅。

笑彤已經開始臉色發白,卻還是在努力支撐。

鳳君華回頭看見她額頭滲出虛汗,微微蹙眉,身影一閃來到她身後,之間在她眉心一點,真氣源源不斷的涌入。

笑彤臉色漸漸恢復紅潤,低低道:“還有這麼多殺手,三小姐,您不要爲我浪費內力…”

鳳君華冷靜道:“穿過這條河我們就安全了,堅持住。”

笑彤點點頭,加固結界,抵擋那些飛來的箭矢。

水中竄出來的殺手都死了,鳳君華以內力加快船行速度,很快走到盡頭,然而岸邊弓箭手還在不斷放箭,一波又一波,不知疲倦。

笑彤已經快支撐不了了,“三小姐,您快上岸…”

“不行。”鳳君華道:“要走一起走。”

她話音剛落,忽然前方河水裂開,似斷崖,湍急的水流頃刻而下,小船如何抵抗這麼大的衝力?迅速被河水往斷崖衝。

笑彤受了影響,結界破裂,她悶哼一聲,手臂已經中了一箭。

鳳君華穩住身形,回頭看見她手臂上被鮮血染紅的衣衫,眼神一冷,掠至她身邊,揮手將射來的箭網斬斷。

“走。”

她抓着笑彤的肩膀飛身而去。

剛落地,又是無數箭雨落下,鳳君華連忙運功應付,笑彤忽然驚叫一聲撲過來,血腥味蔓延在鼻端。

鳳君華渾身一震。

笑彤面色慘白,將肩頭的箭拔掉。

“他們人太多,三小姐,快走…”

鳳君華眼神幽暗,眼角餘光瞥到一塊大石,她眸光微閃,指尖溢出一道紅光,將那大石一分爲四,在空中飛旋着抵擋那些飛來的箭。她一隻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受傷的笑彤,“你堅持住,離恨宮的人很快就到了。”

笑彤搖搖頭,“來不及了,三小姐,你走吧,別管我了。”她喘息着,臉上卻帶着笑容。“我只是玉晶宮一個普通的小宮女,有幸能得宮主看重受此大任,已是三生修來的福分。”她咳嗽兩聲,眼神迷離而幻滅。

“這是宮主給我下的唯一命令,我不能辜負宮主所託…哪怕是拼儘性命,我也會…幫助三小姐…離開…所以…”

鳳君華渾身一震,笑彤,她對玉無垠…

笑彤脣邊露出一抹微笑,眼神越發迷離。

“雖然在宮主眼裡我無足輕重,但我今日之死是爲宮主所愛的女子…總算…總算和宮主有那麼一絲關聯…我…我無憾了…”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忽然將鳳君華向外狠狠一推。

“走——”

“笑彤。”

鳳君華於半空中伸出手,只看見無數箭矢嗖嗖沒入笑彤身體,鮮血在眼前瀰漫,燒灼成妖嬈的花海…

她瞪大眼睛,想要飛過去,身後卻有人掠過來。

“宮主,不能過去,危險。”

魅顏一把抓住她,急聲道。

下方傳來廝殺聲,離恨宮的人已經趕到。

“快救她。”

鳳君華心知或許已經晚了,但卻依舊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但願笑彤還有救。

魑離沉聲道:“宮主,您先跟隨魅顏離開,屬下去救人。”

他說罷飛身離去,鳳君華眼中寫滿了擔憂。

“宮主,我們走吧。”

魅顏扶着她因耗盡體力而有些虛軟的身體,足尖一點,來到安全的地方。

鳳君華擡頭看了看周圍,“這是哪裡?”

“水豐峽。”魅顏道:“我們穿過峽嶺,直接從水路離開…”

“不。”

鳳君華卻搖頭,眼神深沉。

“轉陸路,去白雲峰。”

魅顏愕然,“宮主?雲太子現在已經打到了玉砂城,我們走水路,半個月後就能與大軍匯合。如果轉陸路去白雲峰,靠近國都,若被金凰女帝發現,那麼…”

“我意已決,不必多說。”

她何嘗不知道此行危險?但她必須救阿昭。

阿昭…

當初爲了阿昭的身份保密,離恨宮的人甚至都不知道阿昭的存在,否則當日狄展書反叛,明月殤早就發現阿昭的身份了。

沒人能明白阿昭對於她來說意味着什麼,她不可以讓他有事。

魅顏不再說話。

一時間,空氣靜默。

半刻鐘以後,魅顏忽然指着一個方向。

“宮主,他們來了。”

鳳君華立即回頭,眼神卻是微微一沉。

魑離抱着笑彤,身後跟着離恨宮殘餘的人馬,急急而來。

“宮主。”

他帶領衆人齊齊跪下,“屬下來遲,請宮主降罪。”

鳳君華現在沒空追究這些,將懷中的女兒交給魅顏,然後蹲下來,看着滿身是血已經閉上眼睛毫無聲息的笑彤,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她…”

魑離垂眸,“她身上連中三十七支箭,其中十二支致命,失血過多。屬下趕到的時候,她已經…”

鳳君華閉了閉眼,想起剛纔笑彤拼死護她的場景,只覺得心裡積壓着大石,悶悶的痛。

“把她帶去仙蹤山,厚葬!”

“是。”

==

玉砂城。

“殿下,剛收到消息,太子妃已經逃出南陵,現在正往白雲峰而去。”

雲墨負手而立,嗯了聲,然後道:“嚴密監控白雲峰周圍所有關口,一旦發現金凰伏兵,一律殺無赦。”

“是。”

暗衛無聲退下。

雲墨站在原地,半闔着眸子,目光遙遠。

她要救的人,他如何不成全?

……

趕了七天的路,終於來到白雲峰,周圍滿是血腥味,地上還有不少屍體,一看就知道這裡剛纔經過了慘烈的廝殺。

鳳君華眼神一沉,心中擔憂越發濃重。

魑離檢查了一下地上的屍體,走過來道:“宮主,這些都是金凰的皇族密衛,大多一招斃命,脖子上有很小的傷口。不是刀傷不是劍傷,倒像是內力催動鋼絲所殺。”

是阿昭。

她知道。

“屍體還是溫熱的,可見他們剛走不遠。”

鳳君華眼神迸發出凌厲的光,“追。”

“是。”

一行人又繼續趕路,很快就聽到前方傳來廝殺聲。

“宮主,是金凰的皇族暗衛。”

鳳君華已經運用千里渡消失在原地。

前方不遠處,金凰的皇族暗衛正在圍攻阿昭和他的屬下阿奇。主僕倆人經過長久的廝殺,體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阿奇擋在阿昭面前,急急道:“少主,對方人太多,您快走,屬下護着您…”

阿昭抿着脣,手中銀絲線不停的舞動,他雙腳不便,練的便是這鋼絲殺人。

阿奇忽然悶哼一聲,單膝跪在地上,口吐鮮血。

阿昭霍然擡頭,一把扶住他。

“阿奇。”

阿奇一劍殺死靠前的兩個黑衣人,對他搖頭道:“少主,您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斜刺裡一道掌風逼近,阿昭迅速將阿奇推開,迎掌而上,卻因晚了一步加上內力即將耗盡而不敵,生生從輪椅上滾落。

“少主。”

阿奇大喝一聲,目光充血而焦急。

前方就是懸崖。

“阿昭。”

眼前紅影一閃,火光閃過,周圍慘叫聲四起。同時又有另一批黑衣人出現,迅速和金凰的皇族暗衛拼殺起來。

阿昭擡頭,還未來得及看清她的模樣,就已經被人攬住腰飛身落地。

“宮主。”

魑離等人迎上來。

此時,金凰的皇族暗衛已經全都死了。後來的一批黑衣人走過來,跪在地上。

“參見太子妃。”

阿奇已經走過來,“小姐。”

鳳君華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目光閃動。

“他讓你們來的?”

“是。太子知曉太子妃會來白雲峰,特意讓屬下等人來迎接。”

阿昭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她低頭。

“阿昭?”

他看着她,眼神彷彿跨過千年萬年飄過來,微微恍惚,又並深深暗沉,只低低道:“我要去金凰。”

鳳君華抿脣不語,只靜靜看着他。然後她擡手,點了他的睡穴。

“你…”

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她身上。

“少主…”

阿奇擔憂的喚了聲。

鳳君華繃着一張臉,“去玉砂城。”

……

屋子裡很靜,紫金香爐裡燃放着香菸,紗帳逶迤而下,帳內女子靜靜沉睡。

雲墨站在窗前,負手而立,眼神靜謐的看着遠方。

鳳君華眼睫顫了顫,慢慢睜開眼睛,一眼看見頭頂淡紫色的紗帳,怔了怔,然後想起那日救了阿昭以後,她立即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對了,阿昭。

她立即坐起來。

“阿昭…”

忽然瞥見窗前的雲墨,她聲音悠然頓住。

“醒了?”

他沒有如以往那般立即走過來,甚至都沒有回頭,聲音冷淡得讓她心口陣陣疼痛。

苦笑一聲,“你還在生我的氣?”

他沉默一會兒,隨即轉過身來,神情淡漠微有譏嘲。

“我生不生氣,你何時真正在意過?”

她喉嚨一堵,“我…”

“你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後叫的第一個人卻是其他男人。”他神情淡得有些冷,慢慢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嘴角勾起淡淡自嘲。

“有時候我真想破開你的心看看到底有多大,能夠裝得下多少人。這天底下好像誰都可以讓你放在心上,唯獨對我最殘忍。是嗎?”

鳳君華呼吸一滯,知曉這次她不告而別傷了他的心,便軟下性子去拉他。

“對不起,我不該不辭而別,你別生氣了好不好?”她望着他,又想起了什麼。“緋兒呢?她在哪兒?”

雲墨神色更爲嘲弄,卻沒有拂開她的手。

“現在終於想起自己還有女兒了嗎?”

他從未用這種冷淡夾雜嘲諷的語氣對她說話,即便是從前她故意傷他,他再痛再傷再怒也會剋制。

而這一次,他看着她的眼神毫無感情,只有深深的壓抑的沉怒。

鳳君華怔了怔,有些不適應他的冷漠。

半晌,她垂下頭,不說話。

走的時候她就知道他會生氣,卻沒想到他會氣成這樣。自從他們在一起後,他對她從來都是溫柔的,寵溺的,甚至都沒大聲對她說過一句話。從前她要是生病受傷了,他會一直守在牀邊等着她醒來,然後親自照顧她喝藥。

然而這一次,他卻對她不理不睬,還說那麼多嘲諷的話。

這樣的他讓她心裡發堵發悶發疼。

她不習慣這樣的他,至少不習慣在她面前如此冷漠的他。

連日來的疲憊以及逆反心理一起涌上來,她去南陵是爲了誰?還不是爲了幫他解毒。他以爲她想離開他嗎?他以爲她想日日跟明月殤周旋嗎?她日日夜夜吃不好睡不好,就是擔心他的身體。是她害得他中毒,她怎能眼睜睜看着他死?

“怎麼不說話?”

鳳君華賭氣道:“我還能說什麼?反正在你眼裡我說什麼都是錯。”

他一陣靜默,周圍空氣在一寸寸變冷。

鳳君華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他身體裡還有夢相思沒解,他生氣是因爲擔心她,不然也不會知曉她去了白雲峰就立即派人阻截殺手營救她。

“我…”

眼前一黑,他已經俯身而下,雙手死死的抓着她的雙肩,眼神沉沉的看着她。

“你在怪我?”

鳳君華原本想說什麼,擡頭觸及他黝黑深沉的眼睛,頓時呼吸一滯。

“雲墨…”

他突然低頭堵上她的脣,粗暴的,蠻橫的,再沒有從前絲毫的溫柔憐惜可言。

這是從她出現在他面前開始他就一直想做的事。

看來是他以前太寵她了,她真以爲他好說話是吧?不給她點教訓,她只會更加得寸進尺。以後…

以後?

他突然頓了頓,心中那股疼痛如洪水決堤,破空而來。

他們還有以後麼?或者說,他還能活多久?他還能擁有她多久?

心裡深藏的痛苦絕望蓋過了憤怒和幾個月以來的擔憂惶急,他閉上眼睛,動作漸漸溫柔了許多。

無論什麼時候,他總是對她狠不下心來。

鳳君華原本在他低頭吻下來的時候就愣住了,立即想起五年前金凰花燈會那一晚,他也是被他氣急吻了她,那是他第一次嚴格意義上對她生怒。

脣上傳來微微的刺痛讓她皺了皺眉,卻沒有推開他。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裡變化,能察覺他冷漠背後的溫柔。

眼角有了淺淺淚痕,她伸出雙手去抱他,他卻突然痛苦的悶哼一聲。她立即睜大眼睛,頓時想起他體內的夢相思,連忙推開他。

“別…不要…”

他一隻手撐着牀,另一隻手摟着她的腰,脣貼在她臉上,微闔着眸子,輕輕呢喃。

“青鸞,別推開我…”

他又去尋她的脣,她卻偏頭躲過,含淚搖頭。

“你會毒發的,不要…”她忽然想起什麼,“聖靈泉泉水,對,我拿到聖靈泉泉水了…”她說着便往懷裡掏,懷中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她臉色立即慘白如雪。

他卻已經將她壓倒在牀,呼吸噴灑在她耳邊,溫熱的吻從她耳根子一寸寸滑落,手指靈巧的扯掉她的腰帶。

“不要——”

她卻突然驚醒,推開他,一臉的驚惶。

“不能,雲墨,你會死的,會死的…”

他身中夢相思,便是看見她都會痛不可遏,一旦動情,那更是痛徹心扉。

她怎能眼睜睜看着他這樣痛?

他伏在她身上,低頭看着她。然後伸手,一點點將她眼角的淚水擦拭。

“別哭。”

聲音恢復到從前的溫柔疼惜,那般綿綿密密絲絲入骨。

鳳君華又忍不住落淚。

“雲墨…”

他埋頭在她頸側,沒再碰她,雙手卻緊緊的摟着她腰,彷彿要將她融入自己骨子裡。

“別推開我。”

低低而喑啞的聲音,含着幾分脆弱的祈求,讓她立即不敢動了,淚水已經沒入耳鬢,浸溼了枕頭。

心裡蔓延着無邊無際的憂傷和悲憤。

“你是不是將聖靈泉泉水藏起來了?”

就像從前他將她的忘情丹給偷天換日一樣,或許早在這幾天內他已經將她身上裝有聖靈泉泉水的瓶子給搜走了。

他不回答,依舊伏在她身上,輕嗅着她身上的芳香。

“這段時間有沒有想我?”

想,怎麼不想?時時刻刻都想。

她想說話,喉嚨卻被堵住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用力的點頭。

他輕笑一聲,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道:“抱歉。”

她一愣,又聽他在說:“我剛剛不該對你這麼冷漠,青鸞,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角色調換,剛纔還是她小意說軟話,不到半刻鐘,他的態度就立即變了,反而擔心她會因他剛纔冷漠的態度而生氣。

鳳君華只覺得心口一酸,終究忍不住環住他的腰,搖頭。

“沒有,我怎麼會生你的氣?是我不好,是我不辭而別讓你擔心,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了,永遠都不離開…”

他又覆上她的脣,將她剩下所有的話都吞入腹中。

她瘋癲癡狂半年多,兩人又分別近四個月,此時相逢相依,自然很容易動情。見不到的時候還好,此刻那般親密,越發覺得心中空虛加大,恨不能將對方揉進自己身體裡纔好。

他扯落了她的腰帶,急切的想去撕扯她的衣服,她慌忙阻止。

“這衣服可是你親手給我做的,除了登基那一日,我天天穿着,你可不能給扯壞了,不然你上哪兒再找一匹天華碧給我?”

他一頓,方纔那般旖旎纏綿的氣氛立即被她打散,他有些哭笑不得。

正在這時,有人推開了門。

“姐夫,我姐醒了嗎,你快去看看那個…”

鳳含鶯的抱怨聲戛然而止,她怔怔的看着牀上女上男下的兩人,半晌沒回過神來。

鳳君華在她進來的時候就怔住了,還沒明白過來小鶯怎麼在這裡,下一刻看見她呆滯的神情,又意識到此刻自己和雲墨的姿勢有多曖昧,臉頰騰地一下紅透。她連忙推開雲墨坐起來,三兩下整理好凌亂的衣發。見鳳含鶯還在發呆,她不自然的咳嗽一聲。

“小鶯,你怎麼在這裡?”

鳳含鶯終於回過神來,想起剛纔自己突然闖進來好似打斷了兩人的好事,神色有些不自然。訕訕道:“對不起啊,姐,我不知道你們…”

瞥見已經坐起來的雲墨,鳳君華又咳嗽了一聲,打斷了鳳含鶯的解釋。她一頓,偷偷看了眼雲墨,他表情明顯不大好,眼神裡寫着責備。

她有些心虛的想,這也不能怪她嘛。她也不知道姐會在這個時候醒過來嘛,更沒想到他會那麼飢渴,姐一醒過來就…

心中不停的腹誹着,嘴上可不敢這麼說。

屋子裡氣氛有些沉凝。

鳳君華乾咳一聲走過來,也不再詢問她爲何會出現在這裡,問道:“小鶯,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鳳含鶯一拍腦門,立即去拉鳳君華的手。

“姐,是這樣的,就是你帶回來那個什麼阿昭。他已經醒過來了,吵着鬧着要見你,你快去看看吧。否則他得把房子給掀翻了…哎,姐,你等等我…”

她話還沒說完,鳳君華便立即甩開她匆匆離開。鳳含鶯在身後無論怎麼叫她都沒停下來,眼角餘光瞥到一抹黑色,她擡頭。

“姐夫?”

雲墨看着鳳君華消失的方向,眸光閃了閃,跟了上去。

……

詢問過魅顏等人後,鳳君華立即就去了阿昭的房間。還沒到就聽見裡面傳來杯碗被摔碎的聲音,接着就聽見阿昭冷冷道:“我不喝藥,讓你們的主子過來,快去——”

“哎,我說小子,你不要不識擡舉。”

雲裔忍不住了,“別以爲你立了功就可以目中無人耀武揚威,本王告訴你,這裡是軍中,不是…”

“阿昭。”

鳳君華出現在門口,截斷了雲裔未說完的話。

阿昭一頓,而後擡頭,冰冷的眸子已不復那日複雜的情緒,淡得如一潭池水,沒有絲毫漣漪。

雲裔看了看鳳君華,又看了看阿昭,走過去。

“你來了就好,這小子…”

“出去。”

鳳君華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淡淡吐出兩個字。

雲裔一愣,這女人又開始耍大牌了?

他忽然有點懷念她瘋癲的時候,至少不會這樣理所當然的高高在上。

雲墨就沒好好的懲罰她?下一刻,他眼尖的瞥見她脣上的傷口,眼底劃過一絲精光,掠有些可惜。

就知道雲墨捨不得這個女人。

他聳了聳肩,走了出去。

鳳君華站在原地不動,直直的看着躺在牀上面色依舊有些發白的阿昭,半晌沒說一句話。

阿昭卻已經收回目光,冷冷譏嘲道:“終於肯來了?我還以爲你在雲墨的溫柔鄉里捨不得走了呢。”

當真以爲他沒看見她略腫的紅脣麼?她心心念念要替那個人解毒,不惜隻身犯險,回來後雲墨不好好照顧她,卻如此凌虐她。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

“阿昭。”

鳳君華輕輕喚了聲,眼神裡無盡哀傷。

阿昭呼吸一滯,別過臉去,似有些賭氣。

鳳君華笑了,他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不高興了就冷冷的不理她,一個人生悶氣,不過就是想她哄他罷了。

還是個孩子啊。

她走過去,坐下來。

“阿昭。”

他抿脣,依舊不看她,眼底卻有微微波動。

“爲什麼不吃藥?”

……

門外,雲裔被趕出去後根本就沒走,他其實純粹是好奇,這個所謂的阿昭到底是什麼人,居然能在明月殤身邊做臥底那麼久還沒被發現。擡頭看見走過來的雲墨,他嘴角勾起幾分笑意。

“你的女人現在可是和其他男人共處一室,你不去將她拉出來?”

雲墨不理他,走到門口,便聽見裡面傳來二人的對話聲。

“你還會管我的死活麼?”

屋子裡沒有屏風隔着,只帷幔隨着微風搖曳,鳳君華坐在牀邊,一頭青絲散落而下,與湖藍色疊絲薄衾互相輝映,淋漓分明。

她擡頭看着阿昭,眼神隱約有些暗淡。

“你還是在怪我麼?”

阿昭輕嗤一聲。

“我哪裡敢怪你?你是東越的太子妃,大安國的開國女帝,我不過是一個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殘廢,哪有…”

“阿昭。”

鳳君華的聲音忽然加大,她雙手抓着阿昭的雙肩。

“看着我。”

阿昭依舊不理她,卻也沒掙脫,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肩膀。眼角餘光忽然瞥見門口的雲墨,嘴角扯出一抹譏嘲。

“太子妃,您現在是有夫之婦,可不能和除了丈夫以外的其他男人太過親密,否則您的夫君一旦吃起醋來,我怕小命不保啊。更何況您是千金之軀,我…”

“阿昭。”

鳳君華語氣更重,眼神裡那種深切的悲傷重來。

阿昭忽然住了嘴,低頭不再說話。

鳳君華看着他,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又癱軟的坐了下去。

她突然捂着臉,似乎掩不住心裡沉沉壓抑的悲傷。

雲墨一直站在門口,沒進去,也沒轉身離開。

雲裔在他旁邊,看見屋內的兩人,若有所思。

“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人?值得她如此在意?”

“對啊。”

鳳含鶯也納悶道:“那個什麼阿昭,居然敢對我姐發脾氣,更奇怪的是,姐居然容忍他?他到底是什麼人?”

她看向雲墨,“姐夫,姐有沒有對你提過?”

雲墨沒有說話,仍舊看着鳳君華。

久久的沉寂過後,阿昭無奈的嘆息一聲,脣邊露出一抹苦澀,伸手想去拍她的肩。

“別哭了…”

鳳君華突然伸手抱住他。

阿昭一愣,門外的雲裔和鳳含鶯更是睜大了眼睛,然後看向雲墨,他眼神沉寂着,神情看不出異樣,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詭異,太詭異了。

雲裔幾乎是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雲墨,這廝典型的就是個醋缸,平時恨不得將那個女人天天鎖在身邊纔好。如今竟然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女人抱其他男人都沒有反應,這是在太奇怪了。

而且他不信以鳳君華的武功會沒有察覺他們就在門外,居然還堂而皇之的抱那個人,她就不怕雲墨生氣?

鳳君華死死的抱着阿昭,聲音微微顫抖。

“阿昭,對不起,你別這樣好不好?你要是心裡不痛快可以打我罵我,但是不要這樣自我折磨…”

她一說話,雲裔和鳳含鶯更是驚得瞪大了眼睛。

雲墨依舊面無表情,眼神卻深了深。

阿昭被她抱着,一剎那有些恍惚,記憶深處最久遠的溫度和馨香撲鼻而來,他心中如沉沉紮下一根刺,疼痛開始向四周蔓延。

他低垂着頭,再也維持不了冷漠,脣邊悽苦加深。

“你還會關心我麼?我還以爲你已經放棄我,不要我了…”

鳳君華呼吸一滯,鬆開他,眼神裡又含了淚花。

“怎麼會?”她抓着他的手,穩了穩情緒,道:“阿昭,我知道這些年委屈了你,是我不對,我不該讓你去南陵,不該讓你去明月殤身邊。不該…”

“夠了。”

他突然沉聲打斷她,似乎有些不耐煩,也似乎被她戳中了內心不願意面對的傷疤。

鳳君華一頓,對上他暴怒痛楚的眼神,心中一揪,忙又道:“好,我不說了,你別生氣。”

阿昭深吸一口氣,“幫我一件事。”

鳳君華沉默。

他回過頭來看着她,說:“就當我這麼多年辛苦的報酬,也不可以麼?”

鳳君華被那‘報酬’兩個字刺得呼吸一滯,苦笑道:“你說。”

“救她出來。”

雖然早就猜到,她卻還是忍不住問:“給我一個救她的理由。”

他輕嘲,“什麼時候,連我向你提這麼小的要求也要理由了?”

鳳君華抿脣,“她是金凰的公主。”

“她也是我的妻子。”

說出這句話,他幾乎是用吼的。

鳳君華震了震,想起那日在白雲峰見到他的場景,頓時眼神一深。他那麼拼命也要去金凰…

“你愛上她了?”

阿昭一聽這話就怒了,他猛然推開她,赤紅着眼睛大聲吼:“對,我是愛上她了,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鳳君華沒有防備,被他一把推倒在地,雲墨等人立即跑了進來。

“青鸞。”

“姐,你沒事吧?”

鳳含鶯回頭就對阿昭怒罵道:“臭小子,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阿昭胸口積聚着一團怒氣,看着被他推倒在地的鳳君華,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懊惱,聽見鳳含鶯指責的話,不禁冷笑一聲。

“我就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能耐我何?”

“你——”

雲墨已經扶着鳳君華站了起來,眼見兩人要吵起來,鳳君華立即低喝一聲。

“小鶯,住嘴。”

鳳含鶯一頓,幾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姐?你…”

鳳君華如何不知他們心底的疑惑?但她現在沒空解釋。

“你們先出去。”

“可是…”

“出去。”

阿昭忽然笑了起來,笑得肆意而張狂,笑得得意而悲哀。

鳳君華眼神一緊,“阿昭…”

“你閉嘴。”

他突然大聲打斷她,雲墨眯了眯眼,殺氣四溢。

鳳君華連忙抓住他的手,眼神祈求,示意他不要動手。

雲墨皺眉,終究沒說什麼。

阿昭漸漸安靜了下來,眼神諷刺卻越加濃厚,聲音靜默而悠遠。

“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爲了你,我做了十八年不是自己的自己。十八年前,你將我從死人堆裡挖出來,只對我說了一句話,要我做你的眼睛。從那以後,這世上就再也沒有阿昭這個人,我也徹底忘記了自己是誰。可我心甘情願,因爲那是你想要的。五年前,你歷情劫,浴血重生,我恨自己不在你身邊,恨那個時候你不需要我。你喪失五識四肢殘廢的時候,我多想做你真正的眼睛。可我沒資格。從一開始,我就沒資格。”

鳳君華眼睛慢慢睜大,渾身都在顫抖,連聲音都變了。

“阿昭…”

他在說什麼?他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阿昭竟然對她…

不,不可能的,她一定是產生了幻覺,她一定是聽錯了。

鳳含鶯和雲裔也是一臉震驚,唯有云墨神情自若。

阿昭看着一臉不可思議的鳳君華,語氣越發自嘲。

“不可思議麼?”他輕笑,“就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呢。”他閉了閉眼,聲音蒼涼。“這世上爲你生爲你死的人很多,可願意爲了你將自己置身苦海十八年生不如死的人,卻不多。你要我給你一個理由對嗎?好,我現在就告訴你。”

“因爲…愛你太累了,我想換個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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