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霞光灑下來,透過稀稀疏疏的枝葉,在那男子臉上打出淡淡的陰影。他溫雅清俊的容顏綻放一抹笑意,微微有些靦腆和幾不可查的苦澀。
“姑娘是東越人,又從宮裡急急出來的,皇宮裡的男人就只有一個。”他說到此擡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怕她生氣,她卻面色清淡看不出異樣,他這才鬆了口氣,緩緩道:“在下知道姑娘和孟皇后乃是好姐妹,所以…”
她淡淡笑了笑,轉身面向天邊夕陽,衣袂翻飛飄然如夢。
“嗯,是好姐妹。”
她語氣有些飄忽,似想到了什麼美好的記憶,絕麗容顏上綻開淡淡笑意,而後又是一暗,回頭道:“你想好了嗎?”
他十分堅定的點頭,“能得姑娘爲妻,是在下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她張了張脣,看着他溫潤的眉眼,看着他眼神裡浮現的情絲縷縷,忽然便別開了頭。
“你是好人,我不該害了你。”她說,“剛纔的話就當我沒說過,告辭!”
“姑娘…”
他想也沒想的就拉住了她的手,她一頓,眼神落在他拉着她的手上,他立即臉色一紅,放開了她。
“對不起,在下唐突了,請姑娘莫怪。”
她嘆息一聲,“你我萍水相逢而已,將軍實在不必如此。”
“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姑娘不必介懷在心。”彼時年輕氣盛,懷着一腔熱情,偷偷爲能幫心上人而開心,哪裡還會覺得委屈?
“姑娘放心,在下定然會八擡大轎迎娶姑娘爲妻。”
她眼神複雜,搖搖頭。
“我已經心有所屬,如今便只是爲了這個孩子一個名分而已。就算嫁與將軍爲妻,也只有名分而已,將軍你…”
“沒關係。”
他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雖然心中失落,但至少以後可以和她朝夕相處,便是對他最大的恩賜。
“在下願意幫姑娘。”想了想他又道:“姑娘既然獨自離開,想必也是爲了給這孩子尋一個清靜之地。而姑娘功名在身,想要躲藏只怕不容易,不如就隱姓埋名可好?”
“將軍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她點頭,真誠道:“將軍大恩,千影無以爲報,只盼來生做牛做馬回報將軍。”
……
“就這樣,你娘就嫁給了我。”慕容於文嘆息一聲,道:“七個月後,便生下了你。”
鳳君華靠在牀上,神色有些微的茫然呆滯。
“這麼說…我娘喜歡的人,是…”
“嗯。”慕容於文黯然的點頭,“是你的親生父親。”
他擡頭看着鳳君華,見她面色悽然暗淡無光,便知她此刻心中痛不自抑,不由得也心疼道:“緋兒,是爹對不起你,爹應該早些告訴你的。我該在知道你在東越的時候就直接來接你,那麼你就不會…”
彼時雲墨將她安置在別院裡不讓任何人見她,大抵就是怕慕容於文會來接她離開吧。
“爹,這不是您的錯。”
鳳君華壓抑住心口的疼痛,強自笑道:“我知道,爹做什麼都是爲了我好,爹從小都那麼疼我,是我自己…”她鼻子微微酸澀,有些顫抖的哽咽道:“爹,我不是您的親生女兒,您還會認我嗎?”
她害怕,她絕望,她痛悔,害怕這個從小疼她愛她的父親也拋棄她。
“當然。”
慕容於文眼角也有淚花閃爍,他顫抖的握住她的手,“緋兒,你永遠都是爹的好女兒,永遠都是。”
“爹。”
鳳君華嘶啞的喚了聲,然後撲入了他的懷抱,淚如雨下。
“對不起,爹,女兒不孝,總是讓您操心,對不起…”
慕容於文也緊緊抱着她,“好孩子,別哭,你沒錯,是爹不好,是爹無能,不能保護你和你娘,才讓你娘慘死,讓你流落在外十多年,我對不起你娘,也對不起你…”
鳳君華哭着搖頭,“不,都是我不好,小時候我怨您娶了其他女人讓娘傷心。我現在才知道,您爲了娘受了多少的委屈,爹,您對我們母女的恩情,這輩子我都無法報答…”
慕容於文拍了拍她的背,然後微微推開她,憐惜的給她擦乾臉上的淚水。
“孩子,別哭了,你眼睛不好,別再哭了啊…”他心疼的看着他,柔聲說道:“爹只希望你做一個平凡人,天天開開心心的,比什麼都好。緋兒,我知道這些話對你來說太殘忍,但是爹卻不得不說。”
他狠了狠心,道:“緋兒,如果你真的不想做東越的公主,那麼就跟爹離開這裡吧。就當,就當做了一場夢,把什麼都忘記,做回從前那個活潑可愛的緋兒,好不好?”
“從前…”
鳳君華有些恍惚,而後黯然搖頭。
“回不去了。”她淒涼道:“爹,我回不去了,十多年前的慕容琉緋,已經死了。”她怔怔望着某一個方向,輕輕的說:“爹,我忘不了他,我也不想忘記。不過爹您放心,我不會那麼糊塗的,您說得對,我應該離開,離開這裡,離開他…”她吸了吸鼻子,似下定了決心道:“這個夢,是該醒了。”
“緋兒…”
慕容於文心疼的說不出話來。
她卻淡淡的笑了,一點一點的擦乾了臉上的淚水,慢慢恢復了冷靜。
“不過爹,我不能跟您一起走,我得單獨離開。”
“爲什麼?”
慕容於文不解,“雲太子,他…他對你…緋兒,他是不會放你離開的。”
雲墨的決心他們都看在眼裡,即便鳳君華是他的親妹妹,他卻還是要與世俗道德挑戰,非要得到她不可。那個人太強大,單憑她一人之力,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的。
“我知道。”
鳳君華垂下眼睫,靜靜道:“就是因爲如此,我才更應該單獨走。”
“緋兒…”
“爹,您先聽我說完。”鳳君華打斷他,“如果我跟你們一起走,加上易先生和小風,目標太大,很容易就會被他給發現,倒不如我單獨離開,範圍小一些,他想找到我,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況且…”她面色有些漠然的冷嘲,“那個人不會縱容他胡作非爲的。”
慕容於文默然半晌,道:“緋兒,不是爹不相信你,只是…只是如今你的眼睛…”
她卻微笑着搖頭,面容恍然間便蒙上了淡淡霧氣,忽然道:“既然來了,便現身吧。躲躲藏藏,可不是你的作風。”
慕容於文立即臉色大變,“誰?”
“爹,不用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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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君華也不起來,空洞的眼睛直直望着一個方向。慕容於文擡頭看過去,卻見屋子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淡白衣衫飄然而立,容顏悽豔而驚心的美,只一雙眼睛淡漠紅塵之外。
他驚了驚,“五皇子?”
而後他下意識就要站起來行禮,鳳君華拉住了他。
“爹。”
慕容於文回頭看她。
“緋兒?”
鳳君華不看他,而是望着明月軒。明月軒也盯着她,而後嘴角溢出淺淺笑意。
“你怎麼知道是我?”
“離恨宮四大堂主都在這裡,周圍還有他的暗衛,能躲過這麼多人的視線偷偷進來,當今世上沒幾個人做得到。明月殤在南陵,我大哥也會西秦了,都不可能出現在這裡。顏諾…”她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平靜無波。“如果是他,早就出現了,不會躲這麼久。想來想去,也只有早就離開南陵的你了。”
明月軒似乎笑了笑,漫步走過來。
“你還是那麼犀利。”
慕容於文站起來,拱了拱手。
“不知五皇子所爲何來?”
這時鳳君華掀開被子下了地,手一揮紅裙如流光般華麗炫彩的閃過,轉瞬便包裹住了她玲瓏有致的身體。
明月軒眼神裡似乎也有流光閃過,也沒看慕容於文,而是對鳳君華道:“需要我幫忙嗎?”
鳳君華一點都不意外,明月軒此時出現在這裡明顯就是爲了她而來。
“帶我離開東越,直至安全的地方,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以身相許除外。”她一點都沒有求人的態度,語氣淡淡而微冷,彷彿料定了明月軒會幫她一般。
慕容於文有些驚異,也知道明月軒對自己女兒有着什麼心思,當下心中有些複雜起來。
明月軒似乎也不意外鳳君華這麼氣勢凌人,“你有離恨宮,想要離開帝都,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你都如此瞭解離恨宮,他爲何不可以?若動用了離恨宮我才真的是寸步難行。”鳳君華神色淡淡,彷彿之前那個哀傷絕望淚流滿面的女子已經徹底消失,如今的她是冷心冷清的夜魅,是離恨宮宮主。
“我想,這十幾年來,你應該不會只是一個不問世事的皇子。這東越帝都也有不少你的暗樁吧?”她慢慢走過去,“雖然我對你們明氏皇族的人沒什麼好感,但是對於你的實力我卻絲毫不懷疑。帶我出帝都甚至出東越,應該不是難事吧?”
明月軒默了默,似乎在沉思,而後緩緩道:“你當真要離開?”
鳳君華嘴角浮現一縷譏誚,“你今天來這裡不就是要帶我走麼?只是我很奇怪,雖然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但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都被下令封口了,封不住的也都死了。就算要流傳出去,也得再過一段時間吧,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明月軒沒有回答她,而是道:“如果你要離開,那麼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只是,你真的想好了?”
鳳君華沒說話,面色有微微暗沉。
“緋兒。”慕容於文走過來,神色複雜道:“你和五皇子一起離開吧,爹留在這裡,還可以幫你拖一段時間。無論怎麼說,他們也不會相信你在眼睛不方便的情況下還會一個人獨自離開。就算等他們發現了,那時候你也已經走遠了。”他說到這裡又看向明月軒,懇求道:“五皇子,但求您能夠保緋兒安全,老夫感激不盡。”
他說着就要跪下來,鳳君華忙伸手去拉他。
“爹,你這是做什麼?”
明月軒也道:“前輩不用多禮。”他默了默,嘆息道:“將軍半生都爲南陵皇室盡忠職守,昔年更是領兵在外打了無數勝仗,爲我南陵安定立下無數功勞,是明氏皇族對不起你。如今我幫你的女兒,也算是替明家人還債吧。”
鳳君華有些意外的望了他一眼,打從第一次見他開始,她就直覺的這個人並非卑鄙無恥的小人。之後的每一次見面,他都有意無意的幫過她。那日她渡情劫,若非他出手,只怕她也沒那麼快突破鳳凰訣最高一層。這樣一想,她面色也好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現在就走吧。”
明月軒也知道此事不能拖延,以免夜長夢多。他看向鳳君華,“你的身體…”
“死不了。”
鳳君華面色很是漠然,從小從刀鋒劍雨中走過來,什麼傷沒有受過?現在除了眼睛看不見,她的身體好得很。心裡的傷…她苦澀的想着,怕是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明月軒深深看了她一眼,心知她在故作堅強,也不戳破。
“雲墨將你保護得密不透風,我剛纔將一部分人調開了纔有機會進來,不過以雲墨的耳目,可能很快就會發現,事不宜遲,我得趕緊帶你離開帝都。”
“好。”
鳳君華剛點頭答應,門就被人推開,鳳含鶯急急忙忙的走進來。
“姐,皇宮裡來人說了,說雲皇要召伯父進…”
她話還沒說完悠的住嘴,有些詫異的看着明月軒,隨即反應過來立即將門給死死的關上。
“你…你怎麼在這裡?”
她瞪着明月軒,倒是沒懷疑他不安好心。一看他這樣子便知道他來了怕是有一會兒了,鳳君華沒喚人便是沒有危險。
“小鶯,你來得正好。”
鳳君華對她招了招手,她走過去。
“姐,發生什麼事了?”
“我現在要離開。”鳳君華言簡意賅,“但你不可以跟我一起走,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兩姐妹一起生活十幾年,早已默契十足,況且之前鳳君華也說過要離開的話,因此她很快就冷靜下來,瞥了眼明月軒。
“你要跟他離開?”
“是。”
鳳君華點頭,“我走了,他們不會爲難你。”她頓了頓,“你剛纔說皇宮裡來人傳召我爹?”
“嗯嗯。”鳳含鶯這纔想起這事兒,“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十分急迫。”
鳳君華皺了皺眉,慕容於文立即道:“既然如此,那我現在就進宮,正好可以幫你拖延點時間。緋兒,你放心走吧,爹在這裡很安全,不會有事的。”
“時間來不及了。”明月軒走過去,“必須馬上離開。”他回頭對慕容於文道:“前輩,你不必如此着急,得緩一緩再進宮。”
慕容於文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鳳君華的身世被拆穿了,他這個養父心裡對雲皇還有氣,怎麼可能隨傳隨到?要是立即進宮反倒是惹人懷疑,倒不如把氣場做足,非得氣一氣雲皇才行。
“好。”
鳳君華深吸一口氣,眼眶微紅。
“爹,那我先走了。此次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我…”
“別說那麼多了。”慕容於文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孩子,你快些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爹只要知道你安好就可以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相信咱們父女終究會有重逢的一天的。”
他說完後就將看向明月軒,老眼裡含了請求和感激。
“五皇子,我把緋兒交給你,拜託了。”
明月軒點頭,“放心吧,我會帶她安全離開的。”
想了想,鳳君華將火兒放出來。本來想着將這小東西留下給雲墨指路誤導他,但它卻十分依賴自己,又想起如果雲墨下定決心不讓自己走,留着它恐怕更會弄巧成拙。想了想便將它重新放入袖中,又想起什麼,對鳳含鶯道:“小鶯,如果你喜歡雲裔的話,就跟着他吧。”
然後回頭對明月軒道:“走吧。”
“嗯。”
兩人身影一閃,風一般的掠了出去,轉瞬消失無蹤。
鳳含鶯還怔怔的有些回不過神。
這時候,有人在外面敲門。
“爹,您在裡面嗎?”
是慕容琉風。
鳳含鶯立時清醒了過來,對慕容於文道:“伯父,時間差不多了,您先進宮去吧。”
慕容於文點了點頭,遲疑道:“那你…”
“我自然是在這兒陪我姐嘍。”她狡黠一笑,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慕容於文了然的笑了笑,這才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慕容琉風正在敲門,冷不防他打開了門,伸出的手立即僵在半空中,有片刻的怔忪。
“爹,原來你在啊,害我叫了老半天,你也不答應一聲。”他說罷又湊着腦袋往裡面看,“姐姐呢?”
慕容於文伸手擋住了他,低聲道:“你姐姐哭了好半天,好不容易纔被我給點了睡穴睡着了,你可不能進去把她吵醒了。”
“哦。”
慕容琉風現在也知道鳳君華和雲墨的關係了,有些嘆息道:“爹,姐姐是不是很難過?”
慕容於文沒回答,豈止是難過而已?完全就是心死絕望了。
“好了,我現在不跟你說了,我得進宮去。”說罷他看見垂首小跑過來的傳旨太監,臉色很冷,“我倒是想要看看他們究竟還想做什麼。”
慕容琉風道:“爹,我跟你一起進宮吧。”
“不用了,你就留在這裡。”
慕容於文淡淡拒絕,也不等那傳旨太監說話,哼了聲就擦身而過。
小太監不敢怨怒,他自然不知道鳳君華的身份,只道慕容於文是他們未來太子妃的父親,可得好生伺候着,因此忙小跑着又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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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前,未央宮中。
雲皇講述完那段過往之後,皇后就陷入了沉思之中,雲墨面色卻很淡,沒有絲毫的波瀾起伏。
“所以…”
雲皇看了眼雲墨,狠了狠心,說道:“墨兒,她真的是你的妹妹,你…”
“父皇。”
雲墨語氣淺淡,眼神平靜如水。
“兒臣有幾個問題,還望父皇替兒臣解惑。”
雲皇點點頭,“你說。”
雲墨望着他,眸子如一汪看不到盡頭的深淵。
“據你所說,千姨是突然回宮,爲何宮人沒有稟報?豈非不合常理?”
“這…”
雲皇怔了怔,顯然也是沒想到這個問題。他一心糾結在對皇后的歉疚和對莫千影的虧負中,倒是忽略了這些細節,此時聽雲墨所言,也覺得奇怪。
此時皇后開口了,“我記得那時千影似乎說碰到了仇家,需要出宮一段時日解決。她那仇家武功高強不在她之下,聽陛下說起當日千影情狀,她只怕也受了傷。她臨走時說過定然會在建國那日趕回來,與我們同慶。想來她那時候應該急急而來,怕我們擔心她的傷,大概避過了所有人耳目想先自己處理一番再來見我和陛下吧。”
雲皇想了想,贊同道:“以千影的性格,的確有可能。”
雲墨不急不忙,“好,縱然這條說得過去。那麼時間呢?”他道:“父皇您剛纔說過,您是在宮宴過後醉酒誤打誤撞闖進了千姨的寢宮,第二天醒來後千姨就不見了。那麼,千姨到底是當天晚上離開的,還是第二天離開的?您可問過?”
雲皇又是一怔,隨即眼神裡浮現了疑惑和微微不確定。
“墨兒,你想說什麼?”
“很簡單。”
雲墨乾脆道:“依照慣例,那時東越始逢建國之初,各國使臣前來朝賀,宮宴結束後便會被安排住進驛館。千姨離開皇宮,若不想被父皇找到,定然會急急離開東越,根本不可能去驛館。而那時身爲南陵大將軍的慕容前輩自然不可能見到她。而且兒臣仔細的查過,慕容前輩那幾天裡除了公事,並沒有外出。可如果千姨是在晚上離開的…”
他眼神深了幾分,雲皇也似想到了什麼,心中一跳,接過話道:“如果慕容於文是在當晚無意之中見到了千影,那麼也就是說那時他剛離開皇宮或者還未離開皇宮,也就是宮宴剛結束不久。而那時我剛闖入了千影的寢殿,時間剛好相撞。”
說到這裡兩父子同時沉默了,眼神裡卻升起了同樣的光芒,那是轉機的希望和了然的微微欣喜。
皇后也聽明白了,如果那天晚上莫千影真的和雲皇發生了關係。一個剛歷*之歡的女子,怎麼可能還有精力立即離宮,還碰到了慕容於文?從時間上算,根本不可能。也就是說,那天晚上,可能是個誤會?
想到這裡,雲皇立即對外吩咐道:“來人,傳慕容於文進宮,朕有急事相問。”
一切都只是他們的猜測而已,還要等到慕容於文的證實才行。怕就怕莫千影真的是第二天才離開的,那麼…
雲墨沉吟一會兒,“父皇,或許還有個人,可以問出點什麼。”
雲皇霍然目光如熾,灼灼的看着他。
“誰?”
“皇伯伯,人我已經帶來了。”
突然穿插的聲音讓雲皇怔了怔,擡頭望過去。只見順親王和雲裔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兩個侍女,手中押着個瘋瘋癲癲的婦人。
……
慕容於文進宮後就被帶去了未央宮,他心中有些詫異,擺足了氣勢問帶路的小太監。
“爲何帶我來這未央宮?”
小太監不敢大意,忙垂首彎腰的回答:“陛下此刻在皇后寢宮中。”
孟皇后?
慕容於文面色依舊不太好看,想着這女人可以說是千影的情敵了。其實他至今都不明白,千影那樣的女子,爲何雲皇就視而不見呢?那孟皇后他倒是聽過,也算是一奇女子,不然也不會得雲皇多年寵愛甘願爲其空置後宮了。
進了未央宮,還未擡頭便察覺到有多雙眼睛的打量。他不慌不忙的行禮。雲皇直接打斷他,“不用多禮了。”他沉吟了一會兒,指着一個人道:“你可記得她是誰?”
慕容於文擡頭看過去,只見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婦人被人押着,神智看起來有些癡呆,一直在自言自語的說着什麼。他起先沒有認出來,仔細看了看,立即驚呼一聲。
“鄭嬤嬤?”
他有些怔愣,“這…”
“不錯。”雲墨不緊不慢的站了起來,淡淡道:“她就是青鸞的乳孃,也是十多年前被明若溪收買給她下毒害她走火入魔的鄭嬤嬤。”
他將這個女人關了十多年,一直沒有處置。姜太后壽宴以後鳳君華又連連出事,他根本就沒空來處理這個女人,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慕容於文皺了皺眉,“雲太子將她抓來是何意?”
雲墨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證明一些事情而已。”
他走到鄭嬤嬤面前,隨手拋出一根銀針,鄭嬤嬤悶哼兩聲,然後緩緩擡頭,眼神有些迷茫,隨後看到慕容於文,她目光一定,而後瞳孔慢慢放大,渾身都開始哆嗦着顫抖起來。
“將…將軍…”
她似想起了什麼,雙手抱着頭,臉色十分痛苦。
“不…不要,公主,不要傷害我的女兒,不要…”
雲墨隔空一點,她又恢復了理智,睜着一雙空茫的眼睛,不知所謂。
慕容於文上前兩步,對雲墨道:“雲太子如果想問緋兒的身世,該說的老夫都已經說了,她的確是…”
“不。”
雲墨打斷他,神情依舊平淡。
“她不是父皇的女兒。”
慕容於文蹙眉,神色有些冷。
“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雲太子還要自欺欺人嗎?”
“哎呀別爭了。”雲裔倒是比他們還着急,忙打斷爭鋒相對的兩人。“我說慕容前輩,你先別發火,關於你女兒的身世,我們查到一些事情,覺得她應該不是皇伯伯的女兒。所以纔要找你證實的。”
慕容於文神色更冷,拂袖怒道:“你們不承認千影和緋兒便罷,何苦如此詆譭她們母女?緋兒說得對,你們皇室之人向來涼薄,我也不指望你們認回她,只需要放她離開就行了。一個徒有虛名的公主頭銜,不要也罷。”
雲裔一噎,覺得和這老頭兒有些說不通。雲皇面色已經浮現幾分怒意,坐在他旁邊的皇后忙道:“慕容大人不必如此着惱,若你的女兒真的是陛下流落民間的公主,陛下定然會將她接進宮來好生對待。若不是,我們也不能強行而爲,反倒是拆散一對有情人。”
說到這裡她看了眼雲墨,嘆息道:“慕容大人,本宮理解你的心情,只是我們都是做父母的,想必你也想看到你的女兒幸福快樂而不是因一個可能的誤會生生和自己所愛的男子分開一輩子痛不欲生吧?”
這話算是說到了慕容於文心坎兒上,想起之前女兒那痛哭流涕的模樣,他都覺得心疼。擡頭看了眼皇后,二十年前在東越建國之時的宮宴上,他見過這個女人,印象有些模糊了,只依稀記得是個美麗端莊而灑脫自如的女子。如今見她面目溫和慈善,倒不像是個別有居心的惡婦。
他面色緩和了些,口氣依舊還是有些冷淡。
“我不懂你們在說什麼,當年之事陛下應該比誰都清楚不過,還能有什麼誤會?莫非你們還想滴血認親不可?”說到最後,他面色有染上幾分憤怒,“她現在都還躺在牀上,你們還嫌她受到的傷害不夠大嗎?非要再刺激她一次才甘心?我已經說過了,如果你們不願認她,我會帶她離開,永遠也不踏足東越一步,也不會影響陛下你聖賢名聲。”
雲皇被他一番話說得一噎,怒也不是不怒也而不是,生生憋着一口氣,不說話。
雲墨因他前半句話眼神恍惚了下,眼底劃過絲絲痛楚,而後淡定道:“前輩先彆着急。”
他突然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幅畫軸,走到鄭嬤嬤面前,將那畫卷攤開。
“你可還記得她?”
那畫一攤開,殿中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了那畫上,雲皇等人立即認出那畫中女子便是莫千影。雲裔以前沒見過莫千影,但看這畫中女子與鳳君華有幾分相似的面容,也自然猜測出來她的身份。
鄭嬤嬤一見到這畫像,眼睛開始睜大,渾身又開始發抖。
“夫…夫人…”她忽然像是想到什麼痛苦的回憶,抱着頭痛苦的大吼。“夫人,對不起,對不起,奴婢不是有意要背叛你的,對不起,對不起…”
雲裔走過去,在她身上點了一下,她立即又安靜了下來,眼神恢復了呆滯。
雲墨又拿出第二幅畫,畫上是一個穿紅衣的小女孩兒,臉上還貼着紅斑,赫然便是鳳君華幼時的模樣。
“這個人呢?你可還記得?”
鄭嬤嬤一見那畫,再次發抖,這次卻沒有再發瘋,只哆哆嗦嗦道:“三…三小姐。”
“不,她不是三小姐。”
雲墨忽然聲音有些沉,“她不是三小姐,慕容府,根本就沒有什麼三小姐。”他聲音似乎帶着蠱惑,慢悠悠的引誘着鄭嬤嬤。
“你知道的,不是嗎?”
鄭嬤嬤被他那一眼看得抖了一下,隨即眼神便慢慢浮現一絲渺茫,喃喃自語着。
“對,沒有三小姐,也沒有二小姐。夫人當初只生了一個女兒,夫人的女兒是慕容府的長女,不是幺女,對,不是…”她忽然又吃吃笑起來,神色幾分癲狂。
“不,也不對,三小姐…她不是慕容府的女兒,不是…”
慕容於文震驚,這件事只有他和千影才知道,這老刁奴是如何知曉的?
他大步走過去,“你剛纔說什麼?你知道了什麼?”
他聲音有些大,早些年武將的威嚴氣勢一下子散發出來,周圍空氣都下降了幾分溫度,鄭嬤嬤嚇了一跳,說話開始結結巴巴起來。
“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又抱着自己的頭,搖着頭喃喃自語。“不能說,對,不可以說,說了那個女人不會放過夫人的,不可以…”
她聲音很輕,像是在說悄悄話一樣。
“不能說…”
慕容於文更爲震驚,雲墨則是閉了閉眼。他抓了這個老婦多年,當年只爲逼出那年慕容府夜變的真相,然後就將她丟在密室裡不聞不問。卻不曾知曉,她竟然還知道這麼多秘密。
否則——
不過想來這件事她隱藏得極好,連明若溪都不知道,應該是她用來保命的最後底牌。
“她是誰的女兒?”
他突然開口,聲音清淡卻凌厲,仿如炸破黑夜的閃電,將沉浸在美夢中的人們立即驚醒,下意識的想要說出口。
“她是…”她剛開口又連忙搖頭,“不,不可以…”
這下子,慕容於文也意識到不對了。
“鄭嬤嬤,你到底知道什麼?”
“我…”鄭嬤嬤面色惶恐,而後似想到什麼般,呆滯的眼神裡劃過狠歷和狡黠。
“哼,我纔不會告訴你們。”她惡狠狠的看着雲墨等人,“說了你們就會傷害我的女兒,我不會告訴你們的,不會…”
“你若不說…”雲墨慢慢說道:“你女兒就活不了。”
鄭嬤嬤立即驚恐的望着他,“你說什麼?你們把我的女兒怎麼了?”她眼神立即變得陰戾,立即就要撲過來,然而卻被兩個侍女制住動不了。只得瘋狂的大喊,“你們是誰?快放開我,別傷害我的女兒,別動她…”她說到最後,眼淚緩緩流了下來,顯然是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早就已經死了十多年了。
“三小姐是誰的女兒?”雲墨很有耐心的問,“夫人可有說過?”
他又用那種低沉而魅惑的聲音問道,還陷入癲狂的鄭嬤嬤慢慢的神情有些呆滯了,喃喃的說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三小姐不是將軍的女兒,不是…”
“你是如何知道的?”
這次說話的是雲裔。
鄭嬤嬤輕輕說着,“我無意間聽見將軍和夫人的談話,可是隔得遠,我沒有聽得十分清楚,只隱隱約約聽見似乎是爲了三小姐。將軍問夫人,可否後悔帶着孩子嫁給他?夫人說不後悔…”
慕容於文想起來了,那是十四年前,普濟寺殺戮之後,他確實問過千影這句話。
忽然想起了什麼,他急切道:“我離開後夫人又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鄭嬤嬤恍惚着,似乎在努力回憶,低低呢喃道:“夫人說,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女兒呢,不是啊…”
慕容於文如遭雷擊,面色煞白如雪。
雲墨一伸手扶住他,眸如深海,隱匿着無邊無際的風浪。
“前輩當初對千姨說了什麼?”
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慕容於文,他顫抖着,好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皇后有些着急了,“慕容大人,你倒是說句話啊。千影口中的‘他’到底是誰?是不是…”她看了眼明顯不淡定的雲皇,低低道:“是不是陛下?”
雲皇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慕容於文,這個問題很關鍵。如果鳳君華真的不是他的女兒,那麼當年那件事或許就真的只是個誤會。
雲墨倒是十分淡定,“前輩,這關係到青鸞的身世,還請您不要隱瞞。”
慕容於文緩緩擡眸看着他,又看了看雲皇,蒼涼的閉上了眼睛。
“是。”
雲皇驀然睜大了眼睛,手指都忍不住有些興奮的顫抖。
雲墨眼底也爆發出驚人的亮光。
慕容於文輕嘆一聲,當年他問千影。
“如果當年你沒有帶着緋兒下嫁給我,緋兒如今便是東越最尊貴的公主,也不必受此磨難。是我,是我沒能力保護你們母女倆。”
他記得,當時千影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什麼,又似乎想到了什麼,終究沒有說話。卻不想,他離開後…
雲裔趁熱打鐵的問:“那麼當年你是在宮宴結束後當晚就遇到千姨?”
慕容於文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麼,還是點了點頭。
“是。那晚剛出皇宮,我便偶然看到她急匆匆從皇宮裡出來,似乎很着急。”
“那就對了。”
雲裔總算鬆了口氣,眼神燦亮。
“我就說嘛,皇伯伯怎麼會突然多出個女兒?原來就是個誤會,還好現在真相大白了,不然…”他說了一半見慕容於文微微迷茫的神情,很好心的將之前的分析一一告訴了慕容於文,末了才道:“所以,慕容前輩,您的女兒,她不姓雲,也不是皇伯伯的女兒,更加不是雲墨的親妹妹,知道了嗎?”
他眼神在屋內流轉了一圈,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如此就好。”
事情說開了,折磨雲皇多年的愧疚和自責總算煙消雲散。
“墨兒,她不是你的妹妹,你們可以在一起了。”
雲墨面色沒多大表情,但眼神裡明顯有種抑鬱消散的明光淡笑。
“可是…”
一直沒說話的順親王皺着眉頭開口了,“那她到底是誰的女兒?”
這的確是個困擾人的問題。
雲裔走過去,“父王,咱先不管這個,總之無論她是誰的女兒,只要不是姓雲就行了。”他摸了摸鼻子,“還真別說,如果她成了我的堂妹,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皇后慈愛的笑了笑,隨後面色又是一暗,那天爲了隱瞞這個秘密,她將身邊最衷心的周嬤嬤給杖斃了。如今…
“不好。”
慕容於文突然面色大變,自責而愧疚的看着雲墨。
“緋兒她,她…”
他這一開口,又讓衆人剛放下的心提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開口的是雲皇,“她怎麼了?”
“緋兒她已經…”
雲墨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也是一變。
“她離開了?”
此話一出,雲皇立即就站了起來,急急道:“什麼?離開?她不是還病着嗎?怎麼會離開呢?”
慕容於文滿眼的悔恨,“緋兒以爲自己是雲太子的妹妹,傷心絕望之下不想和雲太子繼續糾纏,就離開了。就在我進宮之前…”
“你…”
雲皇幾乎暴跳如雷,“你怎麼那麼糊塗啊?她不是失明瞭嗎,你也放心讓她一個人離開?”他說完就對着外面大吼,“傳令下去,立即派人嚴守城門,所有可疑人,一律不許出城。”
“晚了…”慕容於文臉色灰白,“此刻他們應該已經出城了。”
“他們?”
雲裔敏感的抓到這兩個關鍵性的詞,“她不是一個人走的?還有誰?”
他原本第一個念頭想到鳳含鶯,隨即又否認了這個可能。鳳君華現在失明,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鳳含鶯雖然會一些武功,但終究不是高手,此刻根本就不能保護鳳君華,反倒是會成爲她的拖累。況且慕容於文都進宮這麼久了,他們都沒有收到任何消息。那這個幫助鳳君華離開的人定然有非同一般的實力。
他眯了眯眼,“離恨宮!”
“不。”
雲墨很冷靜的打斷他的話,“她要離開,不會藉助離恨宮的勢力。”
他雙手緊握,努力保持着冷靜,眼神卻一寸寸森寒下來。
“是明月軒。”
慕容於文有些驚異,“你…”
雲墨卻沒再看他,渾身都發出陰沉的寒意。
“很好。”
他忽然笑了,雲裔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蟬。雲墨鮮少這樣笑,通常這樣笑的時候,便是他真的生氣了,而且還是滔天大怒。
想想也是,那女人不打一聲招呼的就離開,而且還是和其他男人一起走,雲墨不生氣纔怪。
“我親自去找她。”
他說完就飄身而出,雲皇都來不及阻止,他便已經剎那間飄出一大段距離,而後他停下,身後有霧氣慢慢匯聚成人影。
“說。”
他語氣很淡,卻十分的森冷,讓人聞之不由得從心底感到害怕。
暗衛不敢馬虎大意,立即道:“殿下,有人潛入帝都,分散了我們的注意力。如今,鳳姑娘已經…”
“他們現在在哪兒?”
雲墨言簡意賅。
“已經出了城,我們並不能確定他們的具體位置。”
能讓東宮一級暗衛出動都還不瞭解對方行蹤的,這種情況,從未出現過。可見對方有多神通廣大。
雲墨眯了眯眼,臉色微微的冷,也淡淡的寒。
“查出明月軒隱秘在帝都的暗樁了?”
“是。”
“好。”
雲墨單手負立,四面宮牆宮人稀少,晨光灑下來,將他的影子打在地面上,有一種深沉的冷漠。
“用最快的速度將那些暗樁一一拔除,並且繼續追溯出帝都,一路上凡是看見有同黨。”他擡眸,漆黑的眸子冰涼入骨。“斬草除根。”
暗衛渾身一震。
“是!”
暗衛離開後,雲裔追了出來。知道雲墨這次是真的怒了,所以也不再顧及同門之誼,要將明月軒在東越的所有勢力連根拔除。忽然他腦子裡靈光一閃,這不會也是那個女人的目的吧?
故意跟明月軒離開,一方面逃離了雲墨的控制,一方面還能讓明月軒出動那些隱秘十多年的勢力,好讓雲墨連根拔除。
想到之前聽到鳳君華和鳳含鶯說的那番話,那女人還真的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不知道該說她對明月軒殘忍還是該說她對雲墨癡情。即便是知道他們是兄妹的情況下,她還是在儘可能的幫他斬除後患。
“需不需要我幫忙?”
他看着雲墨,緩緩開口。
雲墨沒回頭,忽然道:“依依這兩天都在家裡嗎?”
雲裔一怔,有些沒回過神來。
“你問這個幹嘛?”他忽然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麼,眼神漸漸深邃起來。“你懷疑依依?”而後他又否認道:“不可能,這事兒不可能是依依做的。”他說到一半又頓住了,神色有些猶豫和複雜,還夾雜着微微的惱怒。
雲墨回頭看着他,“你確定這件事依依不知道?”
雲裔皺眉,在雲墨極具威壓的目光下不得不坦然道:“昨天我和父王說起這事兒,不小心被她聽到了。”
雲墨眼神一寸寸冷下去。
他又忙道:“你先別忙着下定論,依依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清楚,她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和你作對?雖然知道那件事的人差不多都死了,但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難免被人尋得了風聲也說不定啊。說不定,是她的親生父親…”說到最後,連他自己都開始心虛起來,不確定道:“總之,應該…不是依依告訴明月軒的吧?”
“是嗎?”
他話音剛落,忽然一個暗衛出現在雲裔身後,急急道:“世子,郡主失蹤了。”
雲裔臉色大變,眼神裡升起濃濃的憤怒。
雲墨卻沒多大意外,只是淡淡道:“你現在和皇叔立即去永昌侯府,以依依忽染惡疾爲名解除婚約。然後派人將驛館保護起來,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雲裔知道雲墨的意思,雲依早就對明月軒芳心暗許,此次找到了機會定然已經跟明月軒離開了,也說明她悔婚的決心。那麼在永昌侯府察覺之前,他必須先一步退婚,不然這事兒鬧大了兩家都不好做人。
“好,我知道該怎麼做。”
話分兩頭,鳳君華跟着明月軒離開驛館後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而後她聽到有第三人的氣息,剛準備動手,被明月軒阻止了。
“等等。”
“你們終於出來了。”
嬌俏的女子跑過來,聲音裡多了幾分愉悅和放鬆。
雲依?
鳳君華有些訝異,隨即想起之前的疑惑,原來是雲依告訴明月軒自己的身世的。對雲依她印象不深,只隱約記得那是個單純率真的女子。如今看來,竟然也開始玩起了心機嗎?知道明月軒對她暗藏情愫,便將自己和雲墨是兄妹一事告訴明月軒,趁機提出讓明月軒帶她離開。一個有了婚約的女子,和陌生人私自出走,那就是私奔。以後就算回去了,清白也沒了。
真是看不出來,昔日單純可愛的小姑娘,如今也有這等心思。
原本對雲依印象不錯的她立即心中沉了沉,女人天性善妒狹隘。雲依既然下定決心要跟着明月軒,那麼定然是容不得自己這個‘情敵’的。
“你打算帶她一起走?”
她聲音冷淡,聽不出情緒。
雲依先是被她冷淡的語氣給怔了怔,隨即眼神一暗,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
她的確玩了心機,耍了手段。從她打算這麼做開始,她就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回頭去做從前那個單純的雲依了。
明月軒面色淡然,原本他是不想帶雲依離開的,雖然此次她算是幫了他一次,但他可以用其他方法還。隨即想起下山的時候師兄說他註定還要與一女子有所牽扯,莫非就是雲依?
罷了,該來的躲不了,與其逃避倒不如順其自然。
“是。”
雲依欣喜的望着他,一雙眼睛裡掩飾不了的癡戀和愛慕。
鳳君華臉色冷了下來,一個潛存的隱患,她是不會留在身邊的。
“你確定?”
明月軒也知道她在想什麼,道:“她現在不能回去,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鳳君華冷冷道:“如果你要娶她,我沒意見,但我不希望身邊跟着個累贅。”
雲依先是聽着她前面一句話面色微微嬌羞,聽見後面一句,臉色立即白了起來,急急道:“鳳姐姐,我,我不會成爲你們的累贅的。我…”
明月軒卻忽然低低道:“不好,雲墨的人已經追了上來,我們得儘早離開。”
他一把拉過鳳君華的手,另一隻手抓住雲依的肩膀,足間一點幾個起躍便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幾個迅捷的身影落下,各自對望一眼,一人道:“我先回去回稟殿下,你們繼續追。”
……
明月軒早就備好了馬車,在馬車上鳳君華給幾人都易了容。她雖然此時不待見雲依,但幾人現在是栓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進出城門的人來來往往,他們很容易便混出了城,然而馬車剛出城,就聽見後面有有鐵騎飛快而來,馬上有人大喊。
“陛下有令,宮內有盜賊出現,立即關城門,嚴查出行百姓,不得有誤。”
“是。”
守門兵將立即將厚重的城門關閉,也阻隔了城內城外要進出的百姓。
此時明月軒已經拉着鳳君華和雲依躲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
“來得真快。”
明月軒語氣清淡,卻並不意外。
雲依拍了拍胸口,“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鳳君華沉吟一會兒,“往北走。”她冷着臉看向明月軒,“你的人應該能將追兵拖住吧?”
明月軒看了她一眼,嘴角噙起若有似無的苦澀。
“如你所願,我暴露了自己的實力,給了他剷除的機會。”
鳳君華一點也不意外他察覺自己的目的,反倒是十分冷靜。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在利用你,爲何還要幫我?”
明月軒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一笑,眼神裡淡淡流光傾瀉,灑落一地繁華絢麗。
“我一直以爲你是個冷情的人,卻不想,也能對他如此情深意重,不惜一切。”
她不要離恨宮護送,除了雲墨對離恨宮太過了解以外,最大的目的,還是削弱他在東越的勢力罷了。他如何不知?
雲依聽着他們的對話,臉色微微有些白,眼神黯然微顯一抹妒意。
鳳君華望向遠處,“很可笑對嗎?”她嘴角露出深深自嘲,“我口口聲聲說要嫁的人,居然是我的親哥哥。呵呵~”
明月軒看着她雖然在笑,但神情卻掩飾不了的蒼涼和悲愴,心中竟然痛大過喜悅。她和雲墨是親兄妹,他們之間沒可能了,於她而言何嘗不是一個機會?
然人此刻看着她笑得落寞而荒涼,他卻爲自己的私心而可恥。
“丫頭…”
鳳君華突然臉色一白。
“他來了。”
------題外話------
前段時間天天猛更,身體有點吃不消,最近少更點,希望大家表介意。當然,我還是會持續每天萬更的,麼麼噠。
女主現在開始和男主玩你追我逃的遊戲了,不過親們表擔心,女主是逃不出男主滴五指山滴,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