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喝聲猛然炸響,似要將這海底原本就只剩下斷壁殘垣的深宮也要徹底震碎。鳳君華一震,隨即就感受到一股旋流似海浪般席捲而來,似要將她的靈魂也給吸進去一般。
明月軒早已抱着她後退,同時掌風齊發,轟然一聲,桌子玉璧塌陷。有低而怒的蒼老聲音傳來,“膽敢闖入玉晶宮,找死。”
幾道兇猛的罡氣自四面八方傳來,將這一方小天地給禁錮,連呼吸也變得禁制。
玉晶宮的人還沒死絕?
來不及多想,鳳君華從明月軒懷裡脫身而出,手指點在眉心上,火蓮栩栩綻放而生光。身邊明月軒急急道:“不要——”
她睜眼,一聲鳳凰鶴唳,周身光芒大震,九天鳳凰自她身後展翅飛出,帶起熊熊大火沖天而上,濃烈的火光頓時將這周圍燒得如同火海。
“鳳凰展翅!”
有老者微震的低呼,隨即有人道:“鳳凰訣。就是她,就是這個女人殺了宮主。”
“丫頭。”
明月軒拉住了她的手,她虛弱的倒在他身上,一揮手施展了隱身術,對他道:“他們是玉晶宮護法長老,在這裡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快走!”
明月軒也明白這個道理,攬過她的腰,然後衝過火海,沖天而起。
鳳凰鶴唳發出的火焰濃烈而熾熱,將僅存的三位長老在這海底深宮苦不堪言,合力抵抗那火焰,然而地面在震動,這僅剩的斷壁宮闈即將全數塌陷。
“不好,地宮要塌陷了,我們得趕緊離開,否則我們都會隨同玉晶宮葬身此地。”
“老六說得對,三哥,我們得先出去再說。”
“好,那就出去再說。”
三人合力,強光大盛,齊齊攻入那火紅鳳凰,爆炸聲響起,地宮塌陷。
“走。”
三道身影剎那消失。
從海底上來,明月軒一揮袖,分裂的地面開始融合,沒有絲毫縫隙。他低頭看着懷裡面色有些蒼白的鳳君華,眼神裡掩飾不了的擔憂。
“你怎麼樣?”
“沒事。”
鳳君華搖頭,“只是消耗過多而已。”
明月軒剛準備給她輸送真氣,地面一震抖動,三位長老已經在從地底下準備衝出來了,鳳君華趕緊道:“別浪費真氣了,先離開這裡再說。”
明月軒皺了皺眉,終究還是點點頭。
“好。”
他臨走時發了信號,隱藏在四周的暗衛急速而來,和出來的三位長老經歷了一場血腥廝殺。
……
確定到了安全地方,明月軒才運功幫鳳君華恢復了一些體力,然而時運不佳,一路上碰到了許多殺手,基本上都是來殺鳳君華的。雖然人多,但於明月軒來說,還不是什麼大問題,而且他們一路上有人護送,很快就躲過了追殺。
半路上遇到了離恨宮的人,鳳君華很有些意外。魑魅魍魎齊齊單膝跪地,“參見宮主。”
“你們怎麼來了?”
魑魅魍魎各自相視一眼,最後還是魅顏道:“宮主,我等收到消息說您有危險,所以自作主張來找您,還請宮主恕罪。”
鳳君華正準備說什麼,明月軒忽然推開她。
“小心。”
背後凌厲的風聲涌來,殺氣自周圍肆意蔓延。
“宮主!”
魑魅魍魎趕緊上前保護。
鳳君華卻道:“上去幫他。”
那三個老傢伙都非同尋常,明月軒應付一個大抵都有些困難,如今三個一起,他如何是對手?
魑魅魍魎都沒動,她正欲發怒,忽聞一個不涼不熱的聲音傳來,帶着幾分怒氣。
“自己都自顧不暇了,還顧及他人,你可真是多情得很吶。”
鳳君華猛然僵直身體,身側的手指顫顫發抖。
是他。
他怎麼來了?
心中升起不知名的滋味,既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又有無奈的悲傷,以及苦澀的絕望。
魑魅魍魎已經自動退開一條路來。
雲墨緩緩而來,帶一身的冰霜雪冷,彷彿自天際而來,黑而深邃的眸子遙遠而深沉的看着她,不知是痛是怒是愛是恨。
鳳君華渾身顫抖,第一感覺是要逃,然而下一刻,他已經來到她身邊,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語氣裡更是滿滿憤怒。
“你敢再逃一次試試?”
鳳君華被他抓着手,面色煞白如雪。她不敢擡頭,即便看不見,也能感受到他此刻渾身的煞氣和怒氣。
“你…”
雲墨一直緊緊的盯着她,半個多月的追尋,終於找到了她,原本滿心的憤怒在此刻都化爲了虛無。然而她卻一心想着其他男人的死活,還是一個欺騙了她的男人。她可知他此時心底是何滋味?
當初他不得已對她有所欺瞞,她就險些與他決裂,而如今換了其他人,她卻還擔心那個人的安危。
她的所有冷血和殘忍,是不是從來只針對他一個人?
“放開我。”
她開始掙扎,然而原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此刻又有些虛弱,她如何掙脫得了他的桎梏?
“魑魅魍魎,你們還愣着做什麼?讓他走啊。”
魑魅魍魎立即閃身而來,雲墨眼神裡被怒火掩蓋,一揮袖強大的罡氣震出去,將幾人齊齊震得後退幾步。
鳳君華也怒了,“雲墨,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雲墨死死的瞪着她,魅顏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宮主,您誤會雲太子了,你們…”
忽然一聲悶哼,是明月軒,他終究不敵三位長老的強攻,肩頭捱了一掌,立即後退了一步,嘴角流出血來。
鳳君華霍然回頭,卻被他死死的箍在懷裡不能動彈。
“鳳君華,你當真對我無視得可以,在我面前一心只想着其他男人,好,很好。”
這句話他幾乎說得咬牙切齒,眼神裡險些噴出火來。
不得不說,吃醋的男人和可怕,像雲墨這般萬事底定在胸向來雍容華貴波瀾不驚的人此刻也難免怒火中燒。
鳳君華又是一抖,面色有些發白,將苦澀和委屈全都吞入腹中。她都決定爲他終身不嫁了,他卻還在這裡咄咄逼人,難道真的要逼死她他才甘心嗎?
那邊交戰中傳來三長老的聲音,“這小子交給我,老五老六,你們去殺了那妖女。”
“好。”
五長老和六長老退出戰圈,齊齊向鳳君華攻來。
魑魅魍魎立即閃身而上,鳳君華顧不得和雲墨糾纏,道:“你快去幫他們,玉晶宮的護法長老武功高深莫測,魅顏他們根本不是對手。”
雲墨沒動,仍舊深深的看着她。來了這麼久,她都沒有問過他一句,不是想着離開,便是關心其他人,將他無視得徹底。她的眼睛看不見了,難道心也看不見他麼?還是,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她心裡就住進了另外一個人?
他抿着脣,眼神裡藏着深深的痛楚,終究還是捨不得對她發脾氣,只是收緊了雙臂,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青鸞。”
久違的呼喚,從靈魂深處直奔腦海,讓她隱忍多時的情感轟然爆發,眼底忍不住涌現出淚花,推他的動作也是一頓,僵硬的靠在他懷中,只覺得心頭悲喜交加,未來一片渺茫,不知前路在何方。
闊別多時的戀人終於重逢,此刻外界所有的一切都不在重要,重要的是懷中柔軟的溫度和她熟悉的氣息。
“青鸞。”他忍不住,在她耳邊一聲聲呼喚她的名字。
身邊強敵環視,無數暗衛接連涌出,血腥廝殺一片,空氣裡刺鼻的血腥味肆無忌憚的蔓延着,轉瞬間已成了人間地獄。
“跟我回去。”他在她耳邊低語,“我們不是兄妹,我都調查清楚了,你不是父皇的女兒,不是我的妹妹…”
她身體僵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心裡涌現的疑惑大於喜悅,因爲她害怕那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夢醒了又是無邊無際的沉痛和絕望。
“你…你說什麼?”
“我們不是兄妹。”他在她耳邊安撫的訴說着,“我沒騙你,你若不信,便跟我回去問你父親,你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
鳳君華還在顫抖,像似一個原本沉浸在深淵的人剎那間得到了救贖,帶上了天堂。幸福來得太快,以至於之前的那些絕望疼痛一時之間還不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震碎覆蓋。她只是睜大眼睛,渾身虛軟的靠在他懷裡,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雲墨鬆開她,“我們不是兄妹,難道你不開心嗎?”
開心?
她只有茫然,待她接受了這個事實以後,萬一哪天又爆出這又是一個誤會,那麼帶來的將是更深更濃的痛楚。到那個時候,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承受。
“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
說話的是急急而來的易水雲,“三小姐,所有事情都調查清楚了,你不是東越的公主,你和雲太子也不是兄妹,你們…”
他話還未說完,忽然凌冽的掌風剎那間靠近,直取鳳君華後心。
雲墨環着她的腰側身閃躲,迎面是五長老陰沉的臉。
“妖女,你殺我玉晶宮之主,焚燒我神殿,今日老夫就要殺了你爲這世間除惡。”
“大言不慚。”
雲墨擡頭輕鬆化解了他的掌風,臉上竟然微帶幾分笑意。
“神石已毀,幾位不在山中修煉,反倒是干涉紅塵俗事,就不怕有違天和永墮地獄麼?”
五長老面色沉冷,“小子,這不關你的事,趕緊走開,不然休怪老夫對你不客氣。”
“錯。”
雲墨依舊面色帶笑,不波不驚道:“她是我的女人,我東越的太子妃,如何不幹本宮的事?”淡而強勢的宣言,讓五長老眯了眯眼,雲墨卻又淡淡道:“誰動我的女人,我纔是不會客氣。”
他一說完身影鬼魅般一閃,五長老一驚,連忙迎了上去。
易水雲走上來,對鳳君華關心道:“三小姐,你沒事吧?”
鳳君華尚在懵然中,耳邊只聞得殺伐聲聲聲入耳,她心中揪了起來,連忙道:“你快去幫他們。”
“那你…”
“不用管我,快去幫他們。”
易水雲還是不放心,生怕他一走她便又消失了。好不容易纔尋得她,若她再離開,雲墨非得瘋了不可。
“他們的目標是你,我得在這裡保護你。”
鳳君華哪裡不知道他在顧慮什麼?當即道:“我不會走的,放心吧。況且如今我真氣消耗嚴重,根本無法用千里渡。”她頓了頓,“何況不是還有小風嗎?你要是不放心就讓他看着我好了。”
慕容琉風是跟着易水雲來的,只不過功力不足稍微慢了些,如今已經到了,一聽見鳳君華的話,立即上前。
“師父,那幾個老東西太厲害了,您還是趕快去幫忙吧,由我在這裡照顧姐姐,放心吧,我不會讓姐姐走的。”
易水雲這才放了心,點了點頭,然後飛身加入戰圈。
從神石之下逃生的三位長老吸收了萬象珠的靈力,功力更是大增,明月軒之前一人應付三個的確有些困難,此刻有了雲墨和易水雲兩大高手幫忙,輕鬆了不少。再加上有暗衛和離恨宮的人不時的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很快幾人就稍顯弱勢了幾分。
那邊明月軒找到機會暫時退出戰圈,對鳳君華道:“丫頭,你們不是兄妹,抱歉,我騙了你。”
鳳君華有些怔愣,想起那天在地下酒窖裡他說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問她是否會原諒他。而剛纔在海底深宮,他又說了那番奇怪的話,再加上這段時間來他的反常,讓她終於能夠相信。原來他口中的對不起和欺騙,就是這件事麼?
此刻她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失望,亦或者還有淡淡惆悵,其實比起明月軒,她應該更恨自己纔是。那天她走之前,雲墨說會將事情調查清楚,是她不相信他,一意孤行的讓明月軒帶她離開。
還是怪她自己,怪她笨,怪她傻,竟然都沒有去仔細的思考過這些問題。
慕容琉風現在對明月軒很是不滿,擋在鳳君華面前,頗有些敵意的看向明月軒。
“姐姐,你別信他,他就是對你居心不良才會欺騙你。如果不是雲太子早先料到你會逃到這裡來,我們來遲一步,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他分明就是早有預謀,你都不知道,如今天下人都在傳言…”
他話還未說完,耳邊忽然風聲一起,灰色身影如鬼魅般而來,無形的罡氣將慕容琉風震開。
“小風。”
“小心。”
鳳君華驚呼一聲趕緊施展鳳凰訣,明月軒立即撲了過來,一掌劈向不知從哪兒來的灰衣老者。那邊雲墨剛將五長老打傷,擡頭看見這邊的情況,立即飛身過來,魑魅魍魎也齊齊朝這方涌動。易水雲被六長老纏着脫不開身,面色開始着急起來,招式也有些凌亂,很快就被對方找到了空子捱了一掌。
明月軒將鳳君華推開,自己隻身去對付那老者。
魅顏急急扶住她,“宮主,您怎麼樣?”
“沒…”
鳳君華還未說完,雲墨便已經拉過了她的身子,確定她沒事以後才鬆了口氣。剛剛想上去幫忙,五長老卻又不死不休的纏了過來。他眼底爆發出森然的殺氣,鳳君華想幫忙,被他一把推開。
“看住她。”
只說了三個字,他便迎上去,原本就受傷的五長老如今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數十招過後就敗下了陣來,連連後退,看向雲墨的眼神也慢慢的多了幾分恐懼和不可置信。
“你…”
雲墨下手毫不留情,眼看將他逼到了絕境,忽然幻化出幾道身影,四面八方將五長老團團圍住,然後掌風齊發,攻向五長老全身各大死穴。
無數光暈如利劍般衝破他渾身穴道,他嘶吼一聲,血管爆裂,噴灑得到處都是。
“老五。”
“五哥。”
三長老和六長老目疵欲裂,手上動作慢了幾分,易水雲趕緊使出太乙神功將六長老打退,六長老目光一縮,將全身功力匯聚,如泰山聚鼎般厚重壓來。
臨死一搏,威力非同凡響。
易水雲不敢大意,但還是受了不輕的傷,終歸將功力全都注入劍端,刺進了六長老的心臟。
“老六。”
五長老怒吼一聲,頓時天地都在震動,無數罡氣旋流剎那而來,震得明月軒後退幾步。再看還在和灰衣老者周旋的雲墨,雖然面色還算淡然,但明顯已經開始呈現劣勢。五長老似發狂一般,猛然攻向雲墨的後心。
雲墨側身躲過,肩頭捱了那灰衣老者一掌。
“子歸…”
鳳君華聽到聲音,剎那擡頭,不顧一切的飛奔過去。然而迎面風聲迅疾而過,五長老和灰衣人竟然齊齊對她動手。
“姐姐—”
“宮主—”
“丫頭—”
“青鸞—”
無數人驚呼,無數人齊齊涌過來,又被那強大的罡氣震飛,倒在地上嘔血不止。一個黑影剎那間閃過,抱住了鳳君華,然而卻不想五長老那一招只是徐晃,待雲墨奔來,滅頂的一掌狠狠的打向了他的後心。
雲墨悶哼一聲,偏頭吐出一口血來,再也支撐不住的抱着鳳君華倒在了地上。
“不——”
鳳君華爆發出撕裂般的痛呼,彷彿天地崩塌,萬物剎那寂滅。
五長老發出猖狂得意的大笑,“他已經被我震碎了心脈,再無迴天之…厄…”他突然睜大眼睛,慢慢低頭,看見胸口從背後插入一把雪亮的劍,劍刃上還帶着血。
那是他的。
他站在原地,想要回頭,然而那把劍已經被人從身後抽了出去。他悶哼一聲,轟然倒地,臨死的最後一眼,看見易水雲收好了劍,淡漠的擦掉嘴邊的鮮血。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易水雲咳嗽幾聲,顯然也是傷得不輕。
五長老已經閉上了眼睛,屍體緩緩消失,灰飛煙滅。
易水雲擡頭,看見明月軒已經被那灰衣人逼得節節後退,他有心幫忙,但此刻受傷嚴重根本自顧不暇,那些暗衛也都差不多死了,離恨宮四大堂主也都受了傷。
他看向雲墨,他趴在鳳君華身上,臉色煞白如雪,仍舊以保護的姿態將她緊緊護在懷裡。鳳君華已經淚流滿面,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雲墨吐了一口血,低頭看着她,依舊對她笑得溫柔,手指慢慢的替她擦乾臉上的淚水。
“別哭…”
他一說話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五臟俱損心脈俱碎,他現在連呼吸一口氣都是痛的。
鳳君華搖頭,“爲什麼…”
他張了張口,在她耳邊輕輕說着。
“別哭,會傷眼睛…”
她哭得更厲害。
“不值得,不值得的…”似乎從恢復記憶以後她就特別愛哭,尤其在他面前。“子歸,不要…不要死,不可以…”
他笑了下,血又流了出來。
“我也不想死。”他緩緩的說着,“我死了你就嫁給其他人了,我…怎麼甘心?”
她用力搖頭,“不,不會。”她說,“這輩子除了你,我誰都不嫁…”
“呵…”他還在給她擦眼淚,似乎渾身的傷根本算不了什麼。“那你還逃?”
“不逃了。”她聲音嘶啞,“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了,再也不逃了,好不好?”她聲音在顫抖,心中充滿了絕望和恐慌。“你要好起來,你好起來,好起來我就嫁給你好不好?你不是說了要讓你父皇給我們賜婚嗎?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去東越,我…我嫁給你,我們…我們明天就大婚好不好?”
身邊死傷慘重,血腥滿天,魑魅魍魎以及慕容琉風等人誰都動不了,聽着那女子一字一句的說着,人人都感受到那般無言的絕望和悲傷,就如同那天鳳君華在碧霄宮裡歷情劫的時候。
無助,悲傷,絕望…
雲墨趴在她身上,專注的看着她,眼神裡有一種深沉的繾綣溫柔在流動。
“好。”他微笑,“等我好了,就娶你爲妻。以後…再也不…不放你離開了…”
她用力點頭,“好,等你好了我就嫁給你。我永遠都不逃離你了,永遠都呆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一句話說完她又忍不住開始流淚,她已經感受到了,感受到他的生命力在緩緩流失。她心裡升起莫大的恐慌,顫抖着說:“不要,子歸…不要離開我,不要…”
他埋首在她頸項邊,聲音呢喃若風。
“青鸞,我好累。”
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他等了她十二年,不斷追逐不斷的想方設法的將她留在他身邊,他以爲她可以永遠擁有她,哪怕是折了她的羽翼,他也要她只能屬於他一個。到最後,他似乎終於得到她的心,可上天依舊沒能眷顧他,讓他在這一刻,生命即將終結。
他好累,好想好好的睡一覺。是不是隻要他死了,他們都不會痛苦了?他死了,她就會忘記他,然後再投入他人懷抱。
心口傳來陣陣疼痛。
怎麼可以?
他的青鸞,他放在心裡十多年的女子,怎麼可以屬於其他人?
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他深吸一口氣,猛然攫住她的脣。激烈的,灼熱的,帶着濃濃的獨佔欲和即將失去的恐懼,全都化作這個吻,印在她脣上,刻在她心裡。
他要她記住他,即便是死,他也要她永遠記住他。
脣齒纏綿,濃烈情深。
再也看不見也聽不見其他,似乎這一刻,世間萬物都盡數化爲了虛無。
手上慘重倒地不起的幾人全都看着那相擁激吻的男女,一時之間只覺得心頭被濃濃的陰霾所包圍,連呼吸都覺得太過沉重。
而遠處,明月軒還在於灰衣人戰鬥,他連連後退,嘴角流出的血已經染紅了胸膛,依舊還在堅持着。
灰衣人怪笑一聲,“小子,看不出來,你還有幾分本事,能在老夫手下過三百招還沒死的,這世上屈指可數。”
明月軒悶哼一聲,吐出一口血,語氣仍舊很淡。
“二師兄教導,師弟我怎能不全力以赴?”
灰衣人似乎氣息變了變,而後又冷笑。
“你都知道了?”
明月軒面不改色,手中招式絲毫沒有落下。
灰衣人又冷哼一聲,一掌揮出而後退幾步,冷冷道:“小子,看在你是殤兒的同胞兄弟,老夫今日饒你一命,走開,別耽誤老夫辦正事。”
他說完就要朝鳳君華走去,明月軒卻身影一閃擋住了他的去路。
“二師兄是想抓她交給皇兄麼?”
灰衣人,也就是璇璣子也不否認。
“是又如何?”他瞥了眼被雲墨壓在地上的鳳君華,聲音冷冽了幾分。“老夫的徒兒看上的女人,豈能被他人所奪?也好,今日這小子死了,這女娃也就…”
他忽然聲音一頓,渾身防備咋現,已經感受到那個人的氣息,連帶着周圍的空氣剎那緊緻,似乎要將他重重包圍,與此同時有淡雅的聲音響了起來。
“師弟,你還要執迷不悟一錯再錯嗎?”
隨着聲音落下,有淡淡白影無聲出現。白衣白髮,似乎從海平面升起的明月,剎那間明輝萬丈,天地寂滅,都淹沒在他一雙浩淼深邃的眼神中。
見到來人,明月軒總算鬆了口氣。
璇璣子冷然回頭,並不畏懼來人,桀桀笑道:“多年不見,師兄的功力有所長進啊,佩服佩服。”
天機子嘆息一聲,擡頭看向傷得頗重的雲墨,眼神一緊,立即飛身過去。璇璣子身影一閃,擋住了他,當世兩道高手立即開始了激戰,身影虛幻縹緲幾乎看不見。
明月軒捂着胸口緩緩走向雲墨和鳳君華。
“丫頭…”
雲墨已經鬆開了她,在她耳邊輕輕道:“我不想死,更不甘心把你讓給其他人。”他手指在她臉上溫柔撫摸,緩緩向下滑,落到她美麗的脖子上。
“不如,你跟我一起死,可好?”
身邊衆人都是一怔,明月軒立即怒喝一聲。
“雲墨,你想幹什麼?”
他說罷就要奔過去,鳳君華卻忽然一揮手,用她此刻僅剩的鳳凰真力打下一個結界,將她和雲墨包圍起來,他人則隔絕在外,無法靠近分毫。
慕容琉風和魑魅魍魎此刻也努力支撐着站了起來,神情都有着急切和擔憂。
“宮主,不要…”
“雲墨,不許你動我姐。”
易水雲試了半天也破不了結界,連聲音都變了。
“雲墨,你放開三小姐。”
雲墨依舊壓在鳳君華身上,手指緩緩的圈住了她的脖子,只要稍微一用力,她就會被他給掐死。身爲當事人的她卻並沒有着急或者害怕,而是緩緩的笑了,雙手放在他的腰上,輕輕道:“好。”
他手指微顫。
“你要是死了,我活着也沒什麼意思。”她一字一句的說着。“我這一生負你太多,總是讓你操心,不如就用這條命來還吧。反正,當初如果不是你救我,我早就死了。”她抱緊了他,淚水在眼中氾濫,面上卻綻放出絕美的笑容。
“既然我們生不能在一起,那麼就死在一起吧。下輩子…如果下輩子你還要我,我再做你的妻子,好不好?”
“好。”
他眨眨眼,“下輩子我守着你,從你出生開始…那樣…就沒人再…再跟我爭了…”
他手指慢慢用力,她閉上了眼睛,臉上帶着釋然而幸福的笑容。
“雲墨,住手。”
明月軒嫌少的有些瘋狂,不顧身上的傷就要來破鳳君華的結界,終是被震得後退,單膝跪地,連連吐血。易水雲也被震得倒在了地上,面色慘白如雪。
魑魅魍魎等人現在根本就動不了了,只得焦急而絕望的大喊。
“宮主,不要啊…”
鳳君華全然沒有反抗,死就死吧,死在他手上總比死在其他人手上好。
雲墨嘴角不斷流出鮮血,眼前已經開始模糊,好在還有知覺。
“恨我嗎?”
“不。”
“不可以…”
明月軒嘔出一大口血來,臉上滿是近乎絕望的痛悔之色,再也維持不了曾經的淡如煙水。這是老天給他的懲罰麼?若不是因他一時私心欺騙她,她早就回到雲墨身邊,也不會面臨如今的絕境。他忽然有些明白曾經在她歷情劫險些死去的時候顏諾甚至想要爲她殉情的心情了。
是他的錯,是他自私害了她。從前他無數次想過,如果他死了,那麼他們這些所有人都不必再痛苦了,他也曾想過親手殺了她,然而如今親眼看着她即將死去,他才知道心有多痛,勝過明知她躺在其他男人懷裡百倍千倍萬倍。
不可以,她怎麼可以死?
“別傷她…”
他不知道此刻雲墨還聽不聽得見他的話,只是固執的說着,甚至聲音裡還帶上了幾分祈求。
“宮主…”
“姐姐…”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絕望呼喚,在這一刻彷彿剎那遠去。
據說一個人臨死之前生前所經歷的所有事都會如放電影般在眼前播放一遍,鳳君華閉着眼睛,此刻腦海放空,什麼也想不起來,只是貼着他逐漸冰冷的胸懷,她卻覺得滿足。
這一生歷盡坎坷,幾次險些喪命。最終奪走她生命的人,是他,是她從前以爲愛而不能的男人。如今唯一的遺憾,便是她在活着的時候不能做他的妻子。
這樣也好。
這樣也好!
—轟—
一聲強烈的爆炸聲響起,在空中纏鬥的兩人分開,與此同時響起天機子微微急怒的聲音。
“墨兒住手。”
灰衣人後退幾步,吐出一大口血,眼看今日目的達不到了,咬牙離開。
天機子也來不及去追他,身影一閃就飄了過來,一揮袖就破除了結界。同一時刻,雲墨鬆了手,在她耳邊道:“我還是捨不得…”
說完以後,他便再也不堪重負,閉上了眼睛。
鳳君華心口一震,正準備蹲下身來的天機子也是一怔,隨即就準備去拉他的手,鳳君華卻一把拍開他。
“走開,別碰他。”
“丫頭…”
天機子有些急,看向她熟悉的面容,剎那間有幾分恍惚起來,竟然忘記了剛纔要做的事。
明月軒易水雲等人已經慢慢的走過來,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怔怔的看着鳳君華。
她的身子在顫抖,臉上淚水早已乾涸,手指顫顫巍巍的去觸摸他的呼吸,而後閉眼,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
“不——”
就是這一聲震醒了天機子,他連忙伸手去探雲墨的脈搏,而後面色一變,眼神也暗了下去。
“師兄?”
天機子手指鬆懈,到現在都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怎麼會…”
然而下一刻他又怔住了,不止他,所有人都怔住了,每個人都把目光落在鳳君華身上。她面無表情,眼眶裡卻慢慢流出兩行液體,沒入她的紅杉中,消失不見,沒有絲毫痕跡。
那是。
血淚。
所有人呆住了。
天機子目光微縮,喃喃自語。
“鳳凰泣血,真正的情劫。”
鳳君華木訥的躺在地上,感受到懷中的身體開始變得冰冷僵硬,有液體不斷從他身上流出來,她知道,那是血。
就如同她那天曆情劫的時候一樣,渾身都在流血。
而此刻,他也如是。
她瞪大了眼睛,眼前逐漸被紅色覆蓋,甚至淹沒了那很多個日日夜夜的黑暗。
血,到處都是血。
她只看得見血。
看見?
她開始顫抖,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子歸…”她沙啞着聲音,閉着眼睛,淚水沖刷了血淚。
“我看見了,我能看見了。”
她一說話,所有人都是一怔,隨即就要蹲下來,然而她卻突然一個翻身坐起來,似失去了渾身力氣似的跪趴在雲墨身上,睜開血淚模糊的眼睛,仔細而專注的看着他的容顏。
剛剛恢復視覺,她的眼睛還有些模糊,漸漸的便變得清晰了。她伸出手來,顫顫巍巍的去撫摸他的臉,然後看見他嘴角的血,像是受到刺激一般,立即幫他把嘴角的血擦乾淨。
“不要,不要流血…我給你擦乾淨,擦乾淨你就不痛了…”
她彷彿走進了意識的魔障之中,不斷的將他嘴角的血擦乾淨,眼睛瞪得大大的,彷彿早已失去了靈魂。
“丫頭…”
天機子面有不忍之色,“你先彆着急,讓我來看看…”
“你閉嘴。”
鳳君華直接對他怒吼一聲,甚至都還沒看清他的長相,伸手就將他推倒在地。
“滾,你們都滾,全都走開。”她發瘋一般將雲墨抱起來,似乎要用自身的溫度去溫暖他已經冰冷的身體,口中喃喃自語着:“子歸,你是不是很累?對,你剛纔說過,你說你累了,想睡覺。那就睡吧,我在這裡陪着你,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的。不會…我永遠都陪在你身邊,再也不離開你,好不好?”
她靠在他肩膀上,想露出笑容,眼淚卻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我將他們都趕走了,再也沒有人能打擾我們了,我們可以永遠的在一起,你開不開心?”她咬牙,身子還在瑟瑟發抖,似乎很冷。
“你不是想我做你的妻子嗎?好啊,等你醒過來我們就成親好不好?我們一輩子都不分開,一輩子…”眼淚一顆顆落下,入脣只有苦澀。
她聲音乾澀而沙啞,還有撕裂的疼痛。一寸一寸,似要割裂空氣。讓人覺得,連呼吸一口氣都是痛的。
“一輩子啊,那麼長那麼長…你說過的,你可以等我一個十二年,也可以繼續等下去,如果你能活七十二歲,那麼咱們還有四十八年。或者不要那麼貪心,就活六十歲,那麼我們還有三十六年。三十六年…一萬三千多個日日夜夜…我天天都陪着你,好不好?我再也不讓你等了好不好?”
她說着說着,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子歸,你醒醒…”她放開他,雙手用力的去搖他的身體,“你醒醒啊…你說過永遠都不會拋棄我一個人的,你說過的…你不可以食言…”
“是不是…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你是不是氣我逃離你身邊?對不起…”
她哭得肝腸寸斷涕淚橫流,令聞着也跟着傷心落淚。
明月軒扶着天機子坐起來,怔怔的看着淚流滿面的鳳君華。這樣的她,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醒過來啊。”鳳君華還在哭,“你是故意在懲罰我對不對?你就是故意不理我對不對?”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又去抓他的手,想要將她冰涼的手心溫暖。然而原本抓着他肩膀的手一鬆,他立即中立不穩又重新倒了下去,她立即又撲上去,用自己的身體緊緊貼着他。
“對不起…我一次又一次的傷你的心,對不起…我錯了…”她忽然不哭了,只是無聲的流淚,然後喃喃的說着。“你醒來啊,你醒來懲罰我好不好?只要你醒來,我什麼都答應你好不好?你醒來,別拋下我一個人…”
說完最後一句,她終於忍不住嚶嚶哭泣起來。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的眼睛好了,我能看見你了,你起來啊,你睜開眼看看我啊。別在睡了好不好?你起來…”她貼着他冰冷的胸口,再也找不到從前的溫暖。
“你醒來,我以後再也不說那些話傷你了。你快醒來啊…別再折磨我了…”她雙手抓着他的肩,無論她如何哭喊如何悲痛,都換不回來他的呼吸,她能感受到他的身體幾乎已經冷透。
他死了。
不,怎麼可以。
他怎麼可以死?
她還活着,他怎麼可以死?
鳳君華完全接受不了這個打擊,她神智癲狂而魔怔,早已沒有了自我的意識。連火兒看着她這個樣子都覺得有些恐懼,睜着一雙碧綠的眼睛怔怔的看着她。
“子歸…”
鳳君華驀然仰頭,發出一聲鳳凰哀鳴。周圍空氣剎那緊縮,天空驟然失色。方纔還晴朗的天氣忽然變得陰沉,然後猛烈的狂風嗖嗖刮來,似乎要割裂人的肌膚血脈。
所有人都被那猛然而來的狂風颳得肌膚似乎要裂開,下意識伸手去擋。
接着就覺得手心冰涼,不止手心,臉也冰涼。
那是…
雪。
雪花。
九月的天氣,開始紛飛着鵝毛大雪,轉瞬間就將大地染得白茫茫一片。
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魅顏忽然驚呼一聲。
“宮主!”
隨着她的聲音看過去,所有人又是一呆。
只見鳳君華怔怔的坐在地上,眼神裡血淚緩緩滴落,一頭青絲寸寸如雪。
魅顏捂着脣,眼淚怔怔落下。不止她,魎佑也在落淚。其他幾個男人睜大眼睛,眼神裡都有着深切的哀痛和悲鳴。
天機子看着她一頭白髮,神色遙遠而驚痛。
有風吹來,將他同樣一頭如雪白髮吹到眼前,觸目而驚心。
很多年前,他便如此刻悲傷絕望的女子一般,剎那間青絲成雪,一剎那彷彿世界崩塌,再也不見絲毫明光溫暖。一切,都隨着那女子的逝去而消亡。
如今,歷史重現。
竟然是…他的女兒!
他閉了閉眼,似突然下了什麼決定一般,道:“他還有救。”
彷彿是一束明光,將絕望的鳳君華從地獄裡拉了出來。她渾身一僵,隨即回頭看着他,目光赤紅而呆滯,神色瘋癲而癡狂。她撲過去,險些將他撲倒在地,雙手死死的揪着他的衣襟。
“你告訴我,怎樣才能救他?你告訴我…”
她一頭白髮在風中飄揚,容顏如雪,神色瘋癲而癡狂,看起來竟然如同鬼魅一般。
“你說,要怎麼樣才能救他?”她現在已經完全瘋狂了,甚至都沒有看清眼前這個人是誰。“你告訴我,只要能救他,我願意…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最後一句,再次讓所有人聽得一呆。
易水雲忽然想起了什麼,神色緊張,想要阻止,天機子一震過後也平淡的開口了。
“包括你的命?”
“是。”她回答得十分堅決,而後眼睛一亮,“是不是隻要我死了他就可以活過來?是不是…”
“姐姐,你冷靜點。”慕容琉風來拉她,卻被她忽然爆發出的真氣震開,她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仍舊瘋狂的抓着天機子的衣襟,不斷的說:“怎樣才能救他?你快說…”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對,還魂珠和定魂珠…還魂珠可以讓人起死回生。”她眼睛亮的驚人,死死的抓着天機子,用幾乎是命令的口氣說道:“你將我體內的還魂珠和定魂珠逼出來,快點…”
天機子怔怔的看着她,似乎爲她的瘋狂失了言語,而後微帶痛楚道:“你不後悔?”
“不後悔。”
她一把推開天機子,“不對,你在騙我,我不相信你,走開,你們都走,全都給我走開,不許碰他…”
她又撲倒雲墨身上,抱着他喃喃自語。
“子歸,別怕,我不會讓他們碰你的,不會,他們誰都別想動你一分…”
“孩子…”
天機子終於顫抖着喚出着兩個字,眼神裡有濃濃的愧疚和彷彿失而復得的喜悅以及深沉的傷和痛。
那樣包含情感的兩個字讓在場所有人都怔了怔,沉浸在悲痛中的鳳君華卻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仍舊抱着雲墨,彷彿只有這樣才能他便不會離開她一般。
恍惚中,腦海裡閃現過一段記憶。
漆黑的夜,紅光大盛,他閉着眼睛,她坐在他對面,運功給他療傷,然而他卻不接受她的鳳凰真力…
鳳凰真力。
往生之力?
彷彿明光照耀,剎那間讓她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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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之力。”她一剎那明白過來,癲狂的臉上浮現濃濃的狂喜,“我知道了,我知道怎麼救他了,我知道了…”
“丫頭。”
明月軒想要阻止她,她回頭赤目對他大吼。
“你滾,都是你,都是你的錯,你騙我。明月軒,我恨你,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明月軒被她眼神裡濃濃的恨意擊中,癱軟的坐在了地上,眼神裡漸漸浮現深切的痛和悔,身子也開始顫抖起來。
她恨他。
是,她該恨他的。
“三小姐…”
易水雲自然知道往生之力有多霸道,如今的她根本就不能夠再利用往生之力,否則…
鳳君華卻不管,趁着衆人或呆愣或悲傷還回不過神來的時候,她猛然渾身真氣爆出,再次在周圍結了一個結界光圈,將所有人都隔絕在外。然後低頭,吻上雲墨的脣。
雙脣銜接,淡淡金紅色的光芒從她口中身上散發出來,像泉流一樣緩緩入了雲墨的身體裡。
渡過了情劫,她的往生之力威力比從前更甚,她幾乎能夠探測到,那些金紅色的光暈似清泉一般流過他身體奇經八脈,血骨體膚。那些之前被震碎的五臟六腑正在以肉眼可以看得見的速度緩緩修復。
她心中一喜,更是不要命的給他渡真氣。她本就氣虛力竭,剛纔又經過血淚白髮,早已不堪重負,此刻不過強撐着一口氣,心中想着,只要他醒過來就好,只要他醒過來…
他的身體漸漸有了溫度,她卻越來越虛弱,臉色幾乎都快要和頭髮同色。
外面的人進不來,也只能看着乾着急。
鳳君華幾乎整個人都趴在雲墨身上,不斷的將往生之力通過脣齒渡到他體內。
她要救他,必須要救他。
……。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到自己身體越來越虛弱,嘴脣已經乾涸,再也吐不出一絲真氣了。她眼皮疲憊的打架,仍舊堅持着,慢慢的,將手指靠近他的弊端。感受到有微弱的呼吸,她指尖一顫,終於鬆了口氣。
腦海裡想起曾經娘說過的話。
“鳳凰往生之力一生只能用三次,用一次身體便會有所損傷,若功力不足又沒有調養好,那麼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功力喪失。而且不可以在短時間內重複使用,尤其是在渡劫之後。那正是最虛弱的時候,屆時,千萬不可妄動往生之力,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她好奇的問,“不堪設想?很嚴重嗎?”
“嗯。”娘很嚴肅的點頭,“輕則武功盡失四肢癱瘓,重則容顏不在,性命不保。”
“那麼嚴重?”
她瞪大了眼睛。
“所以緋兒,你要記住,往生之力千萬不可以隨便使用,知道嗎?”
……
遙遠的對話響在耳邊,她嘴角緩緩揚起一抹笑容。
娘,死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如果我不救他,他就會死。
那麼,我也活不下去了。
所以,對不起。
娘,我必須救他。
……
全身精力耗盡,結界也無法再維持,緩緩消失。
無數人的驚呼聲在耳邊響起。
她都…聽不見了。
------題外話------
好了,我知道肯定又有人不滿了,虐了男主又虐女主對吧?好吧,偶不解釋了,偶捂臉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