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蕭璠赫然一怒,一揚手抽了馮妃一耳光,渾身顫抖地站在中間,有些無奈、又有些痛心地看着她,咬牙道:“毒、婦!”
“是,我是毒婦!”馮妃捂着臉衝他怒喝,“我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不知道嗎?”她說着,伸手指了指裡屋,“王爺娶我進府的時候,把話說的那麼好聽,可是自從這個女人進府之後,你又何曾睜眼敲過我和姐姐?”
蕭璠微怔,愣愣地看了她兩眼,而後愕然地看着蕭珩,卻見蕭珩只是淡淡一笑,瞥了一眼楚傾,楚傾正如無事人一般,靜靜地坐着一言不發,蕭珩便道:“這是你璠王府的家務事,爲兄就不插手了,如何處置,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蕭璠不由握緊拳,良久,他緩緩道:“來人,先將馮妃拿下,容本王稍後再審!”
話音剛落,立刻有人入內,將面無表情的馮妃帶走。
蕭璠是個心善之人,平日裡甚少能捨得打罵或是懲罰府中的人,更別說那人是他的妻妾。只是,今日礙於有蕭珩和楚傾在場,竟是沒人敢替馮妃求情,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馮妃面如死灰地被帶走。
由始至終,楚傾都是低着頭喝茶,一聲不發,直到馮妃被帶走,她方纔搖着頭輕輕一嘆,遞了一張方子給蕭璠,“照方抓藥,煎服。具體事宜可以問貴府的大夫,相信怎麼解鯉魚和硃砂帶來的毒,他們一定會,而且知道哪天一天應該吃多少藥,我就不多說了,免得說得多了,王爺反倒記不下。”
蕭璠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當即讓人拿着藥方抓藥去了。
“時候不早了。”良久,楚傾放下手中杯盞,瞥了蕭珩一眼,站起身道:“該回了,若是回去得晚了,太后娘娘免不了要責罰。”
蕭珩便跟着她一道站起身來,對蕭璠道:“也是,爲兄答應了皇祖母,要儘早將傅姑娘送回去。既然月妃已經沒事了,那我們便先回去了。”
蕭璠點點頭道:“好,我送你們。”
“不必。”楚傾說着睨了一眼裡屋,沉着臉色道:“按時吃藥,月妃的身體很快就能調理好,記住,若有任何情況,王爺一定要派人找大夫來看,或者告知傅寧一聲。”
“好……”
楚傾又轉向鄧竹音,淡淡一笑道:“傅寧相信這件事王妃也不知曉,否則以王妃的秉性純良,定會出面加以阻止。”
鄧竹音便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道:“多謝傅姑娘諒解。”
楚傾道:“那王爺王妃便留步吧。”
說罷,看了蕭珩一眼,與他一道出了房間,上了馬車離去。
回府的路上,楚傾出奇地安靜,一個人靜靜地蜷縮在角落裡,似是有心事,一言不發。
蕭珩偶爾挑起簾子看了看外面,只見日頭漸漸西落,不一會兒便見西方一片火紅的光,這般晚霞在秋季倒是罕見過了,是以他輕輕扯了扯楚傾,指着窗外道:“快看!”
楚傾累了一下午,正疲乏着,本不想去看,然看着他微挑的俊眉,還是微微起身看了一眼,有些微怔諤:“晚霞似火,倒真是難得。”
蕭珩接過話道:“四弟這一下可以放心了,如此晴好天氣,這婚禮定可以照常舉行。”
他說着看了楚傾一眼,果見楚傾的臉色驟變,轉而又恢復了她一如既往的冷淡,蕭珩將這一變化收在眼底,挑起嘴角冷冷一笑。
她對蕭珏,終究是有別樣情感的,蕭珩並不認爲,似楚傾這樣警覺冷漠的人,會因爲這一路上的相互照顧,就對一個男人呢如此傾心。
他們之間,到底還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秘密?
古太后這兩天的心情也似乎特別好,一直都是笑呵呵,對於楚傾和蕭珩出宮到璠王府救人,她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只是揮了揮手,讓楚傾早些回去歇着,又留了蕭珩說了會兒話,便放他離去。
沉香殿內,楚傾靜靜坐着,回想起方纔初見月寒嬋時,她那蒼白至極的臉色,心中頓如刀絞。
她努力想要幫助她,可是卻始終無能爲力。如今她們一個在璠王府,一個想雍華宮,又如何照顧彼此?
好在,蕭璠對月寒嬋還算真心,至少目前是這樣,他還能算得上是月寒嬋的保護傘,楚傾真正擔心的是今後的生活,她瞭解月寒嬋,月寒嬋如此之倔,定不會輕易屈服,不知道蕭璠的耐性究竟有多少,要多久就會被月寒嬋的冷漠態度折磨透了而放棄?
一想到這些,她稍稍平靜了些許的心情就會變得躁動,起身走到琴架旁,緩緩撫上琴絃,卻只彈了兩個音,便摁住琴絃不動。
蕭珩,蕭璉!
這一切都是因他們而起,他們是害得宛家被滅、是造成這一切的劊子手!
寧德宮中時不時地傳出一陣輕輕的啜泣之聲,正午陽光正好,花園裡,一名盛裝女子屏退了左右,只留三兩人在旁伺候,一邊搖頭一邊嘆道:“好了……在這麼哭下去,本宮這寧德宮都要被哭倒了。”
聞言,身邊正垂首哭泣的女子這才緩緩止了哭聲,擡眼看了她一眼,淚痕未乾,滿臉委屈。
“表姑母,這件事您一定要給侄女兒做主……”這人正是璠王妃鄧竹音,她的母家與雲家有遠房表親,是以這一聲表姑母喊得倒是一點都不爲過。
看着她哭得梨花帶雨,雲皇后不由得沉沉一嘆道:“璠王妃的事兒,本宮已經聽說了,不就是抓了個側妃嘛,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可是,表姑母,他這分明就是衝着侄女兒來的,馮妃是有錯,可是罪不至死,他竟是爲了一個剛剛入府不到三個月的女人,就要嚴懲一個盡心盡力伺候了他三年的女人,如此,日後這府中還有誰敢對那個月妃說什麼?侄女兒雖是王妃身份,可是,卻遠不如一個側妃來的重要……”她邊說邊哭,眼看着一雙水亮的眼睛哭得又紅又腫,雲皇后不由得沉了臉色。
“那又如何?他是璠王,是王的兒子,你難道還想讓王因爲兩個爭風吃醋的側妃,重罰璠王不成?”
“不……”鄧竹音連連擺手,道:“那倒不是,侄女兒只是想……”
雲皇后冷睇了她一眼,搖頭道:“虧你嫁入璠王府已經四年,竟是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那個妃妾進府時不是受盡寵愛?但是,那又如何?終究,她們不是正室,再怎麼受寵都不是,她們的孩子也永遠成不了嫡子,永遠都是庶子,而將來,掌握這王府大權的人是誰?難不成你以爲璠王會把這些交給庶子?”
聞言,鄧竹音不由怔住。
雲皇后繼續道:“女人最善妒,可偏偏男人最不愛女人善妒這一點,尤其是對於像璠王這樣的多情之人,就算沒有月寒嬋,也會有別人擠進來。所以眼下,你最重要的事兒不是如何爭風吃醋、如何埋怨,而是要想着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正妃地位,再想着儘快給璠王府添丁,這些,纔是能保你日後生活無憂的籌碼。”
鄧竹音聽得一愣一愣的,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表姑母,您的意思是,侄女兒現在對那月妃只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好?”
雲皇后道:“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不夠,你至少要讓璠王看到你賢淑溫善的一面,讓他對你心存讚賞與感激,甚至是愧疚。這璠王啊,與別的孩子不一樣,心太軟,聽不得哄。”
鄧竹音頓然如獲至寶,連連點頭道:“侄女兒明白了。”
頓了頓,她又皺了眉,道:“可是表姑母,眼下這月妃並不是最重要的,侄女兒發現一個更囂張的人……”
她說着下意識地擡眼朝着雍華宮的方向看去,略有些擔憂道:“那個名叫傅寧的丫頭,究竟有什麼天大的本領,竟能讓皇祖母這麼喜歡她,表姑母,您是沒看到,那天在璠王府,她那頤指氣使的模樣,當真是把太子殿下和王爺當個隨從一樣使喚,侄女兒……侄女兒實在看不過眼了。”
“呵!”雲皇后又是輕輕一笑,只是這笑容已經漸漸變得冷冽,伸手撫上手邊的茶盞,“這個傅寧,可不是你能招惹的起的,你還是不要跟她計較太多來得好,這丫頭今後的前途如何,可不是你所能看得透的。”
雲皇后眼光甚高,很少夸人,今天倒是破天荒,難得一回。
是以,鄧竹音再怎麼笨,也隱隱約約能猜到些許,試探性地問道:“表姑母,太子殿下該不會是……不會是看上這個丫頭了吧?”
雲皇后突然垂首,一記冷眼掃來,看得鄧竹音大吃一驚,連忙用手捂住嘴,低下頭去不出聲。
“珏王殿下明日便要大婚,本宮不管你心裡有多少事兒、多少委屈、多少主意,全都給我留在以後,你要知道,若在明天衝撞了珏王的婚禮,你這璠王妃的身份,能不能保住你都不一定!”
聞言,鄧竹音慌張地點了點頭,同時也隱隱猜到了些什麼。
這麼說,一直在傳聞的那件事,是真的了?珏王殿下當真的戀上了這個從邊疆來的女子,卻因爲不得不娶別的女人,而大發雷霆?
還有人說,太子殿下和珏王殿下同時都喜歡上了這個姑娘,是以古太后纔會下令將人關在沉香殿。
而今看來,這件事就算不是真的,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一想起那天楚傾在璠王府的冷眼冷臉,鄧竹音心中就沒由來的火大,暗暗道:“傅寧啊傅寧,既然這兩個男人都喜歡你,那就只能利用他們來對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