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搏(二十二)

二十二 獅口伏擊

此次北山突圍,十連損失很大,但牽制住了大量的鬼子,爲本揚縣抗日機關和本揚團主力贏得了生存發展的空間。

藤林冶夫率領保林中隊前來複仇,加上漢奸孫之林十分賣力,我十連被迫向中巴山轉移。瘋狂的藤林冶夫仍然死命追擊。

嚴雋芳帶出的人總共只有十七人,由於連續三天的奔波,實在疲憊不堪。嚴雋芳說:“我們要想休息,只能找那險隘的地方。最主要的是嚴防敵人襲擊。”戰士利君平說:“我是西邊的養牛場人,曾在這一代打獵過,有個老虎嘴不容易被人發現。那個老虎嘴裡面有個小山洞,能蹲二十個人。派兩個人輪流觀察,自己能看到遠處的人,而遠處的人卻覺察不到,即使來到近前,只要不曾到過老虎嘴的人,就不曉得這裡會有人的。”

三個小時過去,新春寶、李源兩個戰士開玩笑。“要是身邊睡個女人,在這荒山野外也就不着焦了。”“你想得美。”“不想跟女人睡覺,那就弄點好的吃吃,喝點兒小酒,也能算是一件樂事。”李源說:“肥肉炒韭菜,另外加個鴨羹湯,也就算得上美美的一頓野餐。”他們說話不要緊,卻招來了孫之林。這傢伙發現老虎嘴有人說話,便叫道:“梅花小,你溜過去告訴太君,那裡有八路軍。”

新春寶聽到上面有人說話,隨即對着快跑的梅花小就是一槍。小漢奸栽倒在地,慌得孫之林改朝另一個方向奔跑。

驚醒的嚴雋芳曉得事情不妙,馬上喊道:“同志們,趕快轉移,不能跟鬼子交戰,各人都沒有多少子彈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開槍。快走!”她爬了上去,貓着腰喊道:“大家都跟住我走,千萬不要戀戰。”

等鬼子摸過來,老虎嘴早已空無一人。鬼子小隊長山口原秀少尉嚷道:“向西猛烈追擊,他們肯定還不曾跑多遠。”

李春厚說:“支隊長,鬼子追過來了,怎麼辦?”嚴雋芳說:“大家把手頭上的子彈清點一下,我只有三發子彈。”李春厚馬上說:“我只有一發子彈。”萬雲彩說:“我身邊只有一顆彈藥,子彈打光了。”楊秀英趕緊統計了一下,所有的子彈總共四十三發,十五顆彈藥。

嚴雋芳沉着說道:“各人槍裡的子彈只留下一顆,多的交給我們留下阻擊的人。李春厚、楊秀英、利君平,你們三個人跟我一起留下,就在這獅子口阻擊鬼子追兵。其他人都跟住萬班長、柳班長走,步子要邁快些。”

嚴雋芳四個人四個位置埋伏,形成對追敵交叉射擊。十多個僞夜鶯隊員在前面開路,一聽到槍聲便趴在地上。鬼子兵上了前,葡萄彈侍候,“轟轟”兩三聲巨響,炸翻了五六個鬼子,緊接着就是錯落有致的槍聲。

鬼子的第一次進攻被打退了,但嚴雋芳四個人的子彈畢竟不怎麼多,必須冒着危險去撿被打死的鬼子手裡的槍。嚴雋芳說:“我和楊秀英兩人掩護,李春厚、利君平,你們兩位同志上去撿槍,動作要利索些。”李、利二人隨即上去撿槍。

李春厚背了十一支槍,腰揣七八個彈藥。利君平背了更多,十六支槍,跑不動路。正當他要跑到嚴雋芳跟前,忽然一聲槍響,利君平慢慢倒下。嚴雋芳隨即還擊,那個打槍的傢伙身子一彎,狡猾地往地下一倒,隨後貓着腰一溜煙地溜掉。

楊秀英眼尖,說道:“那傢伙是孫之林,他這個孫歪嘴狡猾得像個泥鰍,子彈要到他跟前,他卻往前一趴,躲過了子彈。”嚴雋芳懊悔道:“讓他個孫歪嘴逃脫掉,實在可惜。以後,要收拾他這個傢伙就不怎麼容易了。”

李春厚把槍放到巨石後面,揀了兩支好槍。他來拉利君平,全沒有反應,哭着說:“支隊長,利君平他犧牲了。”楊秀英上來推了推,哭着說:“利君平是被漢奸孫歪嘴開槍打殺了,多好的一個同志啊!”

嚴雋芳說:“我們現在來不起悲痛,趕快把他拖到半山腰埋了。”說着便托住利君平的上身,李春厚上來抓住兩隻腿子。前面半山腰有塊凹塘,李春厚簡單地掏了一下,利君平的屍體便安放了下去。三個人用自己的雙手挖泥土壘砌了墳丘。

李春厚說:“我們抓緊時間把武器整理一下,帶不走的就放到山洞裡,日後需要,也好找出來。”嚴雋芳應允道:“那就快點,子彈各人要留足了,不知下回要在哪裡跟敵人交火。缺少子彈就壓不住敵人啊。”

三人各留了一把短槍和一支長槍,能用的子彈全留在身上。多餘的槍支就地找了個小山洞給掩藏起來,洞口堵上。

他們趕路一直沒有停下腳步,一天下來,都沒有遇到萬雲彩、柳風民他們。三人只好到山腳下的白家坡歇腳,選的茅草屋地勢很好,一發現敵情,隨即可以撤到山上去。

嚴雋芳說:“我站崗,你們兩人睡覺。”楊秀英說:“你是首長,我是警衛員,應該我站崗。”李春厚說:“你們兩位是女士,我堂堂的男子漢不站崗,跑出去還要被人家說殺了。我站崗。”嚴雋芳斷然地說:“你們倆都別要爭了,趕緊睡覺,解除疲乏。下半夜,李春厚你換崗,四更天過去,小楊你換崗。大家養足了精神,我們還要趕路,即使找不到萬雲彩、柳風民他們,也要找到中巴山這一帶的游擊隊。這樣,我們纔有可靠的安身之處。”李、楊二人見嚴雋芳態度堅決,只得和着衣靠牆睡了。

天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嚴雋芳趴在樹幹上面,俯視着小山莊,密切注意動靜。忽然,她發現有個黑影子在移動,越來越近。這人躍上了山坡,回過頭張望了一下,感覺沒有尾隨的人,便放心地摸上了這裡的茅草屋。正當他要推開籬笆門,背後頂上了冰冷的槍管,低聲喝道:“不準動,舉起手來!”

李春厚聽到喝聲,馬上點了燈火,上前一看,原來來人是新春寶。嚴雋芳收起槍,問道:“新春寶,你怎麼一個人夜裡摸到這裡呢?”新春寶哭着說:“首長,我們十二三個人跑到雷公山獅子口中了鬼子的埋伏,當場犧牲了七個。萬雲彩、李源、覃二黑、胡榮平四個做了鬼子的俘虜。只有我和柳風民二人逃了出去。出了雷公山,柳風民卻要到普渡寺出家做和尚。我不肯做和尚,只得返回向東尋找你們,實在找不到你們,就找其他游擊隊。再找不到其他游擊隊,哪怕是山匪的山寨也只得前去投靠呀。”

“你的槍呢?”“我藏起了長槍,把柳風民的手槍要了過來。他倒也乾脆,我拿了他的短槍,今日跑了一上午,下午躲到山洞裡睡覺,天黑下來,就出來打探。”嚴雋芳聽他說前面也有個獅子口,說道:“我睡會兒覺,李春厚你站崗。”楊秀英說:“我也站崗。”嚴雋芳說:“新春寶,你趕緊睡會兒覺。時間不長,我們馬上就行動。”

兩個時辰過去,嚴雋芳召集三個人,說道:“我們這次到那獅子口,看地形怎麼樣。如若條件允許的話,我們也給鬼子來個出其不意的伏擊,反正我們手頭上有的是彈藥。”

四個人上路,因爲靠近敵人的眼皮底下,行動小心翼翼。下到半山腰,茂密的草叢,必須悄悄地往裡走。楊秀英最先走到裡面,發現煙霧繚繞,再向前移動幾步。原來是三個鬼子在燒野火烤雞子大腿撕着吃。她折轉身對嚴雋芳打手勢,嚴雋芳隨即也向她打手勢。

李春厚、新春寶兩個散了開來,慢慢地包抄上去。楊秀英和兩個男子漢奮力抱住鬼子就手刃。新春寶也許手上打滑,被鬼子用肘整頂翻了他。正當鬼子行兇的時候,嚴雋芳一個箭步上去,兩手抱住鬼子的頭一扭,鬼子便鬆軟了下來。

喲,一挺輕機槍,子彈也足足的。對伏擊鬼子來說,真是及時雨啊。嚴雋芳說:“我們四個人散開來將附近搜索一下,看還有沒有散落的鬼子,如有就儘快收拾掉。”

東部山口沒有鬼子兵,西部搜索,也沒有發現鬼子兵。但是,遠外的靖遠鎮駐紮鬼子部隊,不知有多少人。嚴雋芳說:“我和楊秀英兩個喬裝鬼子兵,前去打探一下,看那靖遠鎮駐紮了到底有多少鬼子。”

兩個女人穿上日軍軍裝,揹着槍大搖大擺走上前去,這一行程卻有十多里路。就近一看,前面有個鬼子輜重隊,崗哨是四人,另外還有五六人巡邏。要想幹掉幾個鬼子顯然是極其危險的。嚴雋芳低聲說:“咱們走,在這附近不宜待得長。”

返回後,嚴雋芳說:“李春厚、新春寶,你們二人在這東邊,正好迎住敵人,機槍掃射,能夠大量的殺傷敵人。我和楊秀英兩人到路道西邊山坡,敵人肯定會往那裡敗逃。到時候,我們兩人也能給敵人以迎頭痛擊。”

嚴、楊二人離去,加上她們二人身穿鬼子軍裝,蹲在路道西面觀察了一陣。嚴雋芳說:“小楊,如果鬼子軍車開道,我們想攔擊,怕的不能得心應手。依我看,把彈藥當連環雷埋在路道中間。只要鬼子的軍車觸到引線,立刻爆炸。炸癱了鬼子軍車,攔擊路道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兩人趕緊下去,在路道上埋了兩三顆彈藥,搭上引線,迅速返回。

傍晚時分,敵人的車隊匆匆由南向北開去。轟隆兩聲,最前頭的車子被炸翻了。路東的機槍張了口,一車的鬼子兵紛紛倒下,沒死的鬼子慌忙下車,路西拋來幾顆彈藥又炸死了五六個敵人。由於人手太少,逃掉十幾個鬼子兵,往靖遠鎮方向狂奔。

嚴雋芳大聲說道:“趕快打掃戰場。”四人下來,首先搜查有沒有被打死的敵人。嚴雋芳發現一輛車子底下藏了一個人,上去對準那傢伙的後腦勺就是一槍,拖出來一看,原來還是個小隊長。剝下他的軍裝一望,岡田今次少尉。嚴雋芳一想,又脫下鬼子的褲子和軍鞋。

她直起身,檢查了這輛軍車沒什麼毛病。她說道:“這輛軍便車子不怎麼壞,能用。把鬼子的武器全部裝到這車上,另外鬼子的軍裝如若不怎麼壞,就脫下來,還有軍鞋是好東西,統統放上車。”

將近二十個鬼子都被剝掉衣裳,只有五具鬼子屍體被打得稀爛,沒有作爲戰利品剝下來。

嚴雋芳上車打上火,開動起來。楊秀英忽然說:“首長,假如鬼子搜索到這裡,發現這麼多的鬼子脫去了軍裝,一定會起疑心。依我看,不如將鬼子堆積起來,放火燒了,消除了鬼子軍裝被剝去的痕跡。這對我們以後的行動有保密性。”

嚴雋芳拍了一下頭,說:“是呀,我怎不曾想到這一層的呢?李春厚、新春寶,我們一起下車,將鬼子的屍體收拾到一塊。”李春厚笑着說:“鬼子挺屍由他挺去吧,收拾他做什麼呢。”嚴雋芳一字一頓地說:“這叫消除痕跡!”

功夫不長,鬼子的屍體堆了個長條形。嚴雋芳說:“新春寶,你拿鐵桶子放那輛車子上的油,然後澆到鬼子的屍體上面。”新春寶麻利地操起鐵桶到鬼子的一輛拋錨的車上放油,李春厚上去拎起鐵桶就跑到鬼子屍體跟前潑灑開了。

鬼子的屍體被燒了起來,頓時就散發出一股股燒焦的肉味。四人上了車,嚴雋芳沉穩地操作方向盤駕駛軍便車,向南往深山密林處開去。

李春厚說:“我們在這山上無所作爲,最主要的是吃的問題,不能老是靠打獵爲生。最好到山腳下走走,穿穿山莊,跟老鄉們接觸接觸,也好發展我們的人馬啊。”嚴雋芳說:“行,但是我們要注意避免壞人的襲擊,最好穿着要跟當地人差不多。”

李春厚化裝成一個老者,因爲他的鬍子長;新春寶裝扮一個山地漢子,打着補丁的土布衣裳穿在身上最符合不過的了。嚴雋芳盤起了媽媽鬏,藍布斜襟衣裳,說是李春厚這個老者的妻子;楊秀英扎着獨辮子,身穿栗色衣裳,充當農家姑娘。

四個人下山,一個人也碰不着。新春寶指着前方說:“看,那山坡上有七八個茅草屋,看來是個小山莊。那裡肯定有人。”嚴雋芳說:“好,我們走過去看看。”

他們登上了高地,便順着高起的路道走了過去。新春寶上去推開第一家的籬笆門,進了院落,喊道:“家裡有人嗎?”連喊了三聲,沒人應答。推開屋門,裡面一片狼藉。

嚴雋芳說:“我們兩人一組,家家都跑到,看看有沒有人在家裡。”分組肯定是男人、女人各一組。女人一路向西,男人一路向北。等他們會合,確認此莊一個人都沒有。李春厚說:“我只獲悉這莊子的莊名叫拴馬場。”

嚴雋芳說:“西頭有個草屋裡有些地瓜,我們放到鍋裡用水燒熟了,可以填肚子,還可以帶在身上走路吃。”李春厚一聽,欣然說道:“人是鐵,飯是鋼,沒有吃的,做什麼事都不利索,就是跑路也容易打飄啊。”

兩個男子漢跟在楊秀英後面跑,到了那屋裡,李春厚看到好多地瓜,說道:“新春寶,我們兩個動手把地瓜洗洗,然後放到鍋子裡燒。”楊秀英從井裡打水放到桶裡,男人搓洗。

嚴雋芳走出山莊,極目向遠處展望。發現遠處有莊子,便返回來。她說道:“我們吃了地瓜後,肚子不餓了,到東南邊的那個莊子看看。”

楊秀英說:“遇不到人,我們要想跟鬼子打,人手少了,就很有可能吃大虧。如若有十來個人,我們跟鬼子打游擊,底氣也就足多了些。唉,不管做什麼事,人手太少,就做不成大交易。”

李春厚說:“是的嘛,例如說,我們昨日的獅子口伏擊戰,如若再有五六個人幫忙,我們肯定能將鬼子的輜重隊包圓。”

新春寶說:“我們吃虧也吃在這個獅子口,十五六個人遭到了鬼子的黑手,就只有我一個人溜了出來。嚴首長帶領我們三個伏擊鬼子過路的輜重隊,總算爲我出了一口惡氣。”

四人吃了熟地瓜,雖然有些水怪怪的,爲了生存發展也就在所不辭了。李春厚喝了冷地瓜湯,笑着說:“省得路上口渴,這會兒喝喝。”新春寶皺着眉頭說:“也好,這個講究是講究不起來的。如若太平年代裡,我說什麼也不會得喝這湯水的。”

嚴雋芳也喝了半碗,楊秀英說:“你們都喝了,我還嬌氣做什麼?上了路想喝也喝不到呀。”

吃喝停當,跑路也就明顯加快了許多。大約半個時辰,就將黑山崗跑轉了過路。這個莊子比拴馬場大多了,奇怪就是沒人。雞欄、羊圈、豬窩全是空空的,有好多房屋倒塌下來。破破爛爛的莊子看上去十分悽慘。

李春厚說:“我們往西邊跑,那邊有個莊子,說不定有人。”嚴雋芳說:“走吧,沒人,我們這四個人就一點力量都沒有。在這平地裡,如若遇到山匪或者鬼子人馬,就很難脫身。”

楊秀英說:“新春寶呀,你上前還是我上前?”新春寶笑着說:“我上前,我上前,怎麼能叫你們女人上前,說出去豈不要被人家說殺呢。”

嚴雋芳說:“這倒是實際情況,遇到人,人家看到姑娘人家就很有可能起疑心;如若是小夥頭子,就很正常,除非口音不對頭。”

繞過水流,爬上高坡,隨後又進入谷底。這回走上平路,可就直入山莊。莊前巨石標着三個字:望雲臺。主街上有五六個店鋪,全都關上了門。嚴雋芳說:“這個莊子大,像個鎮子。我們還是老規矩,分成兩組。你們男的在大街北邊跑,我們女的在南邊跑。一有情況就到這大街上會合。”

走在小巷裡,陰森森的。楊秀英說:“這地面上紅紅的,肯定死過好多人的。”嚴雋芳說:“不錯,這裡的房屋也破落得厲害。”走過六七家,顯然不需要進去看,肯定是沒人的。

跑到一家完整的房子,楊秀英敲着門說道:“裡面有人嗎?”喊破了嗓子也沒個回聲。嚴雋芳一躍身,翻牆過去,推開了裡面的門,屋裡沒人。再搜索廂房也是空無一人。嚴雋芳只得翻牆回到小巷裡。

“裡面怎麼樣?”嚴雋芳嘆了口氣說:“屋子裡的東西雖然不怎麼凌亂,就是沒有一個人呀。”

到了西榮巷,楊秀英拉着嚴雋芳的手說:“這個人家門頭這麼豪華,家裡肯定有人。”嚴雋芳上去敲門,門卻是虛掩着。她推開門,走進院落,說道:“裡面有人嗎?”連問了三聲,才聽見屋裡小聲應答:“進來。”

兩人走了進去,裡面出來是一個漢子,驚訝地說:“大嫂,你們兩個女人怎想得起來到我們望雲臺呢?鬼子將我們這一帶的人全抓光了。身上有槍的幾乎都殺掉,是老百姓的抓去做苦工,見到漂亮的女人就送了去勞軍。”

嚴雋芳正經地說:“我們是本揚游擊隊,到你們這一帶來打鬼子的。是的,不騙你。”漢子搖着頭說:“打游擊就你們兩個女的來?你們到望雲臺太危險了,簡直是麻雀子掉在煙囪裡有命沒毛呀。”

楊秀英說:“這次我們四個人來的,兩個男的在大街北邊找人,我們兩個女的就在這大街南邊找人。”“你們找人做什麼?”“擴大我們的隊伍呀。”“唉呀,鬼子、叉子隊在街北邊埋伏好多的人,裡面有好多的陷阱。外人到了街北進裡,就別想跑得走。……大嫂呀,好在你們兩人到南邊來,不然,早被鬼子拿下。”

嚴雋芳急切地說:“這我們還得趕快去救我們那兩位同志呢。”漢子說:“怎麼救?就憑你們兩個女的?到了街北里面就是死路一條。你們兩個趕快跑出我們望雲臺,就是我也馬上走。我這是回來打探消息的,順便拿點錢出去營生。”

“大哥,我們四個人是一同出路打鬼子的,總不能丟下落難的同志不管呀。”漢子跺着腳說:“你們兩個的心情我曉得,可是,我不能明知老虎張了口吃人,總不能讓你們自己跑到老虎嘴裡送死呀。”

“不看到實情,就是單憑你說的,我們就臨陣脫逃,不顧陷入危難的同志,與心也不忍啊!”漢子說:“這樣子吧,我領你們到那街北望一下,但是,你們萬萬不能動手。不然,你們兩個命不保,還要連累我們這一帶的人,敵人獲悉望雲臺的秘密,下手會更毒辣的呢。”

楊秀英問道:“我們從哪裡進到街北?”漢子搖着手說:“哪兒都不能往街北走,只能跟住我從地道里走。……到了街北,你們看了那陣勢,就趕緊不聲不響地退回,然後到莊外的山腳下出來離開這個莊子。”

嚴雋芳點頭說:“好吧,依你說的辦。”兩人跟在漢子後面走,來到破草屋的牆角下。漢子搬開壞桌子,叫她們兩個下去。踏上臺階拾級而下,裡面黑乎乎的。漢子點着火把,在前邊帶路。地道岔口多,稍不留神就容易走錯了路。大約有半個鐘頭的樣子。漢子說:“你們停下來不動,我到那齊家洞口聽聽。”

過了一會,漢子返回來說:“你們跟我來,看了情況馬上就走,千萬不能在這裡出手,否則就暴露了這裡的地道,今後到這裡打鬼子就千難萬難了。”嚴雋芳說:“我們聽你的,絕然不會固執地玩命。”

三人出了洞口,分明地望見許多鬼子兵伏在屋山脊裡面,底下草叢裡也有人。漢子移動了幾步,指着一個院落輕聲說:“看那網裡包着一個人,顯然是在等着敵人隨時隨地來收拾他。”楊秀英說:“那是新春寶呀。”漢子一聽,慌忙地說:“趕快走,敵人在屋子裡拷打一個人。如果你們驚動了敵人,我們一個都跑不了。”

嚴雋芳凝神諦聽,前邊那屋子裡是有拷問聲音:“說不說?不說就打死你們!”“我們是過路的,到這裡來是找吃的呀。”“打!往死裡打!”……

漢子拉着嚴雋芳,手往地道里着急地指了指。楊秀英也拉了拉她。嚴雋芳遺憾地手抱手嘆了口氣,跟着漢子下了地道。這會兒走的不是原來的路,而是通向莊子外邊。

走了好長時間,才從雷公山半山腰裡出來。漢子說:“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我要到靖遠鎮跟我家裡的人相見。局勢允許的話,我就在靖遠鎮開個雜貨店。”

嚴雋芳上前抓住漢子的手說:“大哥,我叫嚴雋芳,她是楊秀英。我們兩個是本揚人民抗日獨立支隊的人,爲粉碎鬼子大規模地掃蕩牽制敵人,打擊敵人。因爲是小部隊,打散了,想找人謀求生存發展,沒想到我們走了好多地方都不曾遇到人。就這雷公山南面,我們跑了拴馬場、黑山崗,到了你們的望雲臺,我們的兩位同志卻遭受到敵人的暗算,肯定是凶多吉少啊。現在,你跟我們兩人分手,你把個名字告訴我們吧。”

漢子笑着說:“我叫廖慶林,望雲臺一般的人都喊我廖老八。”楊秀英說:“你家有弟兄八個,你是老八。”漢子說:“不,我是家裡的獨子,認了姓宮的人家做乾兒子,是這麼個老八。……好,分手吧。”

兩人繞着山路走,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密林深處。雖然是大熱暑天,感覺涼爽。忽然在水邊發現有戶人家。兩人跑到近前,寂然無聲。嚴雋芳推開籬笆門進裡,是個很小的院子,但比較平整乾淨。中間是兩間土牆茅草房,牆角下堆了一小堆柴火和幾塊木板,旁邊放了兩張長條木凳。

走進屋裡,很小的套間,另外兩間。外面一間進門左邊是一個大水缸,緊挨着一個簡陋的竈臺,兩口鐵鍋,一大一小,用木鍋蓋蓋着。旁邊是一張方桌,上面是鋪着的板子,比較結實。桌子上面擺着一個案板,五六個瓷碗和幾雙筷子整齊地疊放在旁邊。

竈臺鍋門口堆了不少的柴火。屋子中間有一張低矮的小飯桌,一盞香油燈擺在正中間。靠牆的是一張牀鋪,薄薄的被子上打滿了補丁。

通往裡間的房門是關着的,上面掛了一塊洗得發白的藍布門簾。裡屋比外屋稍微大了些,緊靠窗臺的也是一張牀鋪。正對門的一頭立着一個小櫃子,櫃子裡面放着一牀薄薄的棉花袋和兩個小枕頭。櫃子後邊是馬桶。裡面放着一個高立櫃,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個年頭,灰黑陳舊,原來的油漆顏色已經看不出來了。另外還有兩張小木凳,一張杌子。一個泥甕子,裡面大約有十幾斤高粱。小瓦缸裡放了也有十多斤的小麥麩子。

嚴雋芳說:“這屋子的主人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我們的肚子確實餓得很,楊秀英我們就用那小麥麩子燒個泥鍋老粥吧。”

楊秀英將鍋子洗了一下,隨即燒水汆粥。燒好後,兩人吃上了一碗厚厚的麥麩粥。嚴雋芳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這裡沒什麼好路可走,但家前屋後轉轉,瞭解附近地形特點,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楊秀英欣然道:“好的,我們就在這屋子四周圍跑跑。”

院子外面有一塊蔬菜地,有韭菜,有空心菜,還有西紅柿、青椒、四季豆等等。沿着水流向上走,隨着地勢擡高,變成小溪。小溪的盡頭是個懸崖處,水流就是從上邊來的。兩人只好轉向他處跑。

忽然有條大蛇在遊動,楊秀英說:“這條蛇肯定是蟒蛇,大得很。”嚴雋芳說:“別驚動它,讓它遊了走。否則,它會攔住我們的出路。如若我們出手,又會嘗掉了它的性命。相安無事,這多好啊。”

過了一會,大蛇消失了。兩人繼續往前走,一聲狼嚎提醒她們不要再往前走。嚴雋芳說道:“我們回頭吧,再往前走,就要跑到狼窩裡。”楊秀英一聽前邊有狼窩,嚇得掉頭就跑。

兩人仍回到那個懸崖處,改變了方向。繞了個弧形,來到水流的寬闊處,此處形成了河泊。回頭找了個路途,穿過樹林。這裡野兔不少,嚴雋芳拔出短槍,連打兩槍,兩隻奔跑的兔子倒斃。楊秀英上去撿了起來。

她們在茅草屋裡剝了兔皮,然後燒煮了起來。雖然佐料不怎麼齊全,但也掩藏不住撲鼻的香味。嚴雋芳說:“秀英呀,我要睡個覺。你看住了,一有情況,立刻叫醒我。夜裡,我先站崗,你睡覺;半夜過後,你再換我睡覺。雖說這裡沒什麼危險,但我們也不能麻痹大意。”

楊秀英廓然說道:“我們既然做了軍人,在外就不能忘記軍人的使命。俗語說得好,這是職業習慣。首長,你放心好了。我等你睡好後吃晚餐呢。”

嚴雋芳上了裡間,脫去外衣,就着破舊的被單蓋在身上,慢慢地進入了炮火連天的環境裡。她翻了個跟頭,趴在山坡上。聽到有人喊道:“別讓她跑了,是個功夫了得的女人。”她嚇得趕緊離開那裡,往山谷底下跑。忽然,被絆了一腳栽倒下來,滾動着身子。最後被樹木擋住。

她站起身,看見山上面有人跑動,越來越多。有條十分隱秘的山間小路,她毫不猶豫地鑽了上去,貓着腰賣命地跑,跑呀跑,兩條腿子竟然發麻,最後跑不了。睜眼一看,附近有個尼姑庵。走進去一望,觀音菩薩正在那裡打坐。她走進去,跪了下來,低下頭磕了不知有多少的頭。

“你這位女施主,磕了這麼多的頭,看來你倒是十分修行的呢。”嚴雋芳低着頭說:“小女子談不上怎麼修行,只是遭遇倭寇追殺無處躲藏,求菩薩指點破除迷局。”“你是人間奇女子,秉持正義,自有妙術,不需佛家指點。去吧,發揮你的智慧,拿出你的本領,斬妖除怪,立德,立功,立言,不朽功業,全在於你的奮鬥努力呀!”“是!吾小女子一定併力潛行。”說了這句,擡頭一看,此地分明是草木叢生的山坡,下面有溪流在流淌着,鮮花也隨波逐流。

她只得站起身,說道:“哪裡有妖魔鬼怪,我就得往哪裡去呀,因爲那是建立功業的場所啊,越是艱難,越是要去殺敵報國啊。”

來到寺廟,坐到高處俯視山腳下面。她品味着三立:立德、立功、立言。自古以來,豈是王陽明一人?文能修身齊家,着書立說;武能治國安邦,平定天下。年代久遠的姜太公、管仲不談,春秋戰國有孫武、田穰苴,三國有曹操、諸葛亮,唐朝有李靖,宋朝有范仲淹,明朝有劉伯溫,清朝有曾國藩。

山風陡然大作起來,她感覺到自己整個人身漂浮到天空,縱目俯瞰大地黑乎乎的一大片,哪裡是太平去處,彈痕累累,焦土廢墟,令人悱惻。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的整個人身都浸泡在水裡,冰冷極了。她蜷伏不動,離了水,更叫人渾身顫抖。但時間長了,居然動彈不了,她極力掙扎,就是睜不開眼。

她也聽到楊秀英的腳步聲,極希望她叫醒自己,可是,她的腳步又遠去了。

也不知什麼緣故,她的身子滑動着,竟然掉在地上,這才驚醒了她。她大聲喊道:“秀英呀,你在哪裡啊?”楊秀英走進裡屋,驚呼道:“首長,你怎麼睡掉下了牀鋪呀?有沒有傷到哪個地方呀。”

嚴雋芳揉了揉眼睛,嘆道:“一覺睡下去,盡做了些烏七八糟的夢。”楊秀英笑着說:“你一定做的是好夢。”“什麼好夢呀。”嚴雋芳自言自語地說,“觀音菩薩,立德立功立言,古來三不朽。”楊秀英不明事理地說:“什麼立德立功立言呀?三立,人們可說的是立三呀。”

嚴雋芳詮釋道:“立三,實際就是立兩,文能修身齊家,着書立說;武能治國安邦,平定天下。兩方面都有建樹,就可以說是立三。只不過諸葛亮、王陽明、劉伯溫他們的功業大。我看啦,凡是建功立業不錯的人,還能寫出驚天地泣鬼神的文章,就應該說是立三的人,不必拘泥說世上稱得上立三的只有孔子、王陽明和曾國藩這兩個半人。”楊秀英甩開辮子拍着手說:“今日我聽了首長你這麼一說,長見識了。”

這真是:領悟立三自詮釋,蹚過艱難更向前。

風雲搏(四)風雲搏(五十八)風雲搏(四十三)風雲搏(五十四)風雲搏(四十五)風雲搏(二十八)風雲搏(六十一)風雲搏(二十七)風雲搏(三十七)風雲搏(二十七)風雲搏(六十五)風雲搏(六十八)風雲搏(三十八)風雲搏(五十五)風雲搏(三十五)風雲搏(三十一)風雲搏(十)風雲搏(四十七)風雲搏(五十一)風雲搏(二十九)風雲搏(二十六)風雲搏(七十)風雲搏(五十九)風雲搏(一)風雲搏(五十八)風雲搏(三十七)風雲搏(七十)風雲搏(六十六)風雲搏(二十三)風雲搏(四十一)風雲搏(十八)風雲搏(二十六)風雲搏(四十三)風雲搏(三十六)風雲搏(七)風雲搏(二十三)風雲搏(二十)風雲搏(七十三)風雲搏(四十二)風雲搏(二)風雲搏(七十四)風雲搏(十八)風雲搏(七十七)風雲搏(三十二)風雲搏(二十九)風雲搏(三十九)風雲搏(六十六)風雲搏(十九)風雲搏(四)風雲搏(六十五)風雲搏(二十八)風雲搏(六十九)風雲搏(二十四)風雲搏(六十四)風雲搏(六十四)風雲搏(七十五)風雲搏(十三)風雲搏(四十)風雲搏(五十九)風雲搏(七十五)風雲搏(十七)風雲搏(六十八)風雲搏(四十二)風雲搏(十九)風雲搏(七十五)風雲搏(五十八)風雲搏(七十四)風雲搏(七)風雲搏(七十八)風雲搏(三)風雲搏(十六)風雲搏(四十四)風雲搏(四十八)風雲搏(四十一)風雲搏(五十四)風雲搏(三)風雲搏(三十三)風雲搏(七十五)風雲搏(七)風雲搏(三)風雲搏(九)風雲搏(三十五)風雲搏(六十七)風雲搏(五十四)風雲搏(七十三)風雲搏(三十)風雲搏(四十七)風雲搏(三十一)風雲搏(五十六)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六十六)風雲搏(五十九)風雲搏(十五)風雲搏(二十三)風雲搏(六十四)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二十一)風雲搏(四十六)
風雲搏(四)風雲搏(五十八)風雲搏(四十三)風雲搏(五十四)風雲搏(四十五)風雲搏(二十八)風雲搏(六十一)風雲搏(二十七)風雲搏(三十七)風雲搏(二十七)風雲搏(六十五)風雲搏(六十八)風雲搏(三十八)風雲搏(五十五)風雲搏(三十五)風雲搏(三十一)風雲搏(十)風雲搏(四十七)風雲搏(五十一)風雲搏(二十九)風雲搏(二十六)風雲搏(七十)風雲搏(五十九)風雲搏(一)風雲搏(五十八)風雲搏(三十七)風雲搏(七十)風雲搏(六十六)風雲搏(二十三)風雲搏(四十一)風雲搏(十八)風雲搏(二十六)風雲搏(四十三)風雲搏(三十六)風雲搏(七)風雲搏(二十三)風雲搏(二十)風雲搏(七十三)風雲搏(四十二)風雲搏(二)風雲搏(七十四)風雲搏(十八)風雲搏(七十七)風雲搏(三十二)風雲搏(二十九)風雲搏(三十九)風雲搏(六十六)風雲搏(十九)風雲搏(四)風雲搏(六十五)風雲搏(二十八)風雲搏(六十九)風雲搏(二十四)風雲搏(六十四)風雲搏(六十四)風雲搏(七十五)風雲搏(十三)風雲搏(四十)風雲搏(五十九)風雲搏(七十五)風雲搏(十七)風雲搏(六十八)風雲搏(四十二)風雲搏(十九)風雲搏(七十五)風雲搏(五十八)風雲搏(七十四)風雲搏(七)風雲搏(七十八)風雲搏(三)風雲搏(十六)風雲搏(四十四)風雲搏(四十八)風雲搏(四十一)風雲搏(五十四)風雲搏(三)風雲搏(三十三)風雲搏(七十五)風雲搏(七)風雲搏(三)風雲搏(九)風雲搏(三十五)風雲搏(六十七)風雲搏(五十四)風雲搏(七十三)風雲搏(三十)風雲搏(四十七)風雲搏(三十一)風雲搏(五十六)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六十六)風雲搏(五十九)風雲搏(十五)風雲搏(二十三)風雲搏(六十四)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二十一)風雲搏(四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