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搏(九)

九 接受特訓

話說匡苕子按照康人林指定的路線,到了存虎軍校,當即有人接待了她。給她安排的宿舍在軍校裡是最佳位置,不受外界干擾,安安靜靜的。

匡苕子纔到宿舍,班主任林元善就到她宿舍看望。匡苕子急忙站起身迎接道:“林老師,你好!”林元善說:“許文蘭呀,你有好多人吩咐過我。今後我做你的班主任老師,肯定優先關顧你。你好好努力,前途無限。”

許文蘭的名字代替了原先的匡怡,再也不過那窈窕淑女提心吊膽的生活,前後左右,自由彎曲,自由自在,要做活蹦活跳的鮮活女人。當然,這畢竟是個身體活動的自由,靈魂的枷鎖並沒有給打得個粉碎,也就是說自己能夠自由地駕駛自己的軀體,想說就說,想幹就幹,按照自己的思想過日子。這個理想太大了,即使一個男人在強制的社會制度約束之下也不能隨心所欲表現自己。除非你有超凡的本事,究其地裡,當今天底下能有幾個人做到呢?

林元善慢言細語地說:“許文蘭,聽人說你是個很了不起的女傑,眼下我看你倒像個大家人家的窈窕淑女,而且是標本的。”許文蘭微微地低頭說:“林老師,你世面見到不少。學生佩服。”

“不是我林老師說話刻薄,許文蘭你這頭上的步搖頭第一個要扔掉,這是豪門貴族人家女人的首飾,還有你胸口上的百鎖,再加上你手臂上的玉鐲,要麼你兩個腳上沒什麼東西,至多是襪子。否則,有裝飾品,你就是正宗的靈魂上的手銬腳鐐。”林元善指手畫腳地說,“你要把這些沒用的首飾拿下來,撂到一邊去! ”

許文蘭經他這麼一說,當即摘下了步搖、百鎖和玉鐲,轉身就跑了。林元善“噓”了一口氣,說:“到底是氣壯如牛的主兒,碰了南牆也不回頭。話說回來,在當今國家危難的時候,還就需要這種大量的果敢人啊!可惜的是,許文蘭畢竟是個女兒身。”

許文蘭雖然跑得很遠,卻清楚地聽見林老師說的話語。她細細的品味,士爲知己者用,女爲悅己者容。她想起這句話就不覺臉烘烘的,因爲自己美麗的妝容完全爲了迎合得勢者。窈窕淑女的經歷,她是再切膚之痛不過的了,雖然前後只有一個多月,但也是度日如年,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稍微情緒化,自己那顆美麗的人頭就有可能懸掛在永樂縣南門城牆上,事實就是那麼殘酷無情的呀!

一個星期後,學員到齊了,全部穿上了黃軍裝,許文蘭原先的上尉軍銜也歸於零。你的功勞再大,沒人證明,只能算是個無名英雄。胸懷寬闊的人看得破,狹窄的人很可能從此十分沮喪,一蹶不振,渾渾噩噩了此一生。許文蘭雖是一個女人,但她偏偏不願意受現實限制,只要身在活得自由的空間,哪怕自己的腦袋瓜隨時搬家,照樣勇往直前!

開學典禮,上官存德校長訓話:“同學們,今日是你們的開學典禮,可喜可賀!……可是你們曉得嗎?當今中國最大的敵人是誰?並不是日本人,而是慘無人道的共產共妻的共產黨!是這個赤色之禍!蔣委員長說了,攘外必須按內。這個共產黨不剷除,怎麼能舉國一體抗擊日寇呢?……同學們,你們到這裡入學的第一天起必須絕對忠於國家領袖的意志!這是歷史賦予你們的神聖使命!……”

儘管上官存德校長講得氣壯如牛,許文蘭句句聽不入耳,日寇已經在中國的國土上耀武揚威,砍伐驚人,此時還要談什麼安內,分明就是伸長了脖子讓人家砍。開學典禮結束後,她就收拾行李準備逃之夭夭,流落江湖。

林元善看望新來的學生,陡然發現打理好的包袱。他驚愕地問了旁邊的女學員巫萍,巫萍告訴他,許文蘭聽不慣今日上官校長的訓話,要改換門庭,尋找真正抗日的軍校或部隊。

林元善長嘆了口氣,“她怎這麼任性的呢?進了這軍校想跑,抓回來不死也脫層皮。巫萍,你叫她快點到我那裡去一下。”

許文蘭曉得事情不妙,趕緊換上軍裝。來到林元善辦公室門前,大聲喊道:“報告,學員許文蘭奉命來到!”“進來!”許文蘭跑到班主任辦公桌前,雙腳一攏,成了立正姿勢,林元善坐直身子望了望。過了一會 ,站起身,跑到女學員跟前就是“叭”的一個巴掌。許文蘭忍着疼痛站直了身子,眼淚要往下掉。

林元善彎着上身輕聲地說:“許文蘭,你知道嗎?我爲什麼打你?……”他返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來,正色道:“我打你耳光,這是輕的!如若你到了政訓處,繩捆索綁,起碼要抽你三四十鞭子。……上官校長講話,你居然膽敢牴觸,還要開小差逃跑。你還不要死的!……你要好好反省。要不是上面有人照住你,尤其是李長官、康區長來函關注你,我一獲悉你如此行爲,肯定要把你交到政訓處懲辦!”

許文蘭大聲說道:“學員許文蘭感激林老師的教誨,今後一定遵守校規校紀,改過自新,好好學習!”

永樂縣會議廳裡坐着幾個人談笑,喝茶吃煙,不亦樂乎。盧吉平說:“保安第六團一建立,居榮你老兄就官高爵顯呢。”錢國田吸了一口煙說:“縣辦公室秘書,保安團政訓處主任,一官兩職,中校軍銜,居主任手上抓的可都是實權啊!”

居榮說:“唉呀,這都是谷縣長對我的器重,實際上我個人能力不怎麼大,純粹是趕鴨子上架啊。”對面的邱伯齋笑着說:“居主任你謙虛了,你說能力小,實際你工作起來很有成績。要不然,谷縣長重用你,其他人也不服啊。”

仇雲說:“谷縣長識人、用人,都很有一套。……唉,谷縣長的小娘子真個是絕色佳人,哪個能跟她睡上一夜,第二天就是死,也不枉來到人世間美美的瀟灑一回啊。”

湯本立說:“最好看的是匡小姐的眉毛細細的,紅嘴邊,櫻桃小口,頭頂步搖上的黃鬚子一晃一晃的。哪個望了,下口的二小都發硬啦。”他這麼一說,五六個人全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盧吉平說:“就單看小女人的背後,也撩撥起男人的性感。長長的頭髮垂在後面,油光光的,緩緩晃動,——嗨,真的是窈窕淑女,我們縣城裡像她這種天姿國色的女人找不到第二個。”

仇雲說:“她梳的是結巴鬏,難梳呢。要不是在達官富人家裡,女人這樣打扮是打扮不起來的,梳頭的程序太複雜了。”

邱伯齋說:“女人打扮得這樣,非得做規規矩矩的貞婦。宣看巧這個母老虎想得缺的,匡小姐本來沒曾梳披髮,她給梳披髮,掛百鎖,戴玉鐲呢。分明是叫小娘子服服帖帖,循規蹈矩,永遠翻腔不起來。”

湯本立拍着桌子說:“想不到匡苕子這個山寨裡的女魔頭還就被訓住了,馴服得像個小羔羊。這是怎麼一回事呢?唉,林子的鳥兒陡然關進了籠兒還日夜叫個不停的呢。”

邱伯齋說:“匡苕子她也是遇到兩個母老虎的折騰,野性子全給抹光了。”“匡苕子遇到哪兩個母老虎?”邱伯齋說:“我們永樂縣城裡有四個母老虎:吳三扣、邢英、臧元儀、宣看巧。吳三扣是覃永和的老婆,覃作衡的媽媽。匡苕子到了她家做了三個多月的兒媳婦,那個老太婆子不侍候好,匡苕子一天都蹲不下去。後來,做谷縣長的二夫人,宣看巧反而不像以往那麼兇,軟壞,暗自給匡苕子下套子。”仇雲連連點頭:“是的,是的。要不然,匡苕子沒這麼規矩,特別是上了大牢,要砍她的人頭,嚇得不輕的。”

湯本立說:“支富才一聽說匡苕子被抓起來,就要她的人頭,說的要掛到他家前院的旗杆上一個月。支富才的大老婆許粉儀最狠毒,說她見到匡苕子就咬她三口肉下來。還有刁錫高、李國寶兩人要鬧縣本部,強烈要求砍她的人頭,祭奠他們的家人。怎得睬他們呀?上峰下來的命令,我們永樂的人哪個也不敢違背。七十六師師長黃天放、十四師師長匡宣兩人打的公函,說不管犯多大的罪都不準殺,關在監獄裡不許動大刑。特別是顧祝同顧長官打了電話過來,谷勝治第一時間就把匡苕子放了出來。哪個保的,谷勝治又不曾告訴她本人。你們說說看,生死關頭,匡苕子落到谷勝治手裡,還不規規矩矩,馴馴服服的。”

盧吉平說:“黃奇昌的老婆邢英遇到人一笑一笑的,她哪厲害的嗎?”“怎不厲害?”邱伯齋划着手說,“結婚第三天就把黃奇昌打溜出去,公公婆婆來收管她,她咬住婆婆的奶頭不放,公公的屌子被她一把操住了,逼得公公求情鬆掉。”

“不得命,邢英這婆娘纔多惡啊!”居榮感嘆地說了句。錢國田問道:“那丁洽的老婆呢?”邱伯齋笑着說:“臧元儀這婆娘人高馬大,丁洽打不過她,往鋪垛裡鑽。族長丁士元要拿族長勢頭,這婆娘上去一把揪住他的長鬍子,丁士元喊救命。丁俊打她,她把丁俊踩在腳底下。丁俊的老三丁高要上幫,被她一把揪住頭髮,往槽子裡一摔,丁高全身都溼落落的。丁家整個家族沒有一個人不怕她的。”

盧吉平說:“匡苕子這是流落江湖的,在外邊吃的癟子多。假若也像臧元儀、邢英她們那樣的平凡經歷,肯定也是個母老虎,不會得畢恭畢敬的做谷勝治的二夫人的。”

谷勝治走進來,幾個人都站了起來迎接。彼此寒暄了一陣,谷勝治坐到**位子上。一個身穿黃軍裝的中尉笑嘻嘻地進來,先端着一把茶壺跑到谷勝治跟前,點頭哈腰地說:“谷團長,你用茶。”他轉過身衆人說:“我給你們斟茶呀。”一臉的獻媚,活像個殷切的茶館裡的店小二給各人一一斟了茶。臨走時,又打躬作揖道:“各位長官,你們忙,我走了。”

盧吉平羨慕道:“谷縣長,你找的二夫人太出色了,真的是美色可餐,而且管教得好,二夫人循規蹈矩,成了安分守己的窈窕淑女。”居榮說:“谷長官,你是怎樣管教的,縱橫江湖的大盜女俠還就管教成規規矩矩的窈窕淑女。你也把個法子說給我們聽聽。”

谷勝治吸了口煙說:“你曉得我動了多少腦筋?首先我問她夠想活命,她說她想活命。我把她帶出來,先讓單粉喜、湯才英、全舜琴、熙亦菲這四個全城有名的女人來馴化她,向她貫穿封建倫理道德思想。找了《女論語》、《閨範》、《女兒經》、《女誡》四本書叫她看,特別是一部《女論語》叫她當場從頭至尾讀下來。不對她洗腦怎麼行啊?”說到這裡,幾個人會心地笑了起來。

錢廣用忽然跑進來說:“谷團長,大太太說二夫人在家裡找不到人影,不知她上了哪裡?叫你趕快回府。”

谷勝治臉色大變,慌張地跟着錢廣用走了出去。邱伯齋說:“這個中尉叫什麼名字?”居榮說:“他叫錢廣用。”“這個馬屁精跑進來冒冒失失地說碌碡話,你不會說谷長官太太喊你回府有急事。”

“他是哪裡的人?”“要問他是哪裡的人,這就遠了,他是本揚縣的。從小不務正業,鬼摸三槍倒是很有一套的。他當上了安陰縣城皇軍的翻譯官,後來做夜鶯隊副隊長。有一次,隨同皇軍打仗,被國軍俘虜過來。他七混八混就來到了我們永樂縣城,眼下他是保安第六團軍需事務科小科長,掛的中尉軍銜。”

谷勝治見找不到二夫人,特地叫人把關粉桂副官喊了去。關粉桂帶着七八個人先是在花園四周偵測一下,確定沒有跳牆越過痕跡。十幾進房子前前後後反覆搜查,最後發現是從暗道裡逃走的。谷勝治聽關粉桂稟報了結果,呆若瘟雞,說話語無倫次。“大太太跌下來,我讓她來望、望,她就趁機拿腳跑掉。她怎、怎地摸到那個暗道口的呢?……”

谷勝治沮喪之時,錢廣用“篤篤”地跑進了谷府客廳,急促地報告:“谷團長,不好了,皇軍岡村聯隊開到南城門駐紮,限你五個小時給個答覆,否則,血洗全城。”谷勝治聽了,再次呆若瘟雞,他在客廳裡踱來踱去。

谷勝治忽然說道:“趕快到縣辦公室,千萬不能誤了大事。”兩人匆忙登車離去。

他進了縣辦公室,聽到城南門響起了激烈的槍聲。谷勝治馬上命令道:“錢科長,你帶人趕到城南門傳我的命令,不許打槍。哪個打槍,你就對哪個處置。你叫關副官、王連長兩人立刻趕到到這裡,就說我有話說。”錢廣用馬上立正說“是”,跑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槍聲停下來了。關粉桂副官、王一連長二人跑進縣本部。谷勝治大聲斥責:“哪個發出命令,叫你們向皇軍開槍呢?”王一義憤地說:“日本鬼子已經打到我們家門口了,我們應該把全城人動員起來,堅決抗擊,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啊?”關粉桂說:“眼下形勢十分危急,我們要積極組織抵抗,爭取等到我們的大部隊趕來,狠狠打擊氣焰囂張的日本強盜。”

“來人!”馬上跑進十幾個全副武裝的軍人,谷勝治發出命令:“下掉他們兩個人的槍!”關粉桂的手槍被奪走,王一反抗,谷勝治掏出手槍就是“叭”的一聲,打死了王一。谷勝治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說道:“把他的屍體拖了走!”

錢廣用跑了進來,說:“皇軍好多的炮口對準我們永樂城。一個陶排長要開槍,當場被我打死。要不然,皇軍就會提前開炮。一開炮,全城就會炸得粉碎。”

谷勝治想了一會,說:“錢科長,你帶人到城南門打白旗,讓皇軍進城。快去!”錢廣用奉命而去。副縣長盧吉平說:“谷縣長,你當機立斷,英明機智,使得我們永樂縣城免於戰火。”谷勝治吼道:“關副官,你給我老老實實地蹲在這辦公室裡,不許說打鬼子,否則,我剝你的皮!”關粉桂只得低聲說了個“是”。

日寇聯隊長岡村正野大佐兵不血刃就佔領了永樂全城,而谷勝治的保安第六團在城裡所有的官兵列隊接受改編。谷勝治可恥地做了漢奸,充任永樂縣皇協軍司令。盧吉平當上了僞縣長。甄煥高、居榮、錢廣用等大小頭目都擔上了僞職。

訓練場上歸來,女學員們洗臉梳頭,將身上的髒軍裝脫下來洗滌。許文蘭的頭髮長些,嚴昭給她編了個獨辮。連荷花說:“我們這些姐妹都是馬尾辮,要麼就梳二叉辮。許文蘭打扮獨樹一幟。”許文蘭站起來擺了擺身子,笑着說:“我這是丫鬟打扮,你們呢?是小姐。”

巫萍洗好了衣裳,掛到繩子上晾曬。許文蘭正想拿巫萍的瓷盆洗衣裳,卻被唐錦敏捷地抽了去。她自嘲道:“梳頭沒人家麻利,洗衣裳也得掉在人家後頭。人家說話嘛,這叫挪跺。”

苗建德笑哈哈地拉着許文蘭說:“哪個說你挪跺的,恐怕這個人還不曾出世的。你看你訓練場上多厲害,跑圓木,翻高板,鑽鐵絲網,手腳麻利得不得了。我們這些姐妹跟在你後頭,吃殺的死勁。”連荷花托住腮幫說:“文蘭妹子,過去練的功不曾丟掉。你說你還要來這裡進修培訓做什麼呢?”

“姐妹們,這次並不是我要來存虎軍校進修的,而是上峰命令我來的。加之我也有一個缺陷,不會用發報機,到手的情報只能讓他人代發,上峰的命令我不能第一時間得到。”許文蘭笑着作了解釋。

一頭披髮的米潔擺着頭說:“我們這次來存虎軍校接受培訓,主要是對我們這些人進行政治思想強化學習。組織上爲我們這些姐妹花了工本,我們就得必須回報。今後學習出去,肯定是沒完沒了的任務。所以,我們都是女人,該打扮自己還得打扮自己,青春年華能有多少年。”

一直沒說話的袁婉這會兒也開了腔,“唉呀,世人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我看啦,我們女人也不能入錯行喲。”唐錦感觸地說:“是啊,我們誤入了特務軍校,身子就不屬於自己的了。”

米潔擺着頭說:“運氣好的女人,青春爛漫,生活過得有滋有味。運氣不好的女人就如同地上的草,聽憑人家怎麼糟蹋。糟蹋過後,杳無音訊,自生自滅。”

許文蘭深有體會地說:“沒本事的女人,小腳跑路,越漂亮越送命,富人搶了去做小妾,打扮成金絲雀。夫君高興起來憐香惜玉,不高興起來,拳打腳踢。沒腳蟹的女人成天強作歡顏,聽憑宰割。”

“那有本事的女人呢?”嚴昭扭着頭問道。“這就說到不能入錯行。女人除了做窯姐外,還有兩種職業不能做,一個是唱戲的,一個就像我們這些人訓練出來做特務的。”許文蘭將辮子甩到背後,拿起閒置的腳盆走到一旁,洗起衣裳來了。

葉欣換上了軍裝,從裡面跑出來說:“我聽說軍校來了兩個長官要給我們上政治課,可能就在今日下午。”袁婉噘着嘴說:“訓練場上跌打滾爬,政治課嘰哩哇啦烏鴉叫。談到上政治課,我就頭疼得不得了,爲了黨國的基業要勇敢犧牲啊,又是作出貢獻啦。”

顧一林忽然跑進來說:“各人快點收拾好,今日陳鍾初上校要講課,題目是當今青年禦敵的任務。”許文蘭趕緊穿上軍裝,說:“我才把衣裳洗好的,就得趕緊去上課。”

十二個女學員排在最前頭。許文蘭本來是在最右邊,林元善卻要她跟範景惠對調一下坐在中間。陳鍾初一眼就認出了她,走下來伸出手,說:“怎麼?認不得我呢?我人樣和名字都沒有變動,可你這兩項都變得很大,好在我眼睛不濁。匡怡,你說是不是?”

許文蘭一聽馬上抓着對方的手握了握,說道:“陳領導,在下許文蘭實在冒昧,尊敬不夠,應該自打三十大板。”“哈哈,這倒用不着。你好好學習呀,前途無量。”

一個月之後的一天,許文蘭正在與米潔、嚴昭、甘扣粉、連荷花、苗建德五人在靶場上練習射擊項目。報靶員高聲叫道:“一號四十九環,二號四十五環,三號四十四環,四號四十七環,五號四十三環,六號四十六環。”教練林之海站過來訓話道:“立正!……稍息!今日手槍射擊項目,你們六人都取得了比較好的成績,最好的是許文蘭——”上官校長打斷他的話,上來說道:“許文蘭!”“到!”“現在你跟我走,有任務給你。”許文蘭便向林之海敬禮,轉身而去。

上官存德校長把她帶到一間屋子裡。“宣團長,人我給你帶來了,真的捨不得呀。我曉得你也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選,看中了許文蘭小姐。好吧,我成全你。”宣團長笑着說:“能夠得到上官將軍的鼎力幫助,宣顯榮感激不盡。”

上官存德校長離去,宣顯榮對許文蘭說:“許文蘭小姐,是這樣的。戲劇家白惺寫了個《鐵屋》劇本,內容是反封建禮教的,喚起人們行動起來,要做當今社會的主人。女主角劉芹由你表演是再好不過的了。你有三個優勢,一是你親身經歷過劉芹的遭遇,二是你的長相很符合劇本的藝術要求,三是你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加上喉嚨不錯。”許文蘭淡笑着說:“誰說我喉嚨好呀,我可從來都沒有在哪裡唱過歌兒。今日你叫我上臺表演,純粹是趕鴨子上架啊。”

宣顯榮鼓勵道:“唉,凡事都是在於人的努力創造的唄。你大膽地表演,我們不是專業劇團,是業餘劇團,比如唱腔就是自由調,僅有一個二胡配奏,打擊樂器也就是大鑼、鼓、鈸叉、小銅鑼加上嗩吶這麼幾樣。”

等到許文蘭拿到劇本,熟悉了劇情,宣顯榮便交代了硬任務:“十天之後,必須登臺表演!這是形勢急迫的需求,也是慰勞前線抗日的負傷將士的需要,你們每一個人都不得違拗!表演任務重的人要日夜排練,即使花子打架,也得上臺表演起來!”

三人任務最重:表演樸實農民劉大根的朱士廉、表演劉大根的女兒的許文蘭和表演惡霸漢奸地主彭荃的厲羣。這三個人在五天之內把全劇本的架子搭建好,底下其他副角纔好參與配合表演,最後是跟拉文場的磨合配合。

賈窪禮堂裡坐了一千多名國軍傷兵,觀看新編戲劇《鐵屋》。女主角劉芹憤恨的獨白:黑沉沉的夜啊,鐵屋般的人間牢籠,我一個貧窮農戶的弱女子自從進來,度日如年,受驚煎熬!成了個被縫上翅膀的金絲雀,跳啊跳不高,飛呀飛不起。接着唱道:我恨,我恨,豺狼般的的彭荃毀掉我女兒貞節青春;我恨,我恨,這炸不毀的吃人的彭家鐵屋;我恨,我恨,憋不出氣的世人怎那麼孱弱?蒼天啦,難道人世間老是黑雲滿天?難道有錢有勢的惡霸就能永遠一手遮天?我要你霹靂驚雷炸燬萬惡的彭家鐵屋,我要你噴出火焰引發成熊熊烈火,燒掉人世間黑暗勢力,哪怕連同我劉芹一同化爲灰燼,我要在烈火中重生!

戲劇的最後是一聲驚雷,漢奸惡霸彭荃驚恐萬狀,歪倒在地。吶喊的人們在電光閃閃裡四處跑上前:光明終究來到了!

觀衆們稱讚這劇本寫得好,表演也很成功。樑團長走上臺說:“演得好,演得好!劇情真的震撼人心,要打惡霸,除漢奸,眼下是我們抗日將士最迫切的任務。”他上前雙手許文蘭的手說:“你是專業演員嗎?”“我是在存虎軍校抽壯丁抽得來的,從來沒有上過舞臺做演員啊!”許文蘭笑着說。“我看你表演是逼真的,符合現實狀況。”樑團長再次讚許道,“表演的好,這就是藝術啊!”

許文蘭整整的度過一個月的演員生涯。幾乎每天都要演出兩次,令人稱奇的是僞軍也邀請顯榮戰地劇團的演出,前後有四場。給她演員生涯打上休止符的是在新竹縣僞七十六師駐地上演的第二場。許文蘭演出結束,準備卸妝,忽然來了個少校軍官,身後跟隨的是五個大兵。少校攔阻道:“許小姐,你別忙卸妝,我們的師長請你,這就去。”

許文蘭被帶到師部,少校大聲報告:“許小姐到!”裡面傳來一聲:“請她進來!”少校打躬作揖道:“請進!”

許文蘭跑進去,只見一個男子揹着她,對着窗口往遠外看。“你叫許文蘭嗎?”許文蘭恭敬地回道:“是的。”那人轉過身說:“你的真名應該匡苕子的吧?”許文蘭驚愕地說:“你是?”“黃天放。我們分別之後,你就把你的未婚夫黃天我放忘得一乾二淨了。”

許文蘭不知所措地說:“這、這是世事難料,我也是一言難盡啦。”黃天放從頸項裡面取出護命符拿在手上,說:“這是你給我掛到頸項裡的吧?你說,現在我們兩人已經相遇,你該怎麼辦?”

許文蘭低下頭說:“我嫁給你。”“嫁給我?已經晚了,我離開你不久找了個女人結婚。”“那我做你的二房太太。”黃天放哈哈大笑,說道:“我可不願意納妾,否則,我要遭到世人的非議,說我黃天放還抱住封建禮教不放的。”

“這你到底叫我許文蘭怎麼樣?”許文蘭迷惘地說。黃天放跑近許文蘭身邊說:“匡苕子,你跟我分手後的情況我是一清二楚的。你先是做了漢奸覃作衡三個多月的師孃,接着做了谷勝治十九天的二夫人,人家說話吧,循規蹈矩的窈窕淑女。而我跟你是定情的,相互贈送了信物。那麼,你今日起碼要還報我一下。”說着就摟着許文蘭的上身往臥室裡擁去。

許文蘭說:“你別這麼急呀,也要等我把臉上的油彩洗掉,有些首飾要取下來。”黃天放笑着說:“這樣最好,至多把你頭上的髮針、步搖拿下來嘛。”

許文蘭不像以前跟男人助愛那麼扭捏,草草地取下發髻的首飾,就跌倒在鋪上。黃天放趴了上去就是一頓親吻,馴服的羔羊聽憑他的侍弄。他將許文蘭的兩腿擡放到鋪的中間,解開女人的衣釦,魔爪伸進去摩摸女人的身子。

共赴巫山之後,天色早已黑乎乎的。許文蘭爬起來穿好了衣裳,將首飾拿起來放進衣袋裡,辭別道:“我該走了。”黃天放一把拉住,說道:“你已經上了我的船,並且做了我的情人。你要爲我們皇協軍做情報員,否則,你眼下不答應,絕對是走不了的。”許文蘭傻了眼,“我不跟男人接頭。”黃天放笑着說:“這好辦,我任命你皇協軍七十六師少校情報員,代號鸚鵡。你的上線是黃鸝,下線是蝴蝶。”

黃天放交代好接頭暗語,隨即說:“我送你回駐地。”“不不,我一個人回去。”黃天放說:“你別要固執,這樣吧,我還讓殷長鳴少校送你,是他請你的,還他送。”

林元善知道許文蘭被僞師長叫了去,事情肯定不妙,當即通過電訊請示了軍統赤瞳區新任區長康人林。康人林作出指示,命許文蘭迅速趕到龐莊。

宣顯榮對許文蘭說:“你得把劇中角色的着裝和首飾丟下來,之後我請示上峰算錢,叫人送給你。”許文蘭隨即換上軍裝,將劇中人物着裝和首飾交給宣顯榮,說:“演出費不要了,我無償捐獻。”

翌日,許文蘭來到存虎軍校辦公室辭別上官校長:“上峰命我接受任務,現在我向你稟告。”上官校長說:“我已經知道了,戴老闆剛纔給我打了電話。你去吧。”

她悄悄地登車秘密來到了龐莊,進了龐莊當鋪。她說道:“老闆,我要當一件絕世寶物。”“是件什麼寶物?”“這要到裡面鑑別。”站臺老闆說:“好的,請寶物主人進裡。”

許文蘭走了進去,連拐了幾個彎,進了暗室。康人林說:“許小姐,這回你在新竹表演暴露了身份。組織上迅速作出了反應。首先你許文蘭的名字不能用了,要改名字,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叫嚴雋芳。”

“那麼,我的任務是什麼呢?”康人林以命令的口氣說:“此次派你深入到敵人的腹部,在本揚設立軍統站,你任少校站長,代號魚皇后。你的助手是林根茂,身份是你的丈夫,代號白狐。你們二人假扮夫妻,經營佳麗銀飾店。你手下有三個特工,代號分別是蝙蝠、白鴿、蜻蜓。”接着他交代了聯絡暗語以及信物暗號。

嚴雋芳說:“我什麼時候出發?”康人林笑着說:“你跑着去,太慢了。我們的人動用國軍十四師的軍便車,把你直送到揚平縣的胡家莊。這之後,你去本揚縣城裡跟林根茂會合。你到了那裡,有好多的事務必須由你承擔起來。自從你進了存虎軍校,我們就有了這個考慮。在本揚急需你這麼得力的人,到任後你可要殺伐果斷,雷厲風行,一旦抓住時機,一定要獲取真正有價值的情報。”

嚴雋芳隨即立正,有力地喊道:“是!保證不折不扣完成好上峰交代的任務。”轉身離去,挽了鬏兒,換了普通女人的裝束後,當即悄悄地登上了軍便車,起程而去。這真是:火速上任不停留,特工受命雷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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