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搏(十五)

十五 退到竹山

六個女人都在烤着內衣,嘻嘻哈哈地說笑起來。“都是些河歪兒碰河歪兒,也蠻熱潮的唄。”甘扣粉拍了凌粉芷肩膀一下。凌粉芷擡起頭說:“我們這些女人都已經是框框了,脫下褲頭,也就不怎麼難爲情。”

荀豔氣憤地說:“如若不是落到軍統特工學校裡,我們這些女人也許過上普通女人的生活,根本不要躲在這山洞裡過這種生活。”

嚴雋芳說:“我命不好,老有個男人追住我,吃住我做他女匠。我呢,卻要找個自己中意的男人,人家就來逼迫我。我曾死過去一次,逃難有三四回。最後還是沒逃過男人的把掌心。不錯啊,你再不屈從,自己的頭就得要掛到城牆上。”

荀豔說:“也怪你打扮得漂亮。就眼下吧,雖說大家都繞個髮髻。可是你是梳的媽媽鬏兒,前頭又梳得翹錚錚的。我們同樣都戴了船形帽,看上去還是你顯得標緻。”

嚴雋芳搖着手說:“大凡是個女人,不可能不打扮自己,否則,跑出去就遭世人唾棄。談忽,還是那些品性惡劣的男人,總要玩弄我們女人,不遂他們的意,就時刻算計甚至要挾我們女人,日子真夠難過的了。”

顧一林跑過來說:“唉,葉欣她那個玩意兒像朵欲開放的花朵,恐怕還是個姑娘人家。”荀豔擺着頭說:“顧一林,你胡說,我們軍統出來的人,不可能有個女人是乾淨的。葉欣,你把上身衣裳理開來讓我看看。”葉欣不肯,嚴雋芳說:“葉欣,你就撈起來給荀豔看一下,又吃不掉你的。”

顧一林上去就撈了葉欣遮在前邊的衣裳,荀豔仔細看了一下,疑惑地說:“是的呀,葉欣你在特工學校最後畢業的一課是怎麼上的呀?光這一關很少有人逃過。即使逃了這一關,此後這個校長,那個教務長,又是班主任呀,單獨喊了去談話。實際喊了去哪是個談話,是叫你去跟他睡覺。葉欣啊,你說說你是怎得沒曾失身的。”

葉欣告訴大家說:“我是遇到好人,教官麥浪品質特好,不好色,不貪財,也不喜歡賭博。畢業的那一課是他進了我房間,他沒有碰我,叫我鎮靜點。喊我談話的又是他。此後出來執行任務,我都是跟住女的,從未單獨跟過男人做事的。”

祁桂琴不住地點着頭說:“幸運幸運,葉欣太幸運了。”荀豔說:“我嫁了個綦學啓,給他生了兩歲的姑娘。這個蟲心黑得兇的,回到家裡從來不曾問個夠曾吃的,他只顧他自己過得舒適,吃喝玩樂,賭吃飄搖,經常在外邊找姘頭過宿。”

甘扣粉說:“我家男人心沒這麼狠,但是家務事全歸我管。唉,有組織的人,上面的事傳達下來,不敢不完成,否則,組織上就隨時要你的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嚴雋芳扭過頭問道:“唉,甘扣粉,你家男人叫什麼名字呀?”“他叫南玉堂。”“他現在哪裡做事?”甘扣粉告訴她說:“南玉堂她原先做了特工學校的半年教官,後來就一直在十四師二十九團做了少校副官。”

太疲乏了,身上有了暖氣,大家也就進入了夢鄉。嚴雋芳卻睡不着,她想到的是大家的安全,還有關粉桂她們在哪裡落腳。她推醒了葉欣,輕聲地說:“你出去聯繫關粉桂她們四個,切莫忘記她們爲了掩護我們在跟敵人交火的,眼下她們怎麼樣,我們怎麼能丟下不管呢?你如若跟她們聯繫上,就把她們帶到這裡。我們還要進行下一步行動。”葉欣馬上點頭說:“嚴隊長,我這就去。”

嚴雋芳送她出了山洞,自己便跑到哨位處,對顧一林說:“我換你站崗,你上山洞裡睡覺。快點!”顧一林說:“隊長,我不困,還是由我站崗吧。”嚴雋芳說:“我已經來了,應該換你一下。下半夜過後,你叫張靜初來換我。”顧一林答應了。

葉欣爬到半山腰,發現不遠處有五個日本兵在搜索,急忙趴在樹腳下,嚴密地注視着敵人的一舉一動。鬼子往高處跑,貓着腰。葉欣朝着東面摸過來,驀地望見前方的枯草在波動,隨即吹了三聲“咕咕咕”。那波動的枯草裡傳來三聲“吱——”

葉欣見對面有了迴應,便彎着腰跑了過去。關粉桂見到她的到來,喜出望外,“葉欣,嚴隊長她們呢?”葉欣壓低聲音說:“不能大聲說話,有五個鬼子在搜山。你們趕快跟我走,離開眼前這個危險之地。”關粉桂手一揮說:“我們跟在你後面跑。”

五個人前腳走,鬼子後腳就下山了。她們趴在草窩裡,等鬼子向東走了好遠,才悄悄地往西撤走。來到山洞裡,嚴雋芳已經被張靜初換了崗。她握着關粉桂的手,說:“爲了掩護我們炸燬易橋,你們主動出擊敵人確實很不容易,……現在什麼話都不說,趕緊睡一會兒覺。”

關粉桂輕聲地說:“過珍,我們趕緊坐下來睡覺,明日子纔有精神。”五個人依着洞壁閉起了眼睛。

春天的晨霧飄拂在山腳下,樹木蒼翠,有些草也悄悄開了花。女人們貪婪地吮吸着新鮮的空氣。嚴雋芳忽然發現鬼子兵下山,便當機立斷地說道:“趕快往西邊撤退到小冉莊,大家要悄然無聲。”

關粉桂在前面開路,她敏捷地跳上山樑子,藉助於天然壕溝貓着腰走。大家繞過山間池塘,徑自來到老虎嘴。關粉桂說:“從這裡抓住繩子下去,鬼子兵是絕對發現不了我們的。”荀豔隨即從甘扣粉背後拿出繩子,往一棵樹上打上了結,率先下了山。

嚴雋芳最後一個下山,她在山底下抽去了繩子,隨後筐了起來。甘扣粉將筐起的繩子放到自己的背後背了起來。

小冉莊只有十幾戶人家,十三個人在兩戶人家裡喝了點水,吃了隨身帶的乾糧。

遠處傳來激烈的槍炮聲。關粉桂判斷說:“這個戰場在東北方向,估計在遂城鎮的南面的山崗。”顧一林說:“嚴隊長,康區長不是命令我們到鬼子的後邊冷不點狠狠揍他一下嗎?”張靜初說:“康區長他這是叫我們送死,我們這幾個人能跟鬼子的大部隊交戰嗎?打打游擊倒還差不多。”

荀豔說:“康人林他現在擔的不只是個軍統赤瞳區區長,還當了中巴山遊擊軍總指揮。據說他這次手上只有五千多人馬。我們不聽他的命令,他就要執行軍法的呢。”

嚴雋芳大聲說道:“大敵當前,我們這些抗日軍人想到的是如何更有力地打擊敵人。當然,我們也要注意保存自己,不能蠻拼。現在,我們從小冉莊的西邊繞向北,尋找鬼子的軟肋,這個軟肋要選得準。到時候既痛擊了敵人,我們又能安全轉移。出發吧!”

隊伍走到旺堆集,關粉桂說:“這裡有大量的鬼子,我們不得通過,怎麼辦?”嚴雋芳從葉欣手裡拿起望遠鏡觀察了一下,說:“這裡的地形不宜出擊,戰鬥打響後,我們要撤退是沒法撤退的。繞道,往西走,大家都不要出聲。”

再次繞道,穿過了山樑子往高處走。關粉桂見要到山頂,提議道:“我們不能再往高處走,要想法下到北邊的山崗。”嚴雋芳拿起望遠鏡仔細地觀察了一陣,說:“北邊山崗,敵人的火力很猛。看來我們不能從這裡下到那邊去,而是從這邊的山腳下摸過去,砸爛鬼子的指揮部。得手後,我們兵分兩路後撤。如若那正面戰場仍激烈戰鬥,我們就不住地射擊鬼子,削弱鬼子的有生力量。”

陡峻的山腳實在難走,一手抓住山石或者小樹枝,慢慢地往前挪步。走在後邊的人必須套住前人的步伐緊緊跟上。走到山窪處,關粉桂一把抓住樹木翻了上去,爬上老虎嘴,繼續往上翻。這會兒,前方的戰場歷歷在目。山崗一個十分隱蔽處,有鬼子在跑動。她拉了一下嚴雋芳,嚴雋芳隨即做了準備戰鬥的手勢。

大家分頭找好了戰鬥的隱蔽體,趴了下去。嚴雋芳說:“聽我的第一聲槍響,馬上向鬼子們射擊,猛投彈藥,堅決打垮鬼子的第一輪衝擊波。”她拿起長槍瞄準那隱蔽處跑動的一個鬼子,“叭”的一聲,那個傢伙應聲倒地。

此時,山坡上各個隱蔽體吐着火紅的舌頭,子彈像下雨似的劈頭劈腦地蓋過了鬼子們的頭頂。緊接着,葡萄彈也扔了下去。

鬼子龜縮到下面的隱蔽體,他們將山炮掉轉過來轟擊腹背的進攻者。一炮掉到半山腰,隱蔽體的石頭炸得粉碎,四處濺散,透發出一股滾滾的濃煙。過了一會,鬼子的十幾門山炮“噸噸噸”發射一連串的炮彈,把山炸塌了好幾處。

嚴雋芳見鬼子的火力太猛,超過了她事前的想象。她急中生智,低頭對關粉桂說:“我去那邊帶荀豔的人馬從北邊迂迴到那個地方,你看,那裡是鬼子的指揮部。這一次,我給他來個擒賊先擒王,打死鬼子的指揮官。你叫人趴到鬼子山炮炸開的凹塘,只要一般的火力,起到牽制鬼子的作用就行。我得手後,你將人馬火速撤離。”關粉桂說了聲“是”。

嚴雋芳先是貓着腰,後匍匐前進,一躍,跳到懸崖的隱蔽體。她命令道:“荀豔,帶着你的人馬跟我走,要快!”荀豔隨即喊道:“甘扣粉,你們都緊跟着隊長走,注意保護自己。”

閃出隱蔽體,進了林子裡。鬼子的子彈飛了過來,誰也不去理睬它,只是步步緊跟着嚴雋芳跑。跑了一段山溝,再向上翻,便是山的陡峭處。嚴雋芳看了險峻的山勢,抓住樹木探身下去。接連下了幾棵樹,看準對面的山坡,嚴雋芳調整了跳躍的姿勢,倏地一蹬,身子便飛到下面的山頭上。

她對着高處的荀豔她們招了招手,四個人先後也跳到這裡。快了,跑到那西邊的絕壁上,準能打到鬼子的七寸。鬼子再來山炮轟擊,那純粹是高射炮打蚊子的了。

五個人做好了戰鬥準備,嚴雋芳大聲喊道:“開火!”五支長槍一齊對準鬼子的指揮部射擊,打得敵人暈頭轉向。凌粉芷忽然說道:“隊長,我沒有子彈了。”荀豔說:“扔葡萄彈!”

嚴雋芳喊道:“姐妹們,身上凡有彈藥的,全部扔向鬼子們!”“轟!”“轟!”“轟!”嚴雋芳見鬼子被打垮,但遠處的敵人像蝗蟲一樣密集,如若讓鬼子迴轉過身,身邊這幾個人肯定會被吃掉。眼下頭等任務,趕快撤出戰鬥,保存實力要緊!

她命令道:“荀豔,你帶領三分隊火速撤退!我到那邊樹林子掩護你們。你們撤退的路線要十分隱蔽,跑動要快!”荀豔隨即喊了聲“是”,帶着人往後面的山崗爬了去。

嚴雋芳繼續向西迂迴運動,她發現一個鬼子軍官舉起指揮刀,操起長槍就是一槍,那個傢伙應聲倒地。鬼子“哇啦哇啦”叫嚷開了。鬼子的火力朝着嚴雋芳剛纔蹲的地方劈頭蓋腦地掃射過來,其中還有好多炮聲。

嚴雋芳拋掉長槍,敏捷地跳躍,衝到半山腰,發現沒有去路。她只得迂迴到山裡的墳地,不好,鬼子已經翻山越嶺到達山巔。她感覺到自己不管怎麼跑,總是逃不過敵人的火力掃射。她跳到地坑裡,發現有個墳墓裡的棺材有點兒裸露。她的腿子伸進了棺材裡,身子慢慢地縮進了裡面。“轟”的一聲,墳墓被炸塌了下來。

嚴雋芳手上碰到一個硬棒,便用那硬棒朝外戳了一個洞,順着洞眼朝外望,發現很多鬼子衝了下來。過了一會,她感覺到身子上邊有好多的人跑動。

嚴雋芳在這棺材裡蹲了好長時間,就是不敢貿然出來。也許有一個時辰吧,她覺得鬼子應該都離開了這裡,便推開了洞口處的泥土。她正要鑽下來,猛然聽到鬼子雜亂的腳步聲,趕緊又縮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墳地裡才進入了沉寂的氛圍。嚴雋芳小心翼翼地鑽了出來,撣了撣身上的泥土。帽子太髒了,她隨手塞進了褲袋裡。

下了山崗,嚴雋芳肚子餓得很,很想弄點吃的。摸了摸身子,乾糧全吃掉了,再也找不出一丁點。她忍飢挨餓尋找有住戶的地方,但是,她跑到一個山莊,到處是死人的屍體。房屋被火燒着,好幾處還沒有熄滅。

她實在目不忍睹,流着眼淚繼續走。肚子餓得咕咕叫,也得邁步前進,努力尋找有人住的地方。有幾個茅草屋,裡面什麼吃的都沒有。嚴雋芳實在沒有辦法,就把地上野蔥拔了起來生吃,什麼難聞的嗆鼻味也不顧了。

她跑了二十幾裡山地,乏力了,找了一個比較隱蔽的山洞休息。睏倦了,閉上眼睛睡一會兒,也好補充身子的力量。不知睡到什麼時候,嚴雋芳忽然感到身子觸到冰冷的東西,懨懨然睜開了惺忪的眼睛。原來是一條大蛇纏繞着自己的身子,她不敢亂動。蛇頭轉過來,要舔她的臉。嚴雋芳倏地出手抓住蛇頭,蛇頭轉不過來,便拼命的勒住她的身子。嚴雋芳嘴湊到蛇身子就用力咬着,吮吸着蛇的血液。

大約蛇的血液被吮吸得差不多了,蛇的身子也就漸漸的鬆弛了下來。嚴雋芳將死蛇丟到一旁,站了起來。忽然,她笑了。隨即找來一些柴草,生火燒了起來。嚴雋芳將死蛇繞到樹棍上慢慢地燒烤。快要成熟的時候,她撕去了烤焦了的蛇皮,拿出匕首擼了一段,去除裡面的雜碎,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

填飽了肚子,跑起路來就有力氣。一路走過的小山莊都是廢墟,死人的屍體看到的太多了。這會兒,她不再傷心了,而是懷着對兇惡的日本鬼子滿腔的仇恨。

天黑了下來,嚴雋芳被迫在野外過夜,她看準一塊巨石下面可以休息。矮下身子往裡邊鑽,猛地聽到裡面有個女人吆喝:“什麼人?不準動!”嚴雋芳答道:“一個過路的女人,沒處住宿,只好到這裡。”“噢,嚴隊長!我是關粉桂呀。”嚴雋芳喜出望外地說:“我跑了一天,纔在這裡遇見了自己人啊。”

裡面的空間大了一些,雖然不能站起身,畢竟能夠自由的轉身子。關粉桂說:“我跟苗建德兩人負傷了,苗建德還是重傷,眼下她昏迷了過去。”嚴雋芳聽了,馬上說道:“讓我到外邊找些柴草,生起火來,望望你們兩人的傷勢,再者也要暖暖身子。”關粉桂說:“這個山洞小,就怕被生火有煙嗆人。”嚴雋芳說:“火燒小一點。”

她找了許多柴草,在山洞裡面燒了小火。兩個人喊苗建德,不應,摸了摸她的身子,已經發硬了。嚴雋芳試了又試她的鼻孔,根本沒有什麼反應,分明已經死了。關粉桂心酸地說:“我們倆掩護荀豔她們三個人下山,可是她們見我們倆負了傷,說我們倆是共產黨,竟然鐵石心腸,丟下我們兩人不管。要不然,苗建德只要照顧一點,也不至於犧牲。我架着她一步一步的走,開始她還有點力氣,後來不行了。我只得把身上一點米餅給她吃了,她吃了一丁點就昏迷了過去。”

翌日,兩人草草地將苗建德蓋上了泥土,隨後就近搜索了一番,除了幾個倉促而走的山民,沒有找到自己的人。她們倆只好向西走,走出鬼子的魔爪範圍。

夏家寨位於山的南邊,東南鄰水。站在半山腰望去,估計有五六十戶人家,算得上中等山莊。嚴雋芳、關粉桂兩人進了山莊,靜悄悄的,一點聲響都沒有,更不必說有人說話了。沿着主街道一直走到東南角,她們實在遇不到人,只好推開一家半掩的門。

翻找了好一會兒,纔在小瓦罐裡找到三斤小米。燒了飯,盛到盆子裡,就菜園裡割了些韭菜。

吃好了飯,關粉桂洗碗洗鍋。發鬏鬆開來了,她將假兒取了下來,用梳子梳了幾下。嚴雋芳一看,發現關粉桂原來留的是一頭齊刷刷的短髮,說道:“關粉桂,你呀還真的是個共產黨。你跟我們在一起,怎麼也盤鬏的呢?”“你哪不曾看見我們這次參加突擊行動的個個都盤了鬏兒,我和苗建德兩人幹嗎要來個與衆不同呢?”關粉桂拉着嚴雋芳的手說,“我勸你今後把鬏兒拿剪掉,這要省了多少事啊!”

嚴雋芳下意識地摸着發鬏說:“我要看情況的。”關粉桂便向她講婦女只有解放自己,才能獲得新生。

忽然有十幾個烏焦巴弓的鬼子進了山莊,嚴雋芳抓起關粉桂的膀子說:“我們趕快向西邊跑,到了山上就相對安全。”兩個人將沒有吃掉的飯包進了褂子裡,撒腿就跑開來了。

由於身邊有食物,身體就不會透支,儘管山路跑得很多。最後她們來到了竹山,很快就摸到了竹山游擊隊的天絲網根據地。這裡的地形十分複雜,只要不是大部隊,三四百個鬼子兵是不敢摸進來的,來了無疑是送死。

來到了天絲網根據地腹地大徐莊普濟廟,竹山游擊隊大隊長徐方進、政委兼竹山縣委書記秦牧、政治部主任景禹、竹山縣長樊林、竹山縣委組織部長張重等人迎接嚴雋芳、關粉桂兩人。關粉桂上前立正,說道:“報告。關粉桂歸來,我帶來了這位,……她是廣華縣女子突擊隊隊長嚴雋芳。”徐方進說:“好啊,歡迎你們勝利歸來。你們廣華縣女子突擊隊這次抗擊日本鬼子,立下了汗馬功勞。先是炸掉易橋,阻斷日寇的進攻,雖然是臨時性的,也使得他們的進攻受到了挫折。隨後,你們迂迴到鬼子的後面進行打擊,也取得了戰果,最主要的是你們打死了日軍一個大佐。據我們的人偵探,鬼子的這個大佐是個聯隊長,名叫神崎哲次郎。”

樊林氣憤地說:“遺憾的是國民黨腐敗,本來這一次要打個大勝仗。大敵當前,好幾個將軍竟然還離心離德,算計你算計他。最離奇的是許敬忠的九十九軍和嚴碧才的幺幺四軍畏敵如虎,臨陣脫逃;黃天放的七十六軍本來就首鼠兩端,腳踏兩隻船。七十九軍軍長谷勝治本來是僞軍反正過來的,也跟着掉頭就跑。這些傢伙真的外戰外行,內戰內行。進了口袋的日本鬼子他不打,卻反過來進攻我們共產黨的抗日軍隊。”

秦牧說:“我竹山游擊隊忍辱負重,主動襲擾日軍,使得國軍大部隊贏得了有利的進攻時機。民族危難的緊急關頭,只要你堅持抗日,我們就堅決擁護你。例如國民黨四十四軍軍長王澤浚跟共產黨鬧摩擦,但是打日本鬼子也不含糊。他的部隊打竹山游擊隊,我們就一再避讓,將十幾個鄉鎮都讓他佔領了。”

關粉桂對嚴雋芳說:“你看牆上的地圖,就不難看出我們這一帶的戰場態勢。”嚴雋芳抹了額頭說:“有些國軍將領確實不地道,打鬼子一點都不賣力。

秦牧冷笑道:“強盜闖進自己的家裡,正在大肆搶劫,說的不全力打跑強盜,卻還要打自己人,甚至爲認賊作父,助紂爲虐,真是喪盡天良。爲了抗日,蔣委員長都說了,‘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可那些麻木透頂的傢伙,盡打自己的個人小九九。黃天放一會兒抗日,一會兒與日寇勾勾搭搭。谷勝治乾脆投入日寇的懷抱,見到匡宣的十四師、黃天放的七十六師都順從國軍而擴建爲軍的編制,便謊報他的部隊人數,居然混得軍的編制,搖身一變,成爲國軍的七十九軍軍長。這次與日寇交戰,他一直在觀望徘徊,最後溜之大吉。他們這些人的反常舉動,不能不叫我們時刻提防。”

關粉桂、嚴雋芳兩人離去。張重說:“嚴雋芳雖說堅決抗日,但她對我們共產黨的認識模糊,態度曖昧。想要爭取她加入到我方陣營還要花費時日。”秦牧說:“我們要耐心做她的細緻工作,即使她不認同我們共產黨的抗日主張,也要給她一個認識的過程。我提議讓她多接觸接觸我們基層羣衆,時間一長,一定能夠感化她的。強求人的做法絕對是愚蠢的,甚至會適得其反。循序漸進,潛移默化,潤物細無聲。唯有刻骨銘心的認識最爲堅定不移。”

嚴雋芳脫衣服洗澡,衣裳裡卻掉下一個子彈頭。“唉,粉桂你看我的衣裳裡還包了子彈頭的。”關粉桂看了她的膀臂後面有傷疤,好像還有點白,上來一摸,說道:“你膀臂中了子彈,比較淺,所以你也就沒感覺到。你看我的大腿根負了傷,跑路感覺到疼痛。現在我把衣裳脫下來,發現化膿了。洗好澡,還要趕緊到軍人醫院把傷口處理一下,你也要上藥包紮。”

兩個人洗澡後,關粉桂由於留的短髮,穿上衣裳,梳了頭就完事了。嚴雋芳梳媽媽鬏,潮溼頭髮好長時間不能梳頭,否則,頭上容易生蝨子,只好暫時梳長披髮。

關粉桂說:“走呀,我們到軍人醫院醫治傷口。”嚴雋芳搖着頭說:“我要等頭髮幹了,梳好頭。”關粉桂笑着說:“你不肯革命,要革命,就先從剪掉你的媽媽鬏開始,出去做事多爽利呀。走吧,就暫時把頭髮披在後面,也沒什麼大了不得的事。還敢殺鬼子的大佐,梳個披髮又有什麼見不得人呀!”

嚴雋芳被關粉桂拉了出去,不一會兒就來到了軍人醫院。醫院裡十分忙碌,醫生、護士一個都不閒着。關粉桂找着許院長,指着嚴雋芳說:“她是廣華縣女子突擊隊嚴雋芳嚴隊長,用普通的長槍打死了鬼子的一個大佐。她膀臂後面負了傷。”許院長馬上說:“我叫人給上藥包紮。關粉桂,你有沒有負傷?”“負傷的,我是大腿根中了槍。”許院長說:“你們兩個到我辦公室旁邊,那裡有鋪。我這就去喊醫生、護士。”

兩人來到許院長的宿舍裡,女醫生、女護士來了。兩人謙讓了一番,嚴雋芳先來醫治傷口。她脫去上衣趴在鋪上,醫生清理了她的傷口,說:“再不理的話,弄得不好就會化膿的。還好,傷勢不怎麼重,只是你洗了澡,如果不來上藥,後果是不妙的。”

給關粉桂醫治,醫生髮現她傷勢較重,驚訝地說:“關同志呀,你已經化膿了,怎想得起來洗澡呢。……你這次上藥包紮,以後還要來兩三次。一定要把膿水清洗掉,你這傷口才得好的。”

兩人回到了宿舍,嚴雋芳隨即梳頭盤鬏,她講究得很,仍然將發鬏梳得四角錚錚的。換下了軍裝,穿上普通婦女的衣裳,活像一個結婚不久的少婦。相比之下,身穿軍裝的關粉桂分明是個威風凜凜的軍人。

晚上,兩人來到抗校,坐在旁邊聽教員彭明庸上課。“日本鬼子看起來很強大,來勢洶洶,但是它的本質就是虛弱得很,因爲它的戰線拉得很長。我們要學習孫悟空,鑽到鐵扇公主的肚子裡,搗它的五腹六髒,日夜不消停,持久下去,終究要打垮日本帝國主義。……人民羣衆全部發動起來,組織起來,這就是我們戰勝日本鬼子的法寶。……”

嚴雋芳正在聚精會神地聽教員講課,驀地發現有個人手裡抓了一本書。她湊過去說:“同志,你手上這本書能讓我看一下嗎?”那個人爽快地說:“你要看,就拿去看會兒。”

嚴雋芳接了過去,小聲地說:“論持久戰。”她打開來仔細地看了起來,……

夜校上課結束了,那個同志對嚴雋芳說:“把書還給我吧。”嚴雋芳請求道:“這樣子吧,如果你不急着看的話,借我明日一天,明晚在這裡還給你。好嗎?”“你是哪個部隊的人?”“我是抗日女子突擊隊隊長嚴雋芳。”那人搖了搖頭,“我還不曾聽說過有這個部隊。”

嚴雋芳喊道:“關粉桂,我想跟這個同志借《論持久戰》這本書看了明日一天,這位同志不大肯借。”關粉桂走過來說:“李參謀長,她叫嚴雋芳,是個堅決抗日的同志,在戰場上既勇敢又十分機智。她渴望瞭解共產黨如何堅持抗戰政策,你就借她明日看一天。”那人笑着說:“嚴雋芳同志,我叫李仲迅,眼下任竹山游擊隊參謀長。書借你明日看一天,望你大有長進,眼界更加開闊。”嚴雋芳伸出手說:“李參謀長,我謝謝你呀。”兩個人友好地握了握手。

翌日,嚴雋芳看了整整一個上午,下午又看了她自認爲重要的語段,並且還摘抄了幾段。

關粉桂進屋喊她去看戲,嚴雋芳興奮地說:“這裡哪有人唱戲的啦?好,去看一看。”關粉桂隨即扛起一張板凳,嚴雋芳說她來扛,被攔了回去,“你背後有傷,碰到了會疼痛的。”

兩人一路跑過去,只是穿過了萬木巷,拐了一個彎子。一個廣場有站的,有坐的。關粉桂將板凳放到靠近中間的地方,喊道:“嚴隊長,坐下來吧,這裡前面沒人站。”

有個人笑着喊道:“關同志,她是你的妹子嗎?今日帶她來看戲呀。”關粉桂搖着頭笑着說:“她是抗日英雄,可不能說她是我的妹子啊。”

臺上走出一名女子,她說道:“下一個節目表演唱《犧牲已到最後關頭》。”隨即一排威武戰士邁着有力的步伐上場,一名戰士走上前朗誦道:“向前走,別退後,生死已到最後關頭:同胞被屠殺,土地被強佔,我們再也不能忍受,我們再也不能忍受!亡國的條件我們決不能接受,中國的領土,一寸也不能失守!同胞們!向前走,別退後,拿我們的血和肉,去拼掉敵人的頭。犧牲已到最後關頭,犧牲已到最後關頭!”

威武的戰士們載歌載舞歌唱了起來,氣勢恢宏,豪邁激昂。

文藝表演形式多種多樣,有對口詞、三句半、相聲、小品、舞蹈、武術表演。最多的還是表演唱,《畢業歌》、《游擊隊歌》、《中華民族不會亡》、《大刀進行曲》、《義勇軍進行曲》、《新的女性》、《到敵人後方去》、《松花江上》等等。嚴雋芳說:“我喜歡這三首歌:《游擊隊歌》、《義勇軍進行曲》、《松花江上》,另外還特別喜歡《新的女性》,表演的演員身穿灰色軍裝,留的全是短髮,英姿勃發。”

關粉桂說:“《新的女性》歌詞我卻記得不怎麼清楚。”嚴雋芳便說了歌詞:“新的女性是生產的女性大衆,新的女性是社會的勞工,新的女性是建設新社會的前鋒,新的女性要和男子們一同翻卷起時代的暴風!暴風,我們要將它喚醒民族的迷濛;暴風,我們要將它造成女性的光榮!不做奴隸,天下爲公,無分男女,世界大同,新的女性勇敢往前衝,新的女性勇敢往前衝!”

關粉桂鼓掌說道:“唉,嚴雋芳你全記得了,真了不起!”嚴雋芳說:“我爲什麼喜歡《新的女性》呢?因爲我們女人站起來了,不再是封建禮教下受人擺佈的可憐人呀,也有了自己的尊嚴。”

吃過晚飯,她們又到抗校上課了。嚴雋芳走到李仲迅跟前敬了軍禮,說道:“李參謀長,書還給你。謝謝你,讓我開了眼界。毛**真的是個偉人,寫下了這篇光輝著作,依我看,中國的前途就在他身上。”

李仲迅握着她的手說:“你的進步很大,思想上的認識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就是你這媽媽鬏最好剪掉,要跟上時代的步伐嘛。”

嚴雋芳摸着發鬏說:“剪掉鬏兒,早晚的事。但是,我要回到淪陷區或者國統區,鬏兒是註定不能剪的,因爲,留短髮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李仲迅點了點頭,“這麼說,你還得繼續盤媽媽鬏吧,畢竟革命不需要太講究形式的嘛。”

鳥兒鳴叫,嘰嘰喳喳。一陣清風吹來,夾雜着涓涓的流水聲。嚴雋芳起牀後步出屋外,眺望遠處,翠綠的山巒,鬱鬱蔥蔥的樹木;俯視近處,層層疊疊的房屋,錯落有致。她吮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回到屋裡梳頭,今日她不再盤鬏,而是編紮了兩支一尺長的辮子。儘管額頭上沒有劉海,但是年輕的少婦,出脫的清麗。

關粉桂打量着她,笑着說:“雋芳,你梳了二叉辮子,倒像大姑娘了。”嚴雋芳搖搖手手說:“哪個看了我說是個大姑娘,要麼他的眼睛長了痔瘡啦。”

關粉桂說:“今日我們到大街四周圍跑一下,順便帶你拜訪幾個人。”嚴雋芳高興地說:“好吧,在大徐莊這裡,我是客隨主便。”

走上街頭,牆上到處貼的都是抗戰標語。“打倒日本帝國主義!”“誓死不當亡國奴!”“停止內戰,一致抗日!”“收復失地,還我河山!”“好兒女就是要上抗日沙場!”“只有全民族實行抗戰,纔是我們的出路!”“萬衆一心,誓滅倭寇!”到了莊的盡頭,嚴雋芳發現好多的少年兒童手執紅纓槍在站崗放哨,便問道:“共產黨把孩子也發動起來了,看他們個個都神氣抖抖的。這羣孩子叫什麼來着?”“兒童救國團。我們女人有婦女救國會。”嚴雋芳哈哈大笑道:“這真是全民抗戰,同仇敵愾,萬衆一心,驅逐倭寇!”她的眼前看到的分明是:生機勃勃希望地,全民抗戰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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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搏(五十八)風雲搏(五十五)風雲搏(四十五)風雲搏(二十三)風雲搏(十五)風雲搏(四十)風雲搏(一)風雲搏(七十六)風雲搏(四十二)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五十一)風雲搏(六十三)風雲搏(六十一)風雲搏(二十二)風雲搏(五十四)風雲搏(六十八)風雲搏(四十)風雲搏(四十一)風雲搏(十三)風雲搏(十四)風雲搏(六十六)風雲搏(三十三)風雲搏(三十七)風雲搏(二十四)風雲搏(五十六)風雲搏(四)風雲搏(二十二)風雲搏(七十四)風雲搏(三十三)風雲搏(四十八)風雲搏(四)風雲搏(十四)風雲搏(十八)風雲搏(六十九)風雲搏(七)風雲搏(四十九)風雲搏(十五)風雲搏(五十一)風雲搏(三十七)風雲搏(十八)風雲搏(五十六)風雲搏(三十三)風雲搏(三十八)風雲搏(四十九)風雲搏(二十)風雲搏(二十二)風雲搏(六十九)風雲搏(二)風雲搏(七十一)風雲搏(四十四)風雲搏(七)風雲搏(四十)風雲搏(四十八)風雲搏(四十七)風雲搏(二十四)風雲搏(六十五)風雲搏(四十)風雲搏(七十七)風雲搏(四十五)風雲搏(四十七)風雲搏(七十九)風雲搏(五十)風雲搏(六十)風雲搏(四十五)風雲搏(四十七)風雲搏(五十三)風雲搏(三十九)風雲搏(十)風雲搏(十九)風雲搏(六十二)風雲搏(七十九)風雲搏(七十三)風雲搏(五十一)風雲搏(四十九)風雲搏(二十八)風雲搏(八)風雲搏(四)風雲搏(十九)風雲搏(十二)風雲搏(六十七)風雲搏(十二)風雲搏(六十四)風雲搏(十二)風雲搏(六)風雲搏(五十二)風雲搏(六十三)風雲搏(三十八)風雲搏(六十三)風雲搏(四十一)風雲搏(七十六)風雲搏(十七)風雲搏(十六)風雲搏(五)風雲搏(四十七)風雲搏(八)風雲搏(六十)風雲搏(六十三)風雲搏(四十)風雲搏(五十二)風雲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