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瑟費力地睜開了眼睛,這才感到渾身一陣痠痛,那一幕驚心動魄的經歷登時又涌上了心頭↓怎麼也不會想到,就在臨出宮門的最後一剎那,居然會遭遇到如此凌厲的伏擊,而自己竟然能夠在那種情況下逃出生天!
她扭轉頭看了看四周,赫然是自己的寢殿,不由稍稍鬆了一口氣。
如今看來,蕭奉先作亂顯然是被壓下去了,否則,自己哪裡還有活路,哪裡還能夠住在這宮裡?當日若不是德妃急中生智,怕是她早已命喪黃泉。想到這裡,她見簾帳外似乎有人影閃動,立刻出聲叫道:“來人!”
“文妃娘娘!”
簾帳一把被人掀開,露出了一張驚喜交加的臉。那宮人凝望了半晌,突然如旋風般衝了出去。緊接着,外頭便響起了一陣大呼小叫。
蕭瑟瑟見那宮人面目陌生,心中陡起疑惑,但馬上便想到了另一樁要事。只聽外面那紛亂的腳步和亂七八糟的叫聲,便可見自己這一次昏迷了許久,若是那樣的話……一瞬間,她只覺得周身冰冷,蕭奉先不過是小亂,遼東那邊纔是心腹大患,這麼多天了,那邊的戰事究竟如何?
還有,蕭奉先一旦伏誅,那朝政又是由誰掌握,皇帝究竟醒過來沒有?
只是,縱使再着急,她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待解惑人的到來。問這些宮女內侍都是白搭,倘若外朝真的被奸人掌控,怕是誰也不肯告訴她真實情況。
好一會兒,剛纔那宮人終於迴轉了來↓先是挽起了簾帳,小心翼翼地將蕭瑟瑟半扶了起來,又在她身後墊上了厚厚的好幾個枕頭,然後方纔下跪行禮道:“奴婢剛纔歡喜得過了,竟撇下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奴婢已經命人去稟告皇后、德妃和元妃,只不過皇后娘娘正在臨朝處理政事。大約得等到下朝才能來,德妃和元妃娘娘一會兒就能來了!”
蕭瑟瑟仔細分辨着其中的信息,突然覺得腦袋一陣暈眩,就連手也使不上多大力氣。好半晌,她才低聲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那宮人偷眼覷看了一下蕭瑟瑟的臉色,連忙說道:“文妃娘娘,您已經昏迷了快一個月了,一直都是用蔘湯和其他湯藥續着。太醫還說……”她一瞬間醒悟到自己的失言,連忙掩飾道,“總而言之,您既然清醒便是一樁大好事,其餘的奴婢不敢多說,待會德妃和元妃便要來了。對了,奴婢也已經令人去通知了兩位夫人,她們大概也會盡快進宮!”
聽說兩個姐妹無事,蕭瑟瑟的心中更穩當了些,卻仍是有些不放心。這宮人言語顯然不盡不實。彷彿是別有隱衷。而四周這些內侍宮人全都是生面孔,難不成自己昏迷這些時日,竟有人趁機把自己宮裡的人都換了?還有。自己的兒子額嚕溫呢?
有了這許多疑問,蕭瑟瑟拒絕了先進食地請求,而是坐在那裡等着德妃和元妃。約摸一刻鐘工夫,兩個宮裝麗人終於匆匆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德妃以手撫胸,長長舒了一口氣,“文妃妹妹,你是不知道,那天我們聽到你遇刺的消息,幾乎全都亂了手腳。天可憐見。你總算逃過大難!”
“那一日皇后德妃和元妃大義施以援手,這份恩德瑟瑟銘記在心,永不會忘記!”蕭瑟瑟一字一句地吐出一句話,見兩女面色未嘗有異,一顆心稍稍定了一些,但仍是開口問道,“如今外頭的事都怎麼樣了?我這宮裡原先的人呢?”
德妃和元妃對視一眼,便把四周的所有內侍宮人都屏退了開去,然後便在牀前坐了下來。也不再稱呼文妃,而是直呼其名:“瑟瑟,當日蕭奉先在你宮裡找不到你和晉王,竟是將所有內侍宮人全部屠盡。如今這些人除了我們三人那裡撥來的幾個之外,都是你那兩個姐妹家裡的人。”
全都死了!
蕭瑟瑟這一驚非同小可,眼前竟是一片發黑,好一陣子方纔從恍惚中醒過神,臉色較之剛纔更白了幾分。好半晌,她方纔悠悠嘆了一聲:
“想不到他連這些下人也不放過!”
畢竟談論地是自己的兄長,元妃的面色微微一變,隨後也在一旁解釋道:“晉王如今在耶律餘睹那裡,由文妃你的兩個姐妹照顧,所以你儘可放心。你重傷初愈,還需好好休息,太醫已經說了,你受傷過重,倘若不能好好休養,恐怕會於身體有礙。”
這都是應有的話,蕭瑟瑟自然是點頭答應。此時此刻,她反倒不好再問朝中事,因此便露出了倦意,德妃和文妃見狀不好多留,又安慰了幾句便各自去了。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蕭瓏音方纔趕到。
“瑟瑟!”見自家妹子雖然臉色灰敗,但畢竟還是好端端地坐在那裡,蕭瓏音不由喜極而泣,衝過去一把將蕭瑟瑟抱在懷中,“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蕭瑟瑟本能地發覺姐姐較從前消瘦了幾分,頓時明白外間情形定是錯綜複雜。等蕭瓏音情緒穩定了些,她立刻問道:“那一日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蕭瓏音輕嘆一聲,遂把當日情形一一道來,末了才搖了搖頭:“如今餘睹已經拿到了上京城內的兵權,但是,雖然蕭奉先兄弟作亂,皇后和元妃卻未曾捲入其中,所以皇后臨朝稱制大夥都同意了。不過,太子之位依舊是爭執不休,我們這一族自然全都是支持立晉王,但是不少固執的傢伙依然想着立秦王,爲此朝堂上日日不寧,甚至好幾次差點出亂子!”
蕭瑟瑟頓時涌起了一股極度的無力感,外敵未清,無論是朝臣還是後宮,居然還有心思圍繞儲位爭奪不休,難不成還要等別人打到了上京城才知道警醒麼?
可是,遼國的皇位之爭始終都是刀光劍影,因此她也不好在這個時候對姐姐說什麼喪氣話,只是開口問道:“額嚕溫呢?”
“我擔心把他送回宮中不安全,所以還是將他留在家裡。”蕭瓏音見妹子又在那裡攢眉沉思,不由感到一陣心痛,“瑟瑟,你就別想那麼多了,外頭有你姐夫和妹夫撐着,再說,宗室之中支持晉王的不在少數,你只需坐享其成便好!聽姐姐地話,好生養傷!”
蕭瑟瑟心中苦笑,面上卻點了點頭。等到蕭瓏音離去,她方纔長長嘆了一口氣。如今晉王身邊早已聚集了一批人,他們都想着那擁立之功,恐怕就是她表明立場也是無用地。當日皇后和元妃雖然也出面保全她,可是,將來呢?
一直到下午,蕭皇后方纔來到了文妃寢殿,一進門便把所有人都斥退了去,自己則款款地在牀頭錦凳上坐了下來,半晌也沒有說一句話。
一個多月的臨朝稱制,使得原本還豐滿的蕭皇后清瘦了一圈,精神似乎也倦怠得很。
許久,她纔開口說道:“女真人建國了!”
“皇后……你說什麼?”蕭瑟瑟只覺得晴空中響起一個炸雷,半晌竟動彈不得,“他們……他們怎敢……”
“遼東幾乎除了東京遼陽府之外,全都落入了他們地手中,所以他們自認爲已經有了建國的本錢!”蕭皇后雖然素日慈和,但此時卻露出了森然怒氣,“區區遼東蠻夷,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大遼,實在是膽大包天!就算東京道駐軍全死光了,我大遼上京道南京道還有五十萬鐵騎,到時就算踏平整個遼東也在所不惜!”
蕭瑟瑟好容易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連忙問道:“那如今遼陽府那邊由誰攬總?”
“我已經委了蕭烏納爲東北路統軍使,他很早就提出要防範女真,只不過皇上一直未聽,再者他乃是老成謀國之人,應該不會如以往將領一般不堪一擊。”蕭皇后見文妃皺起了眉頭,似乎並不太贊成這個人選,不由問道,“怎麼,文妃莫非以爲他不合適?”
“若是女真起兵之前,用蕭烏納自然是合適的,只不過如今……”
蕭瑟瑟苦笑一聲,臉上露出了深重的憂色,“用兵不是謹慎便可以的,東京道兵馬乃是屢敗之軍,需要的是能夠銳意進取的將領,而不能是龜縮其中只知道防守……”
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住了話頭——說這些幹什麼,蕭烏納不合適,難不成國中還有更合適的人?放眼那一羣宗室國戚,有幾個人真能夠在戰場上克敵立功?
蕭皇后沉吟良久,突然道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瑟瑟,如今朝中事務雜亂,既然你在此上極有心得,能不能出來輔佐於我?”她頓了一頓,艱難無比地道,“太醫說,皇上拖不過這個月,立儲不能再拖了!”
耶律延禧真的要死了!
此話一出,蕭瑟瑟頓時感到心中冰涼。皇后地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她是在要求自己一同臨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