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住看守,站於帳前,側耳傾聽。帳內人並不算多,一百來人,都是基層軍官,王著嘴裡所說,卻是關於欒城之戰,劉承祐是如何的英明神武,得以大敗契丹!
“......陛下親率八千甲士,潛伏北行,襲向契丹大營。要知道,跟在契丹皇帝身邊的軍隊,有好幾十萬,更有數萬契丹的御帳親軍,紮下營來,綿延百里。在夜裡,氈帳篝火,如星羅棋佈一般,密密麻麻,無邊無涯。
那等聲勢,氣焰滔天,令人生畏。當時的龍棲將士,已得陛下調教,訓練有素,精銳無比,皆是敢戰之英勇,又添隨陛下東出太行以來,連戰連捷,士氣正盛。
即便如此,面對契丹大軍,上下將士,也不由心生忐忑。有將校以契丹勢大,兵力百倍於我,勸陛下撤軍,勿蹈險地。唯有陛下,見衆人心生疑懼,面色如常,泰然自若,道:天道在孤,契丹縱擁兵百萬,亦如魯縞,一擊可穿,諸位勿疑,隨孤出戰,賺取不世之功!
衆人半信半疑,及至迫近敵營,方纔發現,契丹連營之中,廣豎白幡,悲慼之聲,飄蕩於曠野,卻是契丹皇帝在陛下軍臨之前,已然駕崩了。
契丹人驕狂,這等情況下,竟不封鎖消息,秘不發喪,反而於大軍之中,操辦其後事。這個時候,龍棲將士,頓時確信,天佑我軍,皆大喜而望戰。
唯有陛下,神色始終如一,胸有成竹。果斷率軍,集中力量以襲契丹大營,攜破竹之勢,摧枯拉朽,一舉擊破契丹大軍,取得欒城大捷這驚世之功。
陛下進攻前,欒城周邊,只夜風輕拂,但發起攻擊後,有狂風驟起,以助火勢,席捲敵營。而陛下親率虎賁,衝殺在前,戰刀所指,敵兵即潰,而亂戰之中,刀劍弩矢,皆無侵害,此殆上天所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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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著在內,講得是繪聲繪色,神情激動,手舞足蹈。底下的軍士,也聽得認真,不少人都面帶嚮往,恨不能親自參與那等大戰,取得那等功績與榮耀。
“只可惜,我當初不在龍棲軍,光是能夠參與那等大戰,就足漲威名,也不至到如今,也只是區區一百將!”一名百將,不由感慨道。
聽其言,頓時有人拆臺嗤笑:“那等大戰,幾十萬敵營中,步步艱險,除了陛下神聖所鍾,誰能保證安保無虞?就你這廝,能活下命來,就不錯了......”
此言落,頓時引起一陣鬨笑。
“王郎官,在下聽說,當年契丹皇帝,是被陛下帶軍臨陣斬殺的!和你講的,有所不同啊!”
有人提出疑問,說明軍官們的積極性是被調動起來了,王著自然樂得給他們解釋。
王著所說,是欒城之戰,諸多版本中,流傳比較廣的一個,也是最貼近官方宣傳的,當然,不可避免的,夾帶了一些王著的“私貨”。
作爲親身參與了欒城之戰的人,還是其中一軍將校,孫立此時聽着王著的描述,都不由得發愣。那一仗,他只記得一路衝殺,砍不盡的敵人,殺不完的仇寇,一直到重創將亡,若不是命硬,他也交待掉了。
但聽王著這般“潤色”一番,有那麼一瞬,心中竟然產生懷疑,是否因爲自己當初傷重,導致記憶出現了一些偏差......
不過看向身旁的天子,回想起來,當初劉承祐做出北上決定之時,從始至終,倒也確實自信從容。如今思來,若非天命所歸,還能用什麼來解釋?
並沒有打擾帳中,只停留了一會兒,劉承祐帶人走了,巡往他處。李昉作爲行營記室,隨駕在旁,欲言又止。見狀,劉承祐說道:“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小心地瞥了劉承祐一眼,李昉說道:“臣只是覺得,如此妄議陛下,長此以往,有損君上神威!”
“嗯?”劉承祐也看了看李昉,只見其人,下意識地埋下了頭。
背過手,劉承祐淡淡道:“頌聖,乃是爲人臣的本分,加朕以譽名,何損威嚴?”
李昉默然,他只是覺得,人王聖主,不當被下臣經常掛於嘴上,但自己的進言似乎有些觸了黴頭,也知察言觀色,不敢辯駁。
在南寨巡視一番,劉承祐順道前往西營,往護聖軍一觀。高懷德,特地被劉承祐叫上,陪駕。
不管是因爲其原歷史上的威名,還是因爲貴妃高氏的關係,劉承祐對高懷德確實是另眼相看。同樣作爲將門外戚,高家嫡系血脈不盛,高行周又年老體衰舊病纏身,是故對於高懷德,劉承祐也是不遺餘力地提拔任用。
“藏用,朕將你調到禁軍任職多久了?”鑾駕上,劉承祐問規矩地坐在面前的高懷德道。
高懷德微訥,想了想,回答道:“自乾祐元年起,到今歲,整整三載有餘!”
“一直以來,朕忙於國事,對於你的關心卻是不夠!”劉承祐看高懷德那一板一眼的姿勢,眼中恍國滿意之色,語氣輕鬆道:“不必如此拘束,朕找你,只是欲同你這妻兄聊聊!”
“陛下言重了!”劉承祐態度越是親和,高懷德反倒越加恭謹。
見狀,劉承祐微微一笑:“藏用今年,將滿二十六歲了吧!”
心裡雖然不明白天子的用意,高懷德還是點點頭:“有勞陛下惦念!”
劉承祐則悠悠而嘆,道:“二十六歲,爲一大軍都虞侯,東京禁軍中,可還有旁人?”
高懷德聞言即拱手道:“皆仰賴陛下提拔,臣誠惶誠恐!”
“你我舅弟之間,便不作此虛言!”劉承祐揮手:“近年來,軍中那些流言,朕也有所耳聞!”
盯着高懷德,劉承祐認真地說道:“朕坦言之,朕如此提拔任於你,是因你高懷德身具才略,忠力不俗,欲用爲將帥。絕非因你是臨清王之子,更非與朕姻親之故。朕看中的,只是你高懷德!”
聽劉承祐這般說,高懷德面上一陣動容,直起身體,在車駕內拜道:“得陛下如此信賴看中,臣銘感五內,唯有結草銜環,效死以報!”
“不必如此!”劉承祐探身將高懷德扶起,拍拍他肩膀,說:“小底軍是禁軍第一大軍,孫立的才能,朕心裡清楚,有些事情,非他所能勝任處置。將你放在小底軍,就是讓你好生輔助於他,帶好兵馬。軍中向服強者,此次徵淮,打出威風,打威名,用實實在在的戰功,讓那些非議消散,也讓朕看看,你繼承了臨清王多少將略!”
“是!”高懷德鄭重地應道:“臣必不讓陛下失望!”
“你說這話,朕相信!”劉承祐輕笑道。
護聖軍營,營中校場上,正在一片熱烈的氣氛中,李重進與王彥升召集了上千的官兵。持劍走於將士面前,王彥升扯足了嗓子,大聲問道:“陛下前番,賞賜的角子好吃嗎?”
“好吃!”立刻有人回道。
“我也覺得好吃!”王彥升嘴角微微勾起,道:“但那一碗角子,纔多少肉腥?本將覺得,吃肉就要吃個痛快!你們一定很好奇,本將與李都指揮召你們於此是爲何事吧,坦言告訴你們,本將已命夥營殺了兩頭肥豬,下鍋燒煮,輔以香料,再過一會兒,就該聞到肉香了!”
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中,李重進站來出來,朗聲道:“在場的諸位弟兄,是我護聖諸營中,最精悍驃勇、視死如歸的士卒,但是,一千人分兩頭豬,豈能吃得痛快?軍中強者爲尊,所以你們中間,只有強者,纔有資格吃肉!
本將於此,設一擂臺,你們兩兩比武,勝者可以喝湯,再勝者,方可以吃肉,至於敗者,就看着別人,吃肉喝湯吧......”
李、王二人的話,立刻便將在場軍士的積極性給調動起來了,不管是爲了吃肉喝湯,還是爲了發泄一番屯兵城下以來的無聊困頓。
劉承祐巡來,大比武已然熱鬧得展開,召來李、王二人問對,悉之,覺得此舉,甚好,贊之。
王彥升則趁勢請之,願爲攻城先鋒,並且表明,他與李重進舉行比武,也是想趁機選拔一批精中之精,用以攻城準備。
雖然暫時壓下,但於李重進與王彥升,劉承祐還是善言撫之,豪言壯之。
不管怎麼樣,劉承祐心中大定,軍心可用!
並且,直接向其餘諸軍漢軍通報此事,可效仿之。大軍之中,軍紀嚴苛,終日沉冷肅重,但治軍也當一張一弛,在保證防禦的情況下,給士卒們一個耀武揚威的機會,或收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