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和探春進了榮慶堂。
黛玉微笑道:“我剛纔好像聽見寶二哥在提五兒那丫頭。”
寶玉見自己討要五兒被黛玉聽見,臉上有些訕訕的,他這愛顏色的毛病,一向在林妹妹面前還是掩飾的。
如今自己討要賈琮的丫頭,可巧被黛玉碰上,心中還真有些忐忑。
賈母問道:“玉兒,你可曾見過那五兒,真的有怎麼好?”
賈母也一向喜歡顏色好的丫頭,他知道自己這孫兒眼光可不低,既能被他看重,必定是個好的,自己怎麼以前沒聽說。
一旁的王夫人神色有些不好,心中卻想着,那五兒果然是妖媚的,都到了賈琮房裡,居然還能勾得自己兒子去討。
這要是真去了兒子房中,還不知道怎麼挑唆帶壞自己兒子,還好自己早有謀算,早早將她打發到賈琮房裡。
王夫人一向不喜這種俏美又靈透的女子,覺得這種女子不安分,也有一種天然的排斥。
大概是這種女子和她的本性相左,就像她當年不喜歡那個嬌俏聰慧的小姑子,如今也不喜她生的女兒。
她見老太太已經起意,也不好當堂駁老太太的面子,左右真討了來,再找個由頭打發了就是,絕不能讓自己兒子被挑唆壞了。
黛玉微笑道:“老太太,琮三哥房裡的五兒確是個極好的,不僅長得顏色好,還乖巧雅靜,做事更是細心妥帖。
三哥起居飲食都是這丫頭操持的,連我都很喜歡這丫頭,見了就覺得投緣。”
賈母目光一亮:“竟真是怎麼好的,那趕明兒叫來我也見一見。”
賈母聽黛玉也說五兒好,自己這孫子又喜歡,心中已打定主意,要找個由頭從賈琮房裡要來,給了自己的寶玉。
至於賈琮願不願意,她倒不放在心上,大不了另外賞他一個丫頭就是。
黛玉又說:“老太太說的是,這麼好的丫鬟不多見,琮三哥日常一刻也離不了她,他對五兒也格外上心。
我聽琮三哥的媽媽趙嬤嬤說,三哥對五兒疼得很,就算對他以前那個芷芍也不過如此。”
賈母聽到芷芍這個名字,心裡咯噔了一下,連王夫人和王熙鳳臉色都變了變。
芷芍還在府中時,沒什麼人知道她,如今人離了賈府,她的名字卻成了某種禁忌,賈府中人簡直無人不曉。
當初就因爲大老爺看上芷芍,才逼得芷芍跳河,賈琮因此幾乎與自己老子反目,還被他老子打得差點沒命。
卻也因此徹底搬出了東路院。
那個逼芷芍跳河的王善保家的,更被賈琮使計當堂打斷了雙腿,如今正在鎮安府大獄等着砍頭呢。
賈琮爲了一個丫鬟,鬧得如此轟番連天的,也是沒誰了。
賈母一想到這些就有些心慌。
如今黛玉說賈琮對這個五兒,好的就像對當初那個芷芍一般。
寶玉居然還想從賈琮手裡把這丫鬟給討過來,這不是明擺着要捅婁子惹事嗎。
要是這孽障知道寶玉對他的寶貝丫鬟動心思,還不知又會怎麼瘋呢,惹出事情,我的寶玉可怎麼好!
“寶玉,那五兒即是他貼心的丫鬟,咱麼不要他的,你喜歡顏色好的,讓你鳳姐姐給你買好的就是,多大的事兒。”
探春看了眼臉帶恬淡微笑的黛玉,強自忍住笑,沒想到林姐姐竟也是個促狹鬼,不喜寶二哥討要五兒,便說出這番話來唬人。
奇怪,林姐姐以前和琮三哥並沒什麼來往,如今怎麼幫起他了?
寶玉素來是在黛玉身上留心的,他見黛玉臉上帶雖帶着淡然的笑,嘴角卻不經意的得意微翹。
寶玉並不傻,他又熟悉黛玉脾氣,難道林妹妹不喜歡我討要五兒?也不像啊,我房裡丫鬟多的是,妹妹幾時介意這些。
莫非是林妹妹在暗中幫着賈琮,不讓他被討走了丫鬟。
那賈琮算個什麼,也能讓林妹妹去幫他,絕對不會,林妹妹自小和我一起長大的……。
寶玉早把討不來五兒的沮喪拋在腦後,心裡已一片慌亂。
王熙鳳見賈母的神情,那裡還不知道老太太的心思。
便出去打圓場:“寶玉,你要顏色好的丫頭還不簡單,姐姐花銀子給你挑好的買去。
這琮兄弟腦子裡可比旁人多一條弦,府上那個不知,他這人最寶貝丫鬟,伱何苦去撥弄它。
其實你要那五兒,也不是沒法子。”
寶玉眼睛一亮,連猜疑林妹妹向着賈琮的事,都暫且放下,只盯着鳳姐兒說她的法子。
黛玉和探春都望了王熙鳳一眼,都覺得她有些多事,連老太太都放下了,她那邊還勾着話頭,難道琮三哥得罪她了。
她們卻不知王熙鳳最會精明算計,這些日子見賈琮開始在府上傳出“威名”,而大老爺太太元氣大傷,以後也難在轄制賈琮。
而這小子如今又得了二老爺的器重,還搬到了西府來住,雖說老太太依舊不喜歡他,可架不住天長日久起了變化。
自己家那位爺又是個沒什麼能爲的,架不住這識文斷字的小子那天真爬到頭上,也就起了防微杜漸,伺機打壓一下的念頭。
老太太心中最在意的不過寶玉,如今寶玉看上的他房裡的丫鬟,乘機夾火做上一場,讓這小子失了體面,也好挫挫他的銳氣。
王熙鳳說道:“琮兄弟不是馬上要去書院讀書了嗎,那青山書院可在洛滄山,進書院讀書都是要住監的,再好些也都在附近租住。
一年到頭也回不來幾次,他房裡的丫頭豈不是都閒着,到時候我幫你去說,就說你屋裡不夠人使,調過來服侍幾天。
等琮哥兒回府再還他就是,豈不比強討了來靈巧。”
黛玉心中有些不屑,鳳姐兒也是個有能爲的,卻一味討好老太太,本事都用在出這種餿主意上。
寶玉就是被這些人一貫驕縱,纔會變得只知富貴享受,頹廢奢靡,百事不做,只會惦記別人屋裡的丫鬟。
黛玉和寶玉一起長大,對他總是有一份兄妹情分,也盼着他能像個頂事的男兒,但看他周圍的這些子人,也是無奈。
寶玉笑道:“還是鳳姐姐是個女諸葛。”然後看見黛玉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又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黛玉已經有些聽不下去了,況這幾天她的咳嗽犯了,榮慶堂暖香燒的太濃,讓她很不舒服,只想和老太太找個理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