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青春色窈窕
榮國府,東路院。
賈赦坐在水銀鏡前,秋桐在給他梳理髮髻,他自己還拿了支小牛角梳,仔細梳理自己稀疏的鬍鬚。
他已年過五十,頭髮鬍子都漸漸花白,卻是人老心不老,平時很是注重自己儀容。
只是驢糞彈兒怎麼捯飭,還是滿身的褶子,不中用更不中看。
給他裝扮的秋彤正青春妖嬈,照在鏡子中一對白髮紅顏,甚爲扎眼。
東路院已娶進一堆侍妾,賈赦這幾年早已貪多嚼不爛。
也不知是個什麼緣故,色心卻愈發炙熱。
這些日子,心中老惦記杏香樓那十六妖豔的歌伎。
正見到邢夫人進來,便問道:“如今賬上還抽得出兩千兩銀子嗎?”
邢夫人一聽自己老爺這話,便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因爲管家秦顯日常跟着賈赦出入。
那秦顯是迎春大丫鬟司棋的叔父,因爲迎春自小被接到西府二房來養,秦顯一家子纔跟着到了西府,原先在王夫人手下聽差。
所以他們這家人從根子上論,屬於東路院大房的人。
後來迎春聽了賈琮建議,放了司棋出府嫁人,迎春又被賈琮接到東府做長小姐。
秦顯一家西府就失去了根底,王夫人這人表面佛心仁術,一肚子都是內宅算計,迎春都不在西府了,如何還會留大房的釘子在身邊。
於是便隨便找了理由,把秦顯打發回了東路院。
那秦顯受了這等落魄窩囊氣,自然對西府和二房多有怨懟,這倒是正合了邢夫人的意,便順勢讓他做了東路院管家,成了自己心腹。
因此,邢夫人通過秦顯早就知道,自己老爺最近和那歌伎的破事。
邢夫人家世低微,機緣巧合才做了賈赦的正室,順帶着封了誥命,已是天僥之幸。
再加上她一直不得生養,總算還有幾分明智,爲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便割掉自己天生嫉妒之心。
一心幫自己男人討小老婆,以此穩固自己的地位,這麼多年居然相關無事,即便前幾年出了王善保家的事,賈赦居然也沒休了他。
倒不是他們夫妻伉儷情深。
只是賈赦手下這些小老婆,都是銀子買的玩物,沒有一個正經出身,都是爛泥扶不上牆,根本立不起來做正室……。
如今她見賈赦年過半百的人,還要買十幾歲的賤貨過來淫樂,這種騷狐狸居然也值兩千兩,真當銀子是大風颳來的!
邢夫人心中雖然噁心,卻也不敢露出神情端倪。
臉色哭窮道:“老爺,老太太聽了東府那畜生的鬼話,交了半年的夏賦,賬上少了這麼多銀子,我們院子哪裡還有兩千兩的空額啊。”
賈赦臉色不好,說道:“怎麼能緊巴成這樣,我聽說中元節祭祖,前後就要三千兩銀子花銷,璉兒媳婦輕巧就把賬補上了。
可見家中還是有錢,你要是攥在手中不放,我可是不依的!”
賈赦自然清楚自己夫人,是個只進不出的脾性,對銀子看護得比性命還要緊。
邢夫人一聽這話就急了,自從王善保家的事情出了,這些年老太太對她愈發沒了好臉色,要是再讓自己老爺厭棄,她就不用過了。
她爲保住自己地位,絕了妒婦之念,所有心思都集中在貪婪銀財上,因此對府上銀錢往來之事最是關注,知道許多其中底細。
王熙鳳和鴛鴦藉着賈母的首飾週轉,這事雖沒怎麼張揚,卻還是被邢夫人聽到了風聲。
如今見賈赦拿話堵着她,如何不把這個話頭拿出來說的。
便急忙解釋道:“老爺你是不知道根底,璉兒媳婦那三千里銀子,根本就不是公中的銀子,如今公中哪裡有這麼一筆閒置數目。
這是璉兒媳婦讓鴛鴦偷拿了老太太寶箱裡的東西,當了銀子週轉出來的,等過了饑荒再贖出來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覺的。”
賈赦一聽這話,怒道:“他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偷拿老太太的東西。”
邢夫人眼睛一轉,架橋撥火的說道:“老爺怎麼也糊塗了,璉兒媳婦是二太太的內侄女,管得可是西府的家,她手頭缺了銀子。
老太太絕不會不管的,雖然是鴛鴦買了人情偷拿的,但只要到時候贖回來,老太太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誰讓她疼小兒子呢。”
賈赦一聽這句:誰讓她疼小兒子呢。一下子便戳準了他的心窩子。
當年他擡了個花魁入門,老太爺氣得臥牀不起,到死心裡就記恨,臨終還給太上皇上了遺屬,太上皇因此准奏,下詔將榮國爵位一份爲二。
大房繼承爵位,二房繼承府邸和爵產。
這件事可是讓他吃了一輩子的虧,讓他如今只擔了個空頭的爵位,花幾兩銀子都要看西府的臉色。
邢夫人繼續說道:再說鴛鴦這孩子,對老太太還是很忠心的,雖借了東西出去,多半也是摸準了老太太的心思。
你可不知老太太對鴛鴦多信重,一輩子積讚的寶箱都交給鴛鴦打理,那可是賽得過公中幾十年銀子的財貨,鴛鴦可是老太太的金鑰匙。”
賈赦一聽這話,目光漸漸發亮,要是籠絡住這鴛鴦,豈不是就把住了老太太積讚了一輩子的寶箱,這可是金山銀海。
他又想起中元節酒宴上,他在抱廈中往花廳望進去,那鴛鴦正給來老太太捶背。
顏色雖沒那畜生身邊的芷芍俏美動人,但那模樣身段也是一等一可人,要是能把她給……。
……
邢夫人一看自己老爺那邪性發亮的眼光,哪裡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齷齪心思,不過這也是她樂成其見的。
她和賈赦說了一車軲轆的話,不外乎就是要勾起自己老爺的心思,做了半輩子的夫妻,她還不知道自己男人狗肚子裡什麼貨。
邢夫人早看中鴛鴦身上擔負老太太的寶箱,老太太的東西她竟能隨意取拿,多少數目還不是她說了算,這小丫頭就是賈家的金山銀庫啊!
邢夫人視財如命,鴛鴦這樣的金疙瘩豈不讓她眼紅。
她這輩子孃家沒根底,自己又沒有生養子嗣傍身,活着不就爲了那些銀錢財貨。
榮國府上還有什麼東西,比老太太積讚了一輩子的寶箱更值錢的。
聽說當年老太太嫁入賈家,史家的嫁妝排了一里多地,還有前面三十多年,是榮國府最富貴榮耀的時節,老太太寶箱裡的私房該多嚇人。
當年老太爺一份遺奏,她這一房沒了爵產繼承權,但要是弄到了鴛鴦,就是在西府開了後門,老太太的寶箱裡的東西,她便有了染指的路徑。
她是封了誥命的正房太太,即便老太太這樣鄙視她,爲了外頭的體面,也不會輕易動他,何況一個黃毛丫頭。
就算哪天老爺真把她弄到手,進了門也不過是個妾,要給自己端茶倒水站規矩,還不是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所以,要是自己老爺去弄那個鴛鴦,她是一百個願意,這比他去買外頭那些騷貨,值當了一百倍。
……
金陵城,大宰門,鑫春號江南總店。
一樓的店堂裡,擺滿了鑫春號自產的精美香水,剛研製的香水胰子,雞翅木鬃毛刷子等稀罕物件。
店堂裡的客人倒是不多,因爲總店一般只負責爲下級店鋪分派貨源,以各類營造原料的採買。
如今鑫春號已在金陵城繁華地段,開辦了四間分鋪,普通客人採買物品,一般都會去那些地方。
不過總店作爲鑫春號在金陵開設的第一家店鋪,還是有少數的老客和熟客會上門光顧。
一樓店堂裡,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穿淡紫緞面交領馬甲,白色交領紗衣,白色長裙,顯得異常靈動可愛。
小姑娘正在和位婦人解釋店裡新出的物件,小嘴利索甜蜜,將那婦人哄得十分開心,不僅買了不少東西,還和小姑娘說了不少閒話。
鑫春號剛在金陵落腳時,賈琮曾去信給金陵錦衣衛百戶劉海,讓他利用錦衣衛的關係,對鑫春號多加關照。
劉海是金陵錦衣衛千戶所主官葛贄成的心腹,在金陵錦衣衛中很有話語權,再加上葛贄成對賈琮的身份本就看重。 щшш ▪ttκд n ▪CΟ
所以,金陵錦衣衛各百戶所,對鑫春號都很是關照,這些百戶的女眷也常到店中採買東西。
曲泓秀是曾行走江湖之人,通曉世情人心,秦可卿也曾是水晶心肝的當家太太,自然能把這些婦人們籠絡得極好。
今天小姑娘接待的就是興隆坊百戶所百戶夫人。
小姑娘送了這位百戶夫人出門後,轉身就上了樓梯。
她生性好動,很不習慣身上的長裙,上樓梯時將長裙提的有點高,露出裡面一截白綢籠褲,一雙灰綠底繡梅花鞋。
上樓梯的腳步很是急促,將樓梯板踩的咚咚響。
前一刻在店堂招待客人時,還是個乖巧靈活的小美女,只是上了一段樓梯,便露出假小子的本性。
她進了二樓一間內室,裡面坐了兩個妙齡女子,一個正伏案專心翻閱賬本子,生得嫋娜纖巧,嫵媚動人,令人驚豔。
見了小姑娘野氣的模樣,莞爾一笑,只是神情中帶着絲寵溺,笑道:“寶珠,把裙子放下來。”
剛纔寶珠上樓梯有些急,提着裙子一直忘記放下,聽了這話表情有些尷尬,連忙放下裙子,還乖巧的整理了一下。
房中另一個女子正坐着喝茶,身姿苗條婀娜,俏美絕倫,臉蘊英氣,讓人一見難忘。
小姑娘對着這飲茶少女說道:“秀姐姐,剛纔興隆坊百戶夫人來買東西,我照伱的話探聽到消息了。
昨日城中兵馬走動,是錦衣衛得了聖旨,在城東霖慶街,捉拿金陵衛指揮使周正陽,說他是當年水監司大案主謀!
只是那個欽差失了手,讓周正陽給跑了,如今正在滿城搜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