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夜幕降臨之後,四下裡昏暗一片,但趙慎琢如同一隻靈敏的貓,輕盈的跳躍在侯府的房頂或者竹林中,輕車熟路的奔向白日裡發現的可疑之處。
他料到半夜裡侯府內必然還有人走動,卻沒料到站在盆栽院內的人竟然是裴嶽棠的表弟,鄭慕棠的親哥哥,似乎名叫……
趙慎琢想了想,沒能想起來,這個沉默寡言而相貌普通的人實在是太容易被忽略。
他不知此人是否身懷武功,不敢鬆懈,暫且離開盆栽院,去往其它地方查探。
誰想,等他失望而回,盆栽院裡的那道人影猶如紮根的松柏,直挺挺的立在原地,擡頭望着明月,唯一的動作是不停地往嘴裡灌酒。
趙慎琢覺得奇怪,這慕棠的親哥哥白日裡還一副正常的模樣,怎麼到了深更半夜就跟丟了魂似的?
他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索性拾起一粒石子,正要彈嚮慕棠的親哥哥。忽地,那人像沒了氣力,酒壺從指間滑輪,清脆的碎裂聲在寧靜的夜晚轟然炸響。
趙慎琢鬱悶至極,在一連串腳步聲中矮下身子,盡力把自己隱匿在一片陰暗裡。
燈籠的光芒照亮幽暗的庭院,巡夜的護院半包圍慕棠的親哥哥。
“誒?表少爺,是您吶。”領頭的客客氣氣的說。
慕棠的親哥哥目光呆滯的掃他一眼,一言不發,徑自離開,鬆散下來的衣襬拖在地上,在黑夜裡如同無腳的幽魂。
護院們面面相覷,直到這位表少爺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才小聲嘀咕起來。
“表少爺不會是又犯癔症了吧?”
“哎呀呀可別,”接話的人打了個哆嗦,“上回發癔症,打了表小姐一巴掌,又逮着路過的侯爺又哭又鬧,嚇壞了老夫人,若是衝撞侯爺令病情加重,那可不妙。”
“依我看,明日一早去稟告老夫人吧。”
護院們邊說邊離開盆栽院,整個院子歸於平寂,趙慎琢輕輕一躍,快速掠到掛着厚重大鎖的房門前。他拿起大鎖,輕輕敲打側耳傾聽,又藉着月光仔細研究一番,隨後從隨身的小包裡摸出幾樣工具,兩三下,隨着細微的“咔噠”聲,鎖打開了。
推開門,月光跟隨着他的身形,傾泄而入。一排排木架和牆邊的木箱展現在眼前,他大喜——臨陽候府的寶物就藏匿在這個清幽的盆栽院裡!
事不宜遲,趙慎琢迅速地在木架上翻找,一樣樣精美且價值昂貴的物件在他眼中猶如塵埃。而他此時此刻想到的是,拿到綁匪所要的東西,和親人們團聚。
溫馨美好的畫面一遍遍在腦海中閃現,令趙慎琢的動作越來越迅速。
當他放下最後一口箱子裡的花瓶,心裡涼了半截,放眼望去僅剩的最後幾樣東西——在翻找的時候,他總在希望,也許拿起來看的下一樣物品便是所要尋找的。儘管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可是他相信,自己總歸可以找到。
寂靜的夜,連風也沒有發出半點響聲,銀白色的月光依然溫柔的撒滿一地,時間似乎還沒有過去太久。
趙慎琢不死心,又認認真真的查找一邊,哪怕再細小的東西也要拿起來看一看,是否在其背後藏有機關。
第二遍的尋找,沒有給趙慎琢帶來任何有用的發現,他咬牙切齒的握拳狠狠砸向牆面。
痛意自手指關節蔓延開來,他沒顧得上,再度在屋子裡轉悠,查看是否有暗道地窖一類。這些對他來說並不難,因此很快確定這間屋子的構造十分簡單。
對於一個前朝貴胄、現今的開國功臣來說,這一屋子的寶貝略顯寒酸,必然另有藏寶之處。
趙慎琢咬咬牙,他以前查探過裴老夫人等候府主子們的院落,一無所獲。今朝“嫁”入候府,得以深入細緻的瞭解,雖探得藏寶之處,卻並無想要的那樣東西。
這巴掌大的一塊寶物,究竟在何處呢?
趙慎琢望向外面,候府徹夜有人巡視,戒備較爲嚴密。這些在貴胄門閥之中,如今已不大常見,不過其中緣由還算可以理解,只是多少阻礙他自由來去。
時候不早,生怕出什麼岔子,趙慎琢鎖好屋門,暫且返回秋陽院。
青芸急出一身汗來,儘管侯爺那邊一直安靜,但對她來說,假扮臨陽侯夫人的這段時間也夠驚心動魄。
“如何?”她滿懷期待的問。
趙慎琢搖頭,手指向窗外。
青芸明白他的意思,從窗戶爬出去。
夜更深了,趙慎琢毫無睡意,直愣愣的盯着牀帳,腦海裡翻來覆去的想“東西到底在哪裡”。
直到遠處傳來公雞打鳴,窗外開始有婢女和小廝灑掃,趙慎琢頂着一對黑眼圈從牀上坐起來,又開始扮演“臨陽侯夫人”的一天。
他暗中握緊拳頭,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查探出一二來!
等他穿好衣服,裴嶽棠在青芸攙扶下緩步進入內室,依然要爲“妻子”梳髮。
趙慎琢心煩意亂,隨他去,琢磨着會有那些被疏漏的地方。
綁匪並未告知寶物的價值如何,單從圖樣來看,東西確有一定價值,多半會被當做飾物放在房內,或是收納於庫房之中,但到底範圍太大,搜索起來有一定難度。
趙慎琢正想得有些入神,裴嶽棠輕輕的握住他的手也沒放在心上,直到——
“寶瑾的手……受傷了?”
“……”趙慎琢瞥一眼手背,昨晚的記憶隨之而來,不由地心頭一跳。
關節處一片血污,傷口已經結痂,但暗紅的顏色仍舊分外刺眼。
他猛然想起昨夜情緒一時失控,一拳打在牆上,卻因滿腦子想着寶物的事情,未曾把疼痛放在心上。而受傷被裴嶽棠發現不是重點,他隨口一句“不小心碰着了,沒在意”,掩飾過去就行了,但是看這血跡,八成有一部分沾染在了牆面上,若是被侯府的人發現……
看來半夜得再去一趟盆栽院。
另一邊,裴嶽棠差人端來溫水和傷藥,先用巾子擦手,再敷藥,最後纏上一條紗布,整個動作做得輕柔,像是對待一樣價值連城的寶貝。
趙慎琢沒在意到這些,滿腦子又開始尋思藏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