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繼續往東南飛馳, 一路上裴嶽棠時不時的接到杜錚傳來的消息。
在河東刺史府之後,接連各地叛軍儲藏糧草錢財的地方都發生了爆炸走遠,□□威力之驚人, 叫人所料未及, 不僅死傷衆多, 糧草損毀之後導致的軍心不穩, 更令叛軍氣勢大減。各地官府兵馬趁機反攻, 剿滅叛軍。
至於前朝藏兵之地,果真在南陽,據說聖上親自出面處理那爲數衆多的叛軍。
裴嶽棠垂下眼簾。
趙慎琢回想起那日在河東城外, 裴嶽棠的箭射向當今聖上。
但是在射箭的前一剎那,箭頭偏離了幾分, 最終羽箭在聖上馬前半丈飛過去。以爲是漏網的亂黨, 護衛們一部分保衛聖上, 一部分四散開搜尋。
他立刻拽着裴嶽棠,跳上馬飛奔而去。
裴嶽棠說過, 不後悔放棄那樣大好的爲父報仇的機會。因爲從前朝末年天下動亂到如今的百廢待興,他父親付出過心血,當今聖上亦在努力改革,求天下太平安寧。所以他不能爲了一己之私,讓天下再陷入長年的動亂之中。
那一箭, 已經泄了他心頭之狠。
趙慎琢很清楚, 從一開始的合作起, 裴嶽棠就在算計前朝亂黨, 明面上像在幫忙做事——主動找出藏寶地點, 交出金鑰匙,一絲不苟的完成糧草官的任務。但是暗地裡, 他們在原本沒有機關的地洞裡,以及一些裝金銀的木箱中,還有糧草堆中,放了□□。
那些□□源自他的師父,老人家閒來無事愛搗鼓些新奇玩意兒,這威力極強的□□便是在無聊之時做出來的,後來一直分散開藏在荒山野嶺的石洞中。他帶了一些在身上做不時之需,沒想到居然派上用場,後來不夠用還偷偷專程回去一趟,運了好一些過來。□□粉末極其細小,撒在物件中難以被覺察到,然後將用來引燃□□的珠子交給杜錚,由這位好兄弟分給各地密探,讓他們在約定的時間,引爆□□,從而動搖亂黨軍心。
說到杜錚,其實他在裴嶽棠的計劃中起到了最關鍵的作用,沒有他很多事情根本沒有辦法和人手去完成,包括調查南陽到底是不是前朝的藏兵之地。
另外,之所以等到亂黨在河東大勝,各地紛紛起兵,裴嶽棠纔有所動作,不是爲了報復當今聖上,而是希望能摸清現存所有亂黨的據點,從而在這一次的戰事中徹底剿滅。
現在朝廷兵馬壓倒性的勝利中,他們要遠離紛飛的戰火,找一處地方落腳,直至天下太平,聖上不在記掛着裴嶽棠的時候。
行至晌午,正是烈日當頭,最爲悶熱的時候,人和馬都倦乏的厲害,身上像剛從水裡出來,裡衣都溼透了。一行人找了塊兒陰涼的地方歇息,趙慎琢和阿京協力抓來幾隻野雞和魚,在河邊收拾乾淨了,拎着肉和水回到原地。
正巧一隊人打西北方向而來,搖搖晃晃、慢慢悠悠,看打扮像行走江湖的雜耍藝人。
這些人看起來似乎也累得要命,看到大片的樹蔭處,紛紛牽着牛馬走過來,在裴嶽棠他們附近停歇。男女老少有說有笑,席地而坐,分食乾糧。
趙慎琢忙着烤雞魚,撒上秘製的香料,炎炎夏日裡一陣陣香氣撲鼻。
雜耍藝人們坐不住了,領頭的中年男人遲疑着走上前來,小聲問道:“小孩兒嘴饞,可以拿乾糧和錢財,與你換一隻雞和一條魚嗎?”
趙慎琢打量他幾眼,又錯眼看了看那個不停舔嘴脣的小男孩,點點頭然後俯下///身各拿一串烤雞和烤魚。
就在他剛剛握緊樹枝的同時,手腕一抖,魚肉碎裂掉落,他矮下///身子,轉身之時樹枝橫掃而出,竟如刀劍一般挾帶凌厲之風。
看似憨厚普通的中年男人後躍一步,避開尖利的樹枝,但臉上仍破開一道口子。
詭異的是,那道口子沒有一絲半點的鮮血滲出。
“在我面前易容,你未免膽子太大。”趙慎琢冷聲說道。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伸手揭開僞裝,露出一張絕色妖豔的容貌,“趙少俠不愧是趙少俠,好眼力。”
“多謝誇獎,也多謝你自個兒投入羅網。”接話的卻是裴嶽棠,他負手立於樹蔭下,臉上帶着一絲溫和文雅的笑意。
話音未落,十幾道人影如鬼魅一般落在樹林周圍,將雜耍藝人們統統包圍。
姬朝花臉色一變,有這樣隱匿存在的本事,不是鷹天府的人會是誰呢?
裴嶽棠語氣輕快地解釋道:“想要追查我的下落,史應忠恐怕只能派出專門收集情報的你,所以我一直等着你上門尋仇。而我……”他望向趙慎琢,“自然也要爲我的夫人向你尋仇。”
沒想到自己的優勢反而被裴嶽棠所利用,姬朝花冷冷一笑,揮手間雜耍藝人們紛紛撕下僞裝,與鷹天府的人戰在一處。
裴嶽棠悠閒自在的挨着趙慎琢坐,一起品嚐美味的烤肉。
哪怕三丈之遠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也能不爲所動。
“原來你叫鷹天府的人跟着,是打的這個算盤。”趙慎琢的目光從姬朝花身上挪開,“憑他的武功,我也能對付。”
裴嶽棠靠着趙慎琢的肩膀,笑道:“我怎好再讓我的夫人涉入險境之中。反正鷹天府的人也樂意出手,我們何不輕鬆愉快的吃肉喝酒。”
趙慎琢笑着搖搖頭,所幸憑他以及杜錚和鷹天府的關係,現下也不用擔心未來對己方不利。
等吃喝完,那邊打鬥還未結束,裴嶽棠向鷹天府的人揮揮手,一行人繼續向東南而去。他倒不擔心姬朝花逃脫之後,繼續追殺他們。有鷹天府在,不死不休,姬朝花這夥人命不久矣。
幾日後,一行人來到潁川郡城外,官道旁山嶺起伏,草木鬱鬱蔥蔥。阿京將車馬帶走處理掉之後,趙慎琢帶着衆人步行進入山中,樹木花草茂盛到遮天蔽日,根本辨不清方向。不知七拐八繞了多久,也不知現今到底身處何方,裴嶽棠只知道跟在趙慎琢後面就對了。
“你看,就是那裡。”趙慎琢忽地停下步子。
裴嶽棠順着他所指,看到枝葉間若隱若現的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