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大夫的好意,我心領了。不是不信任大夫的醫術,只是早有宮中御醫診脈開方,效果不錯,想繼續試試看。”裴嶽棠說話的樣子斯斯文文,聲音不高不低,令人覺得和藹可親。
雲大夫皺了皺眉,仔細觀察着裴嶽棠的臉色,心中陡然升起一絲疑惑。
但是裴嶽棠不給診脈,他不能斷定。
所以要創造機會。
他剛要開口卻遲疑了,初來侯府顯得太過熱情,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和警覺?雖有趙慎琢的這層關係,但畢竟趙慎琢不姓裴,只比他早來侯府幾天。
想到這裡 ,他按下心思,拱拱手,說道:“是老夫自不量力了。”
“雲大夫不必妄自菲薄,”裴嶽棠客氣的說:“往後內人便拜託您了。”
“哪裡哪裡,分內之事。”沒什麼好說的了,雲大夫最後看一眼臨陽侯,跟隨小廝離開秋陽院。
趙慎琢有些失望,轉念又一想,自己五日後離開侯府,但云大夫大概會有機會繼續留下來。來日方長,憑大夫的口才,必然另有它法能爲臨陽侯診脈治病。
接着,兩人一道去老夫人處,藉口半路去城中酒樓吃了些東西來掩蓋回來遲的真正原因。裴老夫人詳細問了問趙慎琢,裴嶽棠一路上是否有仔細照顧,在岳父母墳前是否恭敬之類的話。趙慎琢皆是稱讚侯爺細心體貼。而裴嶽棠也不免誇獎自己的夫人溫柔懂事。
裴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放兩人回去。
今日這一折騰,雙方都累了。裴嶽棠去書房休息,趙慎琢藉口也要小睡,實則拿了紙筆,計劃逃跑路線。青芸守在牀邊,一臉古怪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想問我爲什麼又回來了?”趙慎琢知道青芸的目光始終鎖定在自己身上,主動開口問道。
“是。”青芸也毫不隱瞞。她一個人在山林裡跌跌撞撞的走,無意中撞見表少爺又是一身女裝站在榕樹下,本想上前繼續求他帶自己走,不想遠處傳來侯府衆人的聲音,而表少爺居然主動引他們來。
明明東西都已經拿到手了,爲何要回來?
表少爺這幾日對臨陽侯的態度真假難辨,她甚至懷疑是否因暗生情愫,而鋌而走險。否則何必扮回女裝,在臨陽侯府裡過不自在的日子?
“我有點事情需要解決。”趙慎琢盤腿坐在牀上,手中的毛筆在簡易的地圖上勾勾畫畫,語氣輕描淡寫的彷彿只是一些微不足道卻又不得不去做的事,他不想讓青芸知道更多的真相,生怕因慌張而引起異常,惹得其他婢女起疑。
比如說,那位叫素丹的婢女就有些不簡單。
“什麼事?”青芸追根究底,撐着牀沿的手臂開始微微顫抖。
趙慎琢瞟她一眼,“小事。”
青芸見他不肯明說,咬着脣思忖着該如何追問下去。
“五月十八那天早上,你去晉香樓一趟,我想拿這家的糕點做早飯。”趙慎琢接着說道,以青芸的謹慎,若是返回時發現侯府有變故,定然會逃之夭夭。
這話聽進耳中,青芸的心“咯噔”一下。
之前表少爺可不會表示要給侯爺吃什麼,現下……這算是開始主動討好?
她斟酌再三,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這一點猜想帶給她極大的震動。
她本想以後依靠表少爺,但現在……
不行,絕對不能任由此事發展下去。
不如那天假裝酒樓排隊的人多,最終沒買到,在錯過早飯的時間再回到侯府?青芸如此盤算着,卻不知趙慎琢正希望她越遲迴侯府越好。
到晚飯前,趙慎琢的計劃已成形。他估算過,扛起裴嶽棠那個病癆鬼一路狂奔不算困難,只要出了侯府,他們就如入江的泥鰍,想抓?沒門。
晚飯不必陪裴老夫人吃。老夫人口味偏淡,愛吃素食,又常備藥膳,她想着家人不會愛好這一口,何必陪着受苦,所以放他們各吃各的。秋陽院的晚飯一如既往的精緻美味,趙慎琢面對表妹愛吃的菜餚,皺了皺眉。
不是他不愛吃,而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昨日在食物裡摻入杜娟的人,幾時會再度出手?
想到這裡,他緊盯着素丹和裴嶽棠,筷子在哪兒動過,他跟着夾哪裡的菜。
青芸默默的看着,越發的坐實心中所想,內心若有天空,此時烏雲密佈。
飯後本還有甜羹,趙慎琢知道獨他一份,所以藉口吃飽,讓廚房不必做了。
素丹覺察到夫人微蹙起的眉頭,問道:“夫人是否不適?需要奴婢請雲大夫過來嗎?”
這小丫頭太會察言觀色了,在裴嶽棠身邊如他的眼一般。裴嶽棠聞言轉過臉來,趙慎琢忙露出笑臉,“沒有沒有,吃完了飯仍有些睏乏,想散散步就去睡了。”
裴嶽棠向他伸出手,“我陪你一起。”
“好。”趙慎琢答應了,正好他有一些事情想要詢問。
青芸瞪直了眼睛,看着兩個人並肩去往庭院,直到素緗喚她,纔回過神來,快步跟上去。
他們沒有走遠,就在秋陽院的花園子裡走一走。五月時分,晚風中透着暖意,和着陣陣花香,信步小道,愜意極了。
走到院子中央,趙慎琢問道:“侯爺,您平素會與朋友往來,切磋琴藝或是其它嗎?”
裴嶽棠搖頭,“自十多歲重病纏身起,鮮少與往日友人出門來往,只偶爾有人上門探望,卻也只是閒聊幾句便走。”
“偶爾?”趙慎琢有些頭疼。
“大夫叮囑要精心休養,於是孃親管的嚴,和從前的友人們來往漸漸稀少。”
趙慎琢抱着一絲期望,問道:“誰來的最爲頻繁?”裴嶽棠歪頭,儘管蒙着眼睛,但他感覺那一層布彷彿是透明的,目光直直的投向自己臉上,輕輕的清嗓子,又道:“寶瑾即爲侯爺的妻子,自當多多瞭解,來日當侯爺的朋友到訪,不至於失了禮數。”
“……”青芸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
裴嶽棠笑了笑,“年少時曾在宮中陪皇子讀書,與長樂公主之子唐堪結交最深。寶瑾不必擔心,若有友人探望,我必會主動介紹與你。”
皇親國戚?是一類講究的人。趙慎琢摸了摸下巴,綁匪會不會是這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