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慎琢聽完裴嶽棠一五一十說見少主的情形, 拿起一枚飛刀瞄準房間另一頭的草人,“不知姬朝花底細,你別魯莽行事, 我去會一會他。”言罷, 飛刀出手, 準確無誤的扎進草人的眉心。
裴嶽棠鼓着掌, 走到趙慎琢身後, 抱住他的肩膀,在臉頰上重重的親一口,“你是我的夫人, 就該由我來保護你。”
趙慎琢斜着看他一眼,“當初離開帝都時, 說好我是來保護你, 而不是你去做危險的事。”
“我也不像你再被姬朝花坑了, ”裴嶽棠稍稍屈膝,下巴抵在趙慎琢的肩膀上, “我可不會像你們江湖人那樣,迎面打上去。當初他設計坑你,我自然也要以牙還牙。”
“嗯。”只要謀定而後動,萬事小心也好,趙慎琢問道:“接下來要怎麼做?”
“我猜想他們會立即着手運出一部分黃金, 但就算在短期之內籌備好糧草兵馬, 冬日將至不是起兵的好時機, 最早也要等來年開春, 我們趁着他們尚未起兵, 儘快查出藏兵的到底是哪一個郡城。”
五百年太久,久到許多書籍卷宗早已毀壞失蹤。而前朝的皇帝們哪裡會想不到通過蛛絲馬跡能暴露郡城所在, 而早早的毀去各種證據,但再怎麼說也要試一試。
趙慎琢摸着下巴想了會兒,“明日起,我去官衙的書庫探一探,這裡找不到就去隔壁郡縣,或者從各個書坊找尋,說不定能查到些什麼。”
裴嶽棠抱緊他,手指在肩頭摩挲,“不要太累着了。”
“我身體強健着呢。”趙慎琢擼起袖子,給他看肌肉。
裴嶽棠眼中光芒一閃,轉到他身前,一手握住他的手腕,細細密密的吻落在臂膀上,然後順着胳膊親到嘴脣上。
趙慎琢有點癢,下意識地要後退。
裴嶽棠一把攬住他的腰,笑意深深。
此後幾天,裴嶽棠沒再去官衙,仔細的翻閱趙慎琢帶回來的書籍。
兩人坐在窗邊,看書做筆記,不時交談幾句,或是互喂糕點,笑語風生,倒顯出一派閒散自在,神仙似的生活。
轉眼過了半月,調查毫無進展。趙慎琢一早偷偷去了臨郡,裴嶽棠聽說刺史找他。正好,他也估摸着該去找史應忠了,晃晃悠悠地走到府衙,早已過了點卯的時辰。
院子裡,官吏們來去匆匆,爲鳴沙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作爲司兵參軍事的楊瞻更是沒了蹤跡。
他揹着手,穿過走廊,向幾名迎面走來的官員打聲招呼,疑惑的看着他們眉頭深鎖,搖頭嘆氣着離開後,快步走進刺史的書房。
數月來,這是他第一次再見到甄赫。
表面上來看,甄赫毫髮未損,但細看之下讓人覺得目光空洞無神。
史應忠從屏風背後繞出來,同來的還有紅衣的姬朝花。
後者向他微微一笑,攙扶起甄赫離開。
甄赫像一隻可以隨意擺弄的人偶,一言不發的跟着這個亂黨走了。
史應忠這纔開口:“今日找賢侄來有三件事。第一,鳴沙久攻不下,刺史甄赫欲親自領兵前往。第二,那叛徒終於叫我們抓着了,其殘餘勢力正在圍剿之中。第三,少主之前體恤你靈武帝都之間奔波辛苦,現在歇息了大半個月,該是派差事給你的時候了。”
這三件事,對裴嶽棠來說有好有壞,他開門見山的對史應忠說道:“甄赫不能死。”
史應忠點頭,“這個我明白,所以只是叫他慘敗而歸,畢竟這個時候明面上主持一郡事務的人不能換。”
慘敗而歸,引起朝廷重視,將注意力牢牢的吸引在看似有神兵仙將盤踞的鳴沙,而背後的靈武好有動作?
裴嶽棠垂下眼,事情鬧得越不可收拾,以當今聖上的性子,說不準會御駕親征。
他暗暗握緊拳頭,表面上風淡雲輕,“忠叔明白小侄會來靈武的原因,所以懇請忠叔將叛徒交由小侄處理。”
史應忠笑道:“我也正有此意。賢侄來靈武許久,總該有點消息送回帝都,否則那生性多疑的顓孫瑨又該起疑生變了。賢侄,這叛徒要拿來怎麼用,全憑你自己的意思,不必再過問我。”
裴嶽棠恭敬的拱手,“多謝忠叔美意。”
史應忠按下他的手,“自家叔侄,用不着這般客氣。”
裴嶽棠便也不再說什麼,提起那第三件事。
“少主信任你,想請你掌管糧草錢財。兵士只懂舞槍弄刀,讀書也只知道些許兵法計謀,要他們掌管這些,還不早將賬目弄得一團糟?”史應忠苦笑,看起來頗爲頭疼,“賢侄心細,而且叫你帶兵恐怕暴露身份,危及家人性命。”
真是體貼入微啊。裴嶽棠微微感嘆,糧草是行軍打仗的重中之重,將此交由他負責,是否說明自己已經得到了足夠的信任?
或者說,史應忠假裝信任,實則要他放鬆警惕,露出馬腳?
不管哪一樣,他都要認認真真的做好這個“賬房先生”。
於是,他先是遲疑,“小侄何德何能,當得起這樣的大任?”
史應忠道:“賢侄莫要妄自菲薄,少主,程少師與我都十分看重你呢。”
裴嶽棠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史應忠拍拍他的肩膀,“你先處理叛徒,之後好好幹!”
“是。”裴嶽棠應道。
從書房出來,他無聲的嘆口氣,隨後在史應忠安排的人帶領下,處理那位前朝的左僕射。
楊瞻不是忙到不見人影,而是真的失蹤了。
抓捕前朝亂黨的事,被史應忠一夥人半路劫道,他也沒有繼續留在這艱苦危險之地的理由。
裴嶽棠倒不關心他是死是活,專心忙着這李代桃僵之事。
等到鷹天府來押人回京,已是寒冷徹骨的冬日。裴嶽棠和鷹天府的人寒暄幾句,送人離開後便趕緊回到家中。
走到半路上,他被響亮的吆喝聲吸引,聲音來自路邊茶寮,店小二熱情洋溢的和每一個路人推薦他們熱騰騰的好茶。
裴嶽棠看一眼店內,認出一個熟悉的背影,他裝作被店小二說動,進屋喝一口暖暖身子。
“原來你沒走。”裴嶽棠低聲對身後的人說道。
那人苦笑,“裴兄希望我快走嗎?”
“靈武艱險,哪有帝都舒服。”
“……也是。”那人低頭喝茶,草帽擋住了他大半張臉,“我一會兒就回京了。走之前有一句話想說給裴兄聽。”
“請說。”
“振王並非可以倚靠之人,到底有其父必有其子,誰也不會似年少時那樣單純。”
“多謝贈言。”裴嶽棠不多說一個字。
那人留下幾枚銅板,起身離開。
裴嶽棠慢悠悠的喝下熱茶。
他又哪裡想過要倚靠振王了,若可以,他不希望再和姓顓孫的牽連上半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