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與唐堪所說,容貌絕色。
“趙少俠快請坐。”姬朝花起身相迎,聲音略沙啞,卻意外的好聽,舉止間也毫不妖里妖氣,給人一種爽朗而容易親近的感覺。
趙慎琢拱拱手,“少俠二字萬萬當不得,姬樓主直呼在下姓名即可。”
夥計倒了杯茶,安安靜靜的退出去關門。
有風自窗外吹來,紗幔飄蕩,有如流水般的細細的“丁零”聲,趙慎琢習慣性的掃一眼四周,直接開門見山:“不知姬樓主找在下所爲何事?”
姬朝花苦笑一聲,從桌上匣子拿出一封信,“姬某到帝都僅僅三年,醉心於養花,不懂與人打交道,如今是嚐到苦果了。”
趙慎琢在他的示意下,展開信來看。
是一封蔑視意味十足的挑戰書。
“不知趙少俠可否聽聞信上署名的這位,溪平郡的阮延才阮老闆?”
趙慎琢點頭,“聽聞過,出了名的欺軟怕硬、貪財好色。”
姬朝花繼續說道:“大半個月前,他從我這兒騙走了我精心培育三年的花鶴翎茶花,我差人去討要,反被狠狠打了一頓,到如今還躺在牀上休養。三番五次討要無果,甚至提出要與我共度一宵的荒唐要求,最後他派人送來這份信,若是我能夠在他回鄉的半路上劫走花鶴翎,那就算歸還於我了。可誰都知道,阮老闆出來做買賣,是請了大鏢局的人護送,我哪有認識的人有這番能耐從鏢局的人手裡搶東西,左思右想之下經人提醒方知趙少俠之名,所以託人相求。”
趙慎琢又看了一遍信,“現下他已經出發了,而且帝都之內不方便再次動手。”
姬朝花以爲他要拒絕,忙說道:“只要在他回到溪平之前,我想……城外山路,形勢複雜,大概會更容易一些?但如果趙少俠真的不方便,姬某不會強人所難……”
趙慎琢看他欲言又止,眉宇之間籠罩着一層傷心之色,“姬樓主可否告知他請的是哪家鏢局?”
姬朝花一聽,知曉趙慎琢是答應了,面上一喜,“德盛鏢局。”
“這家啊……”趙慎琢摸着下巴,又見面前的美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這事兒我應下了。姬樓主這兒可有馬?借我一用。”
“有有有。”姬朝花愁色舒散,彷彿是篤定趙慎琢一定能從遠近聞名的德盛鏢局手裡搶回自己的茶花,忙喚外面聽候差遣的夥計,“你隨趙少俠一塊兒去,定要照顧好少俠。趙少俠,無論您是否拿回花鶴翎,姬某必定重金酬謝。”
趙慎琢笑了笑,豪爽的一揮手,“姬樓主不必客氣,酬金可免了,這不過是在下的一點興趣罷了。”
“必須的。”姬朝花又從匣子裡拿出一袋錢,硬塞進趙慎琢的手裡,“路上用的着,哪敢再花趙少俠的錢。”
趙慎琢想着儘快辦完事去侯府,不再推辭,“另有一事想問問姬樓主,您可知城內外誰家種有花色爲銀紅的牡丹?”
姬朝花想也沒想就搖搖頭,“姬某不才,一直未能培育出滿意的牡丹,時至今日也不曾售出一株,所以不大清楚。”
“那沒事了。”趙慎琢揮揮手,出門辦事。
姬朝花慢慢的退回窗邊,望着樓下爭相盛放的明豔花朵,脣角勾了勾,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
同行的夥計叫桂喜,牽着兩匹馬跟在趙慎琢身後,這人健談,天南海北的聊,趙慎琢時不時搭上幾句話,一路走來還挺輕鬆自在。
“我去買些糕點,帶在路上吃。”趙慎琢走進一家鋪子,在琳琅滿目的各色糕點、餅子前晃一圈兒,最後指着芝麻餡的餅子叫夥計包上幾個。
“夥計,我要這些。”
他的手還沒收回來,冷不丁的一隻手擦過他的指着擺在芝麻餅旁邊的紅豆糕。
“……”趙慎琢猛地縮回手,不用擡頭也知道,自己身邊站着的人又是臨陽侯。
和這個人巧遇的次數是不是太多了一點,他緊盯着店夥計麻利的包好餅子,一手接物一手給錢,然後轉身就走。
“這位公子,你荷包掉了。”
此刻店裡只有他和裴嶽棠兩個客人,裴嶽棠的這一聲喚的不是他,又能是誰?
“我沒掉荷包。”趙慎琢回過頭,面無表情的望着裴嶽棠,目光恰好與那副含笑的眉眼相撞,不由自主地立刻看向別處。
“不好意思。”裴嶽棠晃了晃手中沉甸甸的荷包,去問夥計。
趙慎琢腳步不快不慢的離開糕點鋪子,外面桂喜和另一個車伕聊上了,看那車伕旁邊的馬車,陳舊樸素,是臨陽侯府的。風吹開青色的簾子,露出車廂內幾隻包袱,看架勢像是要出遠門。
他裝作不經意的問道:“桂大哥聊什麼呢?”
桂喜指着那車伕說道:“他們要去西北,我說西北那地兒艱苦的很,又亂糟糟的,得小心吶。”
西北之地?一個時辰前剛從宮裡出來,現在家人離去,自個兒要到西北去?聖上看臨陽侯沒病沒痛,又氣他隱瞞,所以臨時派了差事?
趙慎琢腦中閃過幾個念頭,眼見着裴嶽棠從鋪子裡出來,招呼桂喜上路。
兩人出了城門上馬,一路快馬加鞭,天黑前趕上阮延才的車隊。趙慎琢沒有出手,也沒有放慢速度,一路從尾追到頭,一眼掃盡車隊的一切,然後頭也不回的繼續前行。
阮延才的家丁一開始看到有人逼近,十分緊張,而鏢局的人則沉穩許多。
貨物由馬車和牛車裝載,花鶴翎就放在隊伍正中的一輛馬車上,擺的十分招搖顯眼,一個絡腮鬍子的大漢坐在旁邊,懷裡抱着一把大刀,目光炯炯,殺氣逼人。
趙慎琢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跑了幾里路,趙慎琢正在盤算着合適的埋伏地點,桂喜忽地放慢了速度,捂着肚子一臉痛苦,差點從馬上栽下去。
“怎麼了?”趙慎琢放慢了,問道:“不舒服?”
桂喜抿着嘴點點頭。
趙慎琢看路邊有樹叢,停下來等他。
桂喜瞅眼黑黢黢的樹叢,爲難的停下腳步,紅着臉說道:“我,我怕黑。”
趙慎琢弄了支火把,陪着他走進林子裡。
“對不住,要趙少俠陪着,我一會兒就出來,絕不耽誤事兒!”桂喜舉着火把,跑到遠處一叢灌木後面。
趙慎琢看一眼火光,查看四周情形,發現不遠處是個空地,阮延才的人馬有可能在那裡過夜。他將馬牽到黑暗處拴好,正想問桂喜好了沒有,忽地林間似有一陣狂風捲過,落葉飄舞,野草折腰。
灌木叢中的火點搖曳一下,滅了,緊接着響起桂喜的一聲驚叫。
趙慎琢暗道不好,飛奔而去,只見桂喜提着褲子,慌慌張張的鑽出來。
“趙少俠不好了!”
他話音剛落,背後一道銀光猶如閃電劈下。
趙慎琢伸手拽住桂喜的袖子,用力一扯,將人夾在腋下,同時連連往後急退。
拿刀的人見一刀劈空,飛身而起,再來一刀。
趙慎琢一手揮出,數枚暗器如離弦之箭,藉着夜色避人耳目,疾射而去。
來人不俗,揮刀斬落暗器。
但他沒有料到其中一枚暗器速度稍慢,在他擋下先前暗器的那一瞬間,這一枚暗器滑過刀背,扎入他的肩膀。他發出一聲悶哼,動作終於停止。
趙慎琢喝問道:“你是誰,你我並無恩怨吧?”他行走江湖四年,雖有結怨,但絕不會在此時此地出現這樣的高手。
對方不回答,從樹上又落下四五道黑影,齊齊襲來。
桂喜嚇得渾身發抖,叫趙慎琢差點抱不住,他帶着哭腔問道:“不會是叫我們遇上流寇了吧?!”
趙慎琢雖有疑問,但對方絲毫不給他們思考喘息的機會,幾把長劍挾雷霆之勢橫掃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