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方軍馬的護送下, 一路順風順水的走了一個月。期間,彭原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沒有從唯一捕獲的少年身上得到有用的情報, 已經被押解往帝都交給鷹天府處理。另外, 刺史親自追查, 未能再發現蒙面人的蹤跡。
蒙面人也沒有再半道攔截, 一切都太平的有些不真實。而裴嶽棠的心情不太平靜, 這日出了方渠縣,車隊行至晌午,他聽唐堪不厭其煩的說着昨日的趣事, 掀開簾子望見不遠處的小河,高聲命車隊停下歇息。
趙慎琢去河邊勘察周圍, 順便打水。
河水清湛, 流淌不息。
河面倒映着那張不屬於自己的臉, 很快,又映出另一個人。
趙慎琢不是沒有覺察到有人靠近, 而是知道這個人是裴嶽棠,聽腳步聲就能辨認出來。
“可惜啊可惜。”裴嶽棠蹲在他身邊,伸手撩水,“這一路竟是再沒什麼機會,與你同坐車內, 聽你說過去的俠義之舉。”
趙慎琢道:“裴公子可以去茶樓聽說書人講。”
裴嶽棠搖頭, “我想聽最真實的, 瞭解最真實的趙少俠。”
“爲什麼?”趙慎琢扭頭看他。
裴嶽棠俯身, 用河水洗了把臉, 然後抽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擦完水,正正經經的說:“我佩服敬仰趙少俠。”
“不敢當。”趙慎琢起身提水, 車隊那邊,唐堪又眸光不善的望過來,“你又怎知我不會誇大其詞,好讓人覺得我厲害了得。”
裴嶽棠跟在他後面,“我信你說的都是真的。”
確實,在再次與臨陽侯相遇後,他幾乎不曾對他說過假話。趙慎琢回頭看了一眼,“在外還是切勿盡信人言爲好。”
“多謝趙少俠提醒。信誰,我也是看對誰。”
“嶽棠兄!”唐堪快步迎上來,斜眼怒瞪趙慎琢。
裴嶽棠負手而立,氣勢有幾分凌人,“唐兄,老關在我府中做事多年,恪盡職守,又一直教授我強身健體的拳法,我敬他是前輩,從不當下人看待,所以以後此等粗活,還是吩咐隨從們去辦吧。”
唐堪臉色一白,嘴角抽搐幾下彎出燦爛的笑容,“嶽棠兄你不早說。關前輩,失禮了。”
“無妨。”趙慎琢默默的走開。
唐堪指着林蔭處,高興的說:“楊兄買來十分好吃的桂花紅豆糕,你快來嚐嚐?沒想到這荒蠻之地,還有手藝不輸御廚的糕點師傅。”
裴嶽棠看一眼正在和阿京、老童烤兔子的趙慎琢,懷念起那晚同吃的野雞,於是自小愛吃的紅豆糕此時吃起來變得索然無味。
楊瞻小心問道:“裴公子是不愛吃紅豆糕了嗎?”
裴嶽棠搖頭,“天氣熱有些厭食。”
紅素衣一身豔豔紅衣,蓮步輕移,坐在楊瞻旁邊的石頭上,笑道:“楊公子,奴家有幾句話想與您說說。”
唐堪也湊過去聽,裴嶽棠又望向趙慎琢那邊。
香噴噴的烤兔被幾個人分食,趙慎琢捧着一條兔腿正要吃,冷不丁的覺察到那道專注無比的目
光。他轉頭望去,裴嶽棠笑了笑。
趙慎琢看看撒了他們趙家秘製香料的兔腿,起身走到裴嶽棠面前,“侯爺,吃嗎?”
裴嶽棠想了想,就着他的手撕下一塊肉,吃了。
“……”趙慎琢淡淡問道:“裴公子胃口這麼小?”
裴嶽棠道:“你還沒吃東西呢。”
“哦。”趙慎琢回到原地,安靜的吃肉喝水。
雖然只有一小口,但裴嶽棠覺得勝過人間無數。
又經過半月的奔波,車隊終於即將到達目的地靈武郡。地處高原,風大沙多,每一個人或多或少的滄桑了些,唯有紅素衣依然明亮光鮮的端坐在馬背上,一腳踹開了前來搭訕的靈武官兵。
裴嶽棠終於找機會甩開唐堪,拉着趙慎琢到僻靜地方說話,“趙少俠,不知你是否願意繼續助我一臂之力?”
“此話怎講?”
裴嶽棠指了指藏有雙魚佩的腰帶,“我曾告知趙少俠來靈武的真正目的,所以想請趙少俠繼續保護我的安危外,協助我一起查清楚雙魚佩中的秘密。不過……一路走來,趙少俠也見到有多危險,若是不願意,我理解也絕不強留。”
趙慎琢此行目的就是爲了保護臨陽侯安危,自然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好。”
“……”裴嶽棠有幾分意外,這答應的也太快了。
趙慎琢爲自己想好了理由,“反正我近來無事,而且裴公子也答應給我酬勞,何樂而不爲。”
裴嶽棠的表情十分愉悅,但一閃而過,接着有些苦惱的說道:“可惜有唐堪在側,不知他幾時回京,你我相處談事多有不便。”
回想這一個多月,他和趙慎琢能單獨說上話的次數實在寥寥,路上一個在馬車裡一個在馬背上,半路歇息或是住店時好不容易有個機會,總會被唐堪拉去,與楊瞻一道說些他沒興趣的話題。
“所以呢?”細微的神色變化騙不過趙慎琢,他知道裴嶽棠心中已有計劃。
裴嶽棠眼角餘光瞥見唐堪又走過來了,附耳說給趙慎琢聽。
“你!”趙慎琢眼睛一瞪。
裴嶽棠一臉無奈,嘆道:“裴某愚鈍,只想到此招。”
“……好吧。”轉念一想,趙慎琢接過裴嶽棠塞過來的畫像,轉身離開。
唐堪瞪着策馬離去的趙慎琢,問道:“老關去哪兒?”
“接一個人。”裴嶽棠微笑道。
唐堪疑惑道:“誰?”
裴嶽棠不願多說,“來了你便知曉了。上路了。”
在靈武兵馬的護送下,裴嶽棠一行人安全抵達刺史府。刺史甄赫親自率衙門裡大大小小的官吏,在府門前迎接他們。
“侯爺,有失遠迎啊。”甄赫客客氣氣的拱手,請衆人入廳堂坐下,“得知侯爺要來,我即刻命人在衙門附近選了一塊好宅子,已經打掃乾淨,安置好了日常用具,好讓侯爺無後顧之憂。”
裴嶽棠客氣道:“讓刺史操心了,裴某慚愧。”
“誒,”甄赫忙擺手,“您是侯爺,又是靈武司馬,本官有您輔佐指導,是本官之幸,靈武百姓之幸。小事一樁,只稍稍操心費神了而已。”
臨陽侯無權無勢,此次任命是聖上震怒罰來吃苦的,這件事在朝爲官的無人不知。可甄赫堂堂一郡軍政長官,卻對臨陽侯客客氣氣,唐堪不由地多看甄赫幾眼。
互相客氣幾句,甄赫表示已經擺了接風宴,有什麼公事都吃喝休息好了再談也不遲。
就在衆人準備前往酒樓,有小吏來報“門外有一位夫人自稱臨陽侯之妻,要見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