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若聲音中透出的無奈和不捨,連着一旁白夫人聽了都爲之動容。她是過來人,自然看得出來楚容若對白葉動情極深,正是因爲愛白葉,所以纔會在這種時候主動開口要求推遲婚期的。
“葉姐兒,你之前也曾經說過,想要多陪陪我的……”
“那不一樣!”白葉咬牙,“若是平時,不要說是推遲婚期了,縱然再晚上兩年我也沒意見的。這種時候,我--”她說到這裡恨恨瞪了楚容若一眼,“我想陪着他!”
她說的簡單直白,那語調之中有些惱怒又帶着掩飾不住的感情,楚容若皺着的眉頭舒展開口,白夫人錯愕地看了這兩人片刻,最終搖頭道:“要成親的總歸是你們兩人。”說罷,她起身就離去了。
一直在旁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冬晴連忙跟着白夫人一同離去,屋中只剩下白葉和楚容若兩人,白葉這才道:“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你且放心好了,我和老師定然不會讓你出事的!”
楚容若直直看着白葉,半響才低聲道:“你是大夫,如何會不明白我如今看着還好,實際上內裡已經亂透了!”他怎麼會不想娶白葉呢,可是依他如今的情形,縱然娶了白葉不要說是陪伴她一生了,怕是連着護她周全都做不到。
白葉雙手緊緊握着,半響才倔強道:“我不會讓你死的!婚期如約,你若是不迎親,我就自己坐着轎子上門!”她死死看着楚容若,“你若真想讓我成爲京中最大的笑柄,就儘管這麼幹吧!”
這話直接就把楚容若在喉嚨裡掙扎了許久的話給堵了回去,也不知道是急得,還是氣得,他掩脣咳嗽起來,等着再擡頭,手中的帕子上就沾染着些許發烏的血跡。
白葉雙眼猛然一眯,片刻之後才猛然開口道:“我話撂到這兒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尋老師商量藥方。”說罷轉身就出去了,等着到了外面她擡頭看着廊檐之下的燈籠,一雙眼睛紅紅的,帶着憋回去淚水之後殘餘的水光。
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呢!
何太醫覆命照顧楚容若,自然是要住在端王府的。白葉到他暫住的院子時,就聽到白夫人在詢問何太醫楚容若的情況。她身前引路的丫鬟略微放重了些許腳步聲,等着裡面說話聲頓了下,這才通報。
白葉入內,就看到一旁冰盆裡面那暮茨果已經被人切去了五分之一左右的大小。
而一旁的案桌上還擺放着幾個顏色不一的小碗、碟子,盛放着不同的藥材或者是湯藥。
“母親。”白葉上前行禮,轉而纔看向何太醫,低聲道:“老師。”
兩人都看出了她紅了眼眶,只這會兒誰也沒有多說什麼。何太醫指了下其中一碗湯藥道:“這個是用的第三份藥方,目前來說,爲師覺得這個寒毒應該是最弱的了。再配合着蒸藥浴的辦法,儘量把寒毒不要在體內停留太長的時間,應當沒有大礙。”
沒有大礙的意思就是,肯定對楚容若的身體有所影響,但是好
歹能夠保住性命。
白葉穩了下心神,上前先是拿起藥方仔仔細細看了許久,除卻這第三份藥方之外,還有不少旁的藥方,她也一併看了一遍,對於太醫院這羣平日裡面四平八穩,只會開些太平藥方的太醫生出了不小的敬佩之意。
這些人能夠入太醫院,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而白葉也有自己所長的地方,她雖然開不出這般藥方,卻能夠通過藥方推論出開出這藥方的緣由來。加上她畢竟都了一世的積累,此時研究過幾個藥方之後又低聲與何太醫商議了許久,師徒兩人甚至忘記了時間當下就又重新準備各色藥材,等着兩人忙碌的差不多,回過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白葉心中一驚,出去就見白夫人在一旁偏廳裡面喝茶,似乎是在跟冬晴閒聊。見着她出來也未曾流露出半分的不滿,只笑着問道:“可有結果了?”
“老師定下了一個方子,準備讓端王試試看。”白葉過去挨着白夫人坐下,偷偷看着白夫人的臉色,猜測她若是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白夫人會不會生氣。只這個時候若是讓她離開,她是萬萬做不到的。
白夫人見着白葉這般模樣,不由揚眉,半響才緩緩道:“既然要試藥,自然不是小事。”
白葉聞言心中一緊,轉而才低聲道:“是呢。”她輕輕依偎着白夫人,低聲道:“母親,我想留下來。”
白夫人早已經料到了這般結果,只此時聽着白葉這般說還是皺起了眉頭。
“你可想清楚了,如今你不再只是跟着何太醫學醫的徒弟,還是御封的雲林鄉郡,又是白家的嫡長女,你這般……”白夫人看着白葉臉色變幻,最終沒有忍心把苛責地話說出來。
白葉神色間帶着一絲倔強,半響才紅着眼,低聲道:“母親,我還是端王的未婚妻。此舉雖然有所不妥,然而想來知情者也只會讚我情深義重。”
“你素來不十分在意那些流言蜚語,我這個當母親的如何不知道。”白夫人輕輕嘆息,半響才道:“之前我已經讓人回府一趟,說是今晚天色太晚,要陪你暫住在端王府了。”
白葉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夫人,半響纔不由笑了起來。
這一笑,原本壓抑了許久的淚水竟然一併流了出來。她這般又哭又笑的模樣不由讓白夫人搖頭,無奈道:“瞧你這點呼吸,你可別忘記了,你的父親乃是堂堂守疆大將你的兄長,你的弟弟,哪一個不是征戰四方的少年將軍。我當年能夠跟着你父親遠去邊境,你又如何不能爲了自己的未婚夫而留守端王府呢?”
她說着伸手輕輕擦了擦白葉臉上的淚水,低聲道:“快去忙吧,我這會兒是累了,就先去客房休息。你若是忙完了,記得也早早休息纔是。”
白葉心中大定,“我先送母親去休息。”
她之前在端王府暫住過,左右很是熟悉,這會兒和冬晴一起送了白夫人去休息,等着出了客院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給楚容若的湯藥是白葉親自挑選了藥材,不假他人之人熬出來的。等着那小小的一碗湯藥熬好,已經是深夜了。楚容若因爲白茹休息的緣故,這會兒被叫醒倒是還算精神。白葉看着他未曾聽完自己所說就一口喝下了那湯藥,不由道:“你怎麼這般不小心,這藥是才調出來的,藥性我和老師都不是十分肯定……”
楚容若只覺得口中酸澀男人,聽着白葉這話來不及迴應,只連聲道:“水!”
白葉遞了水過去,看着楚容若一口喝下,這才略微舒緩了眉頭。
“旁人也就罷了,只這藥是你端來的,我自然相信這已經是最好的了。”等着口中酸澀味道散去,楚容若這才緩緩開口,“如今,我對你還有什麼需要小心的?”
白葉抿了抿脣,最終卻是未曾說什麼。
藥效要發揮作用還需要一些時間,何太醫年事已高,已經在耳房休息,若真有狀況可是隨時過來照應一二。白葉不放心,自然是要親自守着楚容若了。
有她陪在身邊,楚容若自然是無心看書,只目光不時偷偷落在白葉的身上,看着她細細摘抄藥方專心致志到竟然未曾注意到他的注視,不由低聲開口。
“你可還記得,當初我們相遇時的情形?”
白葉正在研究藥方,猛然聽到身側響起有些黯啞的低沉嗓音,不由一愣,轉而才緩緩停下筆放在一側,回頭看向楚容若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如何會不記得。”
那時候,她才被從京城來的蘭嬤嬤連哄帶下的教訓了一頓,一路上忙着學規矩,要懂得趨吉避凶,不爲主家惹來災禍。一路上倒是相安無事,卻沒有想到在那驛站被李管事給攔了下來。
楚容若那時候彷彿比如今還要消瘦一些,一開始她心中緊張得無與倫比,卻還是忍不住注意到了對方那俊美的容貌。
“青絲如瀑,美人如畫,我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白葉抿脣輕笑,只覺得那時候她許是被蘭嬤嬤給嚇過了頭,對着楚容若多方警惕和懷疑。如今細想起來,那時候她不過是一個會些許醫術的丫鬟罷了,堂堂一個權傾朝野的王爺又會圖謀她什麼呢?
楚容若聽着白葉這形容,眼中也不由露出了些許的笑容。
“我倒是未曾想過,原來當時你就被我容貌所惑了。”他說着輕笑了聲,轉而才低聲道:“我那個時候毒發,只覺得恨不得立時死了纔好。”
毒發並非是小事,當時他還未曾懷疑陳舸,毒發之後立刻就派他先行去城中尋大夫。李嶽那時候可以說是亂了陣腳,這纔會把希望寄託在一個小丫頭身上。那時候,他迷迷糊糊間只覺得那丫頭似乎有幾分眼熟,也不知道是疼痛產生的幻覺還是怎麼,只覺得那小小的姑娘緊繃着一張臉認真給他緩解疼痛的模樣格外的讓他印象深刻。
就是因爲印象深刻,所以纔想起了白葉似乎與白夫人有着幾分相似,才懷疑了她的身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