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來找你,是希望你不要再派人盯着我們家了,”左言溪嘆了一口氣,“你這是做什麼呀?以後,也請你不要見我爸了。”
白百合似乎料到了她會這麼說,臉上交沒有意外,解釋道:“你不要擔心,我是不會打擾你們生活的。”
“你派人盯着我們家,還叫沒有打擾?”左言溪反問。
白百合嘆了口氣說:“今天上我不對,我以後不會這樣了。言溪,我聽說你以前很愛畫畫,夢想要是做服裝設計對不對?”
“對,我小時候很愛畫畫。也愛做設計,但因爲學畫畫對我們家條件來說,實在有些奢侈,所以最後我學了外語。但工作以後,大學裡學的東西也都沒有用上,光有個學歷而已。之前在一家普通的公司做客服,後來被方亮傑強行辭職了。到現在還沒有工作,正要找呢。”左言溪一口氣說完,不等白百合開口,她又接着說,“但我不希望你來幫我,半點也不。”
“你別這樣,我真的只是好心。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去就擔大任的,我會讓你慢慢學。我只是給你創造一個環境而已……”白百合想了想又說,“或者,你希望我怎麼樣,我都會做到的。”
“這個環境我自己也可以創造,展太太,謝謝你的好意。而且我也希望,你不要你找我弟弟。文質他還什麼都不知道,我不希望任何人打擾他的生活。”左言溪說。
白百合皺了眉頭。左言溪接着說:“我們見面的事,以及我知道你身份的事,我也希望……不,我要求你不要跟我爸說。我不希望他擔心我,咱們的狀態回到最初。我不知道你是誰,你也記不起我來。以後……咱們就不要再見面了。”
“言溪……”白百合一把拉住了左言溪的手,她咬住嘴脣,顫抖着說,“你不要這樣,我不是記不起你來,而是完全的身不由已。我嫁給展德光以後,他一直管我管得非常嚴格。我幾次想去看你們……都沒有找到了機會。但我看到你爸他來找我,被打得渾身是傷……那時候我真的很害怕。如果我不妥協,他只會更加暴力地對待他。所以……我讓他死心了……我……”
頭頂的燈光暖暖地照在白百合的臉上,她激動的神情引起了隔壁桌上人的注意,向左言溪投來了訝異的目光。左言溪深吸了一口氣,被打得渾身是傷……
她從來沒有想過,左爸竟然會有那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甚至能夠想象得到當時的情形,甚至左爸絕望的心情。
“後來……後來有了舊影……有她以後,在展家一家子人的眼皮底下,我又怎麼好有所動作呢?”
左言溪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
“言溪,所以你要理解我,我真的……是苦衷的……”
左言溪的手臂被白百合緊緊地抓在手心裡,任由她一下一下地拉扯着。解釋的話白百合說了一大通,是後乾脆哭了起來。
一入豪門深似海,聽起來,白百合似乎真的受盡了委屈,飽嘗了對從前家族的思念。但是,左言溪如今已經過了耳聽感情的年紀了,她只相信她自己的眼睛。
“我理解你。”
白百合一愣,隨即擦了擦眼淚,表情有些驚喜,似乎沒有想到左言溪忽然之間就軟了下來,看來母女連心,她終究是不忍心這麼低聲小氣的。
左言溪卻面無表情地繼續說:“但是……我不願意原諒你。”
“爲什麼?”
左言溪轉過頭,正視白百合的目光,輕聲說:“因爲我覺得不公平。”
白百合不解地問:“不公平?”
“沒錯,是你給了我生命。我也非常感激你,真的非常感激。沒有你就沒有我,沒有左言溪這個人。但是……在我需要你的那些年裡,你連一次面也沒有露過。我的童年沒有你的陪伴,少年沒有你的牽引。升學的時候沒有你的鼓勵,甚至結婚的時候……也收不到你的祝福。我婚姻破裂,痛苦無奈的時候,聽不到你的安慰,我離婚了……也感覺不到你的關係……”
說到這些的時候,白百合臉上出現了明顯的愧疚。
而左言溪卻沒有停止的意思,她不覺得憤怒,就是有那麼一點傷心難過。
“現在,你說你思念我們。想要這補償……這也許是你的權利,但是就如同你當初剝奪了我擁有母愛的權利一樣,我也要剝奪你的。”
白百合吃驚地看着左言溪,她前些天打聽的左言溪,從小到大都是個心地善良十分軟弱的人。而她現在說出來的話,簡直有種殺人於無形的效果。
“所以,你是在報復我嗎言溪?”白百合拉着左言溪手不和人鬆,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恨我,但請你給我一個機會……”
“我不恨你,更加不可能給你機會。因爲對於我來說,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我爸爸。爲了我和文質可以不受委屈,他打了十幾年的光棍。他教書,他補課賺外快,他做飯洗衣服擦地買菜……他如今已經是花白了頭髮。可是你呢?”
左言溪上下打量了一遍白百合,冷笑道:“你衣食無憂,地位高等……十指不用沾陽春水,臉上臉皺紋也沒有。你跟我爸怎麼比?”
白百合臉上的血色完全退了下去,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來。“言溪,我對不起你……”
“沒錯,你對不起我。如果,你答應從今天開始,不出現在我和我爸面前,永遠向我弟弟隱瞞你的身份。那麼,我對你的討厭程度或許會減輕一些。”左言溪將手臂從白百合手裡抽了出來,接着說,“展太太,我們永遠不可能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吃一頓飯。咱們……不過是有着血緣關係的陌生人。我先走了……”
“言溪。”白百合大叫一聲就要追上來,結果碰到了桌上的咖啡杯,一杯咖啡順着她的裙子滾落下去,砸到她的腳背上,疼得她驚叫了一聲。
身邊的保鏢迅速地扶了起來,左言溪稍稍頓了一下,看着表情頗有些痛苦的白百合,不再有停留迅速走了出去。等出了咖啡廳,她纔有長鬆一口氣的感覺。
她想起當初的自己,也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摔了一下,而秦依雪揚長而去。在此後她明白真相以後的好幾個夜裡,她都以爲當初秦依雪當初恨自己,甚至要報復自己——就跟現在白百合的想法一樣。
但她現在才完全明白了秦依雪的心情,這不是恨,也沒有什麼報復的快感,而是覺得難過。
心裡有一種沉沉的失落感。
她不知道自己當初自己到底是得了一種什麼樣的大病,導致白百合去選擇那樣一條路?這道路艱難坎坷,當初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嫁給一個快60歲的人,要說有真愛,左言溪還真是不相信。
只是,20年來的第一次見面,如果不是自己介紹了自己的名字,白百合壓根認不出自己來。這說明她這些年以來,根本就沒有偷偷找過自己,甚至連照片也沒有看過。
說她日夜思念?叫左言溪要怎麼相信呢?
自從這天見面以後,左家的小區外面果然再沒有豪車停留,但左家窗戶對面那家人,卻依然住着人。左言溪沒有見過那裡面的人,也不好上門去打招呼。
大概也真的就是巧合而已?
而李葉舟的電腦也終於破解了出來,他在秦依雪案發當天攻擊醫院系統的事實確定,又被帶進了警局。供認了殺害秦依雪的罪行。
馮花間手邊放着一個厚厚的筆記本,一邊迅速記錄着,一邊問:“你毒死了她?”
“是的,我把毒藥放在手裡,給她喝了。她掙扎着太厲害,還想要叫人,我只好制住了她,用枕頭矇住她的口鼻。”李葉舟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從進門開始,他就是這個表情。
馮花間接着問:“你是想把罪行嫁禍給方亮傑?”
李葉舟肯定地說:“是,我是這麼打算的。我本來是想讓他親自動手,但畢竟……一個人是不可能完全受另外一個人控制的。這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那麼,尤欣言的死也是你了?否則你怎麼會有那麼多照片?”
馮花間久久地沒有聽到回答,不由停住筆,詫異地看着李葉舟。只見他臉上的那秣淡淡已經隱去,微微地抿了脣。馮花間敲了敲桌子,催道:“李葉舟?”
“是,是我做的。除了方亮傑是個醫生,我也是……我的手法不比他差。”李葉舟說到這裡,臉上甚至出現了一種頗爲自豪的神情,“只可惜,那次也被他逃脫了。”
馮花間微微皺起眉頭,她雖然入警局不久,但還是頭一次見到殺起人來那麼幹淨,甚至把痕跡清理完畢,末了還能沒有半點心理負擔的人。畢竟尤欣言的死相,就連她經過專業訓練的人,看了都覺得全身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