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澤’在嘗試摸索着解開了一兩個之後,接下來的暗釦,他利落地全部都解開了。
他一邊解,一邊就去準備藥物,只等着解開以後,好爲秋葉白處理傷口上藥。
但是秋葉白胸口‘繃帶’上那些釦子一個個地解開以後,百里初原本幽沉的眼底開始閃過狐疑,然後隨着最後一顆釦子解開以後,他的眼底全是錯愕和震驚。
這是……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情景,幽暗的月光於他而言根本無法構成視覺障礙,所以此刻他可以清楚地看見懷中之人那絕對不屬於男子身體應當有的構造的一部分。
‘元澤’閉了閉眼,指尖遲疑了片刻,緩緩地伸了出去,彷彿試探着是否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幻覺,但是懸在半空中的手許久都沒有落下去。
而昏迷中的秋葉白,卻只覺得胸口的巨大石頭似乎被搬走了,只覺得一下子呼吸就順暢了許多,那些長久意外的憋悶感和痛楚都一下子消散開來。
‘元澤’看着靠在自己腿上歇息的人兒,他閉上眼,彷彿在忍耐着什麼一般,猛然一把將秋葉白推開,他梭然起身,轉身足尖一點就掠出了船外,直接站在了河岸邊。
他站在河岸邊,轉了個身,背對着那一艘小船,靜靜地看着河面上流淌過的水波。
萬籟俱靜的時刻,空氣裡都是草木靜謐的清香,還有流水潺潺的悅耳聲音,一切都如此安詳寧和。
但‘元澤’此刻的心情卻說不上的複雜,震驚之後是被欺騙之後憤怒,是無所可解的茫然,還是……
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全部都一涌而上。
難怪小白從來不讓任何人伺候,難怪他,不,她在他面前從來如此警惕,如此抗拒和他肢體接觸。
……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小白這隻兇悍詭詐的小豹子竟然會是……一頭雌的!
是她的演技太好,還是自己太愚蠢?
‘元澤’看着水流的詭眸微微閃了閃。
不,她的演技就算再精湛,易容術再高超,但是作爲時常能與她貼身相處者,他其實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發現她的秘密,她並不是沒有露出過破綻的。
如今細細想起來,她想必早就知道他厭惡女子,在他和她每一次交鋒時,那些蛛絲馬跡,那些言不由衷,那些虛以委蛇之間,串聯起來,答案呼之欲出。
除了她原本的驕傲性情之外,還有更多的是忌憚。
而不願意去正視那些破綻,不過是他自欺欺人地不願意去想她可能是女兒身的可能性罷了。
‘元澤’眼底寒光閃動,臉上浮現出譏誚的笑容來。
想不到他竟然也會有自欺欺人的一日,就爲了一個小白。
居然會爲了一個女子……居然會爲了他最厭惡的那種東西……真是該死!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原本就詭譎的瞳子此刻顯出三分猙獰來。
‘元澤’正陷入一種古怪的自我厭棄的情緒之間,忽然聽到那一頭小船上傳來的些響動。
他一驚,忽然想起那小船並不是很穩當,已經很破舊了,若是一個平衡不好,便會整個人摔進水裡。
如果是平日裡的秋葉白,他根本不需要擔憂,但是此刻的秋葉白……
他足尖一點,再次如鴻雁一般掠上那小船。
他方纔被他推開的人兒,此刻果然半歪在船邊,秀逸無雙的嬌顏上因爲溺水未醒而顯出蒼白與虛弱來,但就是這樣的蒼白與虛弱讓她眉宇裡平日裡的英氣與疏離淡弱了許多,反而多出一種嬌不勝衣的柔弱風情來。
脖頸纖細,柔荑素白,身軀窈窕纖細,只有瞎子和蠢物纔會看不出這樣的風情只能爲女子所有。
‘元澤’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看着躺在船上的人兒。
他不明白自己方纔怎麼會擔心她掉進水裡,想也不想地就過來了,這個世上所有敢欺騙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更多的是生不如死!
何況是小白,竟然敢騙了他那麼久,死了也就死了,他沒親手弄死她,就已經是格外的恩賜了。
一陣涼風忽然吹來,原本是身上就套着溼衣衫,而且那溼衣衫還被扯得七零八落的秋葉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身子微微發起抖來。
看着昏迷中的人兒瑟縮起來,他詭譎的黑瞳閃了閃,單膝蹲了下來,猶豫了一會,還是把手擱在她的額頭上。
入手微微溫燙的感覺,明白地告訴他,經歷了那樣的一場大折騰,然後又被人衣不蔽體地丟在船上了吹了不知多久涼風的倒黴蛋,開始發低燒了。
‘元澤’感受着她額頭上的溫度,暖暖的,他又伸手探了探她的臉蛋,感受着那暖意混合着她身子獨特的馨香如蔓藤一般一點點地爬上他的皮膚,再順着每一個毛孔侵入血脈。
他忍不住閉上眼,試圖抽離那種誘惑。
但是秋葉白身子裡的融了的赤焰蠱的血,原本讓他就無法抗拒,何況秋葉白身上足以誘惑他的夠還不止這一點,這一閉上眼,原本就比任何人都敏銳的嗅覺更爲靈敏,融合赤焰蠱血和她身上獨特味道的氣息,熟悉,甜美的芳香撲面而來。
凜冽而兇猛。
讓他瞬間回憶起和秋葉白的初遇,和她的每一次交手,生死相搏,她的機敏、她的狠毒、她的無奈、她的窘迫、她那一點都不掩飾的厭惡和虛以委蛇的笑容……
第一次打算抓住這隻小豹子時候,那種激烈交手,冰冷刀鋒在皮膚上掠過帶來的快意,那種血液和殺氣交織成情慾的恣意與狂放,讓他第一次感受到血液還能在身體流如此奔流的愜意。
獨特的危險的甜蜜,讓人戰慄。
實在忍耐不住那種氣息的繚繞帶來的幻覺的甜美,‘元澤’梭然睜開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昏迷中的秋葉白片刻,指尖慢慢地下滑到她的咽喉,感受着那血脈微弱地跳動着。
他眼底黯了黯,詭譎的眼睛慢慢地浮出一層陰鬱猙獰的黑霧,手指一點點地收緊。
留着這種能影響自己意志到這種地步的人存在,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實在太過危險。
女人本來就是充滿了野心而殘忍的東西,就像那些在他生命裡出現過的那些女人,無一不是披着柔弱的外皮,卻行着最讓人作嘔的勾當!
就像若不是讓阿澤跟着她,他甚至還不知道她在江湖上還有那樣崇高的地位。
她一直以來都在欺騙他!
她從來都沒與真的想要留在他的身邊過!
他很想問她——若是本宮不知道你的另外一重身份,你是不是有一天可以毫不猶豫地離開,回到本宮所觸及不到的你的江湖之中?
他該殺了她!
但是……
看着手下的人兒難受地顰起眉,他忽然似聽到心底有誰忽然輕輕地慈悲地嘆息了一聲……阿初,不要。
他瞬間鬆回了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握成拳頭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神色複雜地看着差點被自己掐死卻一無所覺的人兒,忽然伸手一把將她抱進了懷裡,力道大得幾乎恨不能將她硬生生地捏碎在自己懷中,又或者將她都捏進自己骨血之中。
‘元澤’眼底浮現出一點子跳躍着的黑色火焰,許久,他忽然輕笑了起來。
是的,不要……
他怎麼能那麼輕易就弄死他好不容易纔抓到手,卻還沒有馴服的漂亮兇猛的小豹子。
爲了抓住她,那一次,他可是付出了血的代價。
小白是男是女又有什麼區別?
小白就是小白,就是那隻被他抓住的漂亮的小豹子,總是無時不刻地想要逃跑,智計百出,手段狠辣的傢伙。
他一點兒也不曾覺得這樣的傢伙像個女人。
所以,即使他討厭女人討厭得要死,但是小白應該是不一樣的。
他的小白是他抓到的小白,僅此而已。
如今,他已經知道了她的退路在哪裡,他便有足夠的耐心與手段佈下天羅地網,讓小白逃離不了他手裡蜘蛛網。
‘元澤’糾結了大半夜,忽然覺得雲開雨散,一切彷彿都有了最明確的答案,心中立刻舒服了。
但是他舒服了,卻發現懷中之人已經差點被他悶死在他懷裡,更不要說醒來,此刻許是昏迷之中都不得安寧,竟然揪住他的衣襟嚅囁着哽咽起來。
細細微微的聲音彷彿低吟委屈的貓兒,讓他下意識地趕緊鬆開了一些圈住她的力度,雖然他很喜歡她身上那種發燒升的高溫度帶來的暖意,但是卻也知道不能讓病情繼續發展下去。
‘元澤’看了眼河水,嫌棄地顰了下眉,隨後還是在船邊的水草中扯了幾片大葉子,採集了些上面的露水,又低頭摸索了着把那包金創藥倒了一小半在露水裡,慢慢地將藥水哺入秋葉白的口中。
他指尖在她喉嚨間輕點,令她把藥吞了下去之後,他又仔細地擦去她脣角的藥粉。
他身上所帶的金創藥皆是療傷聖藥,除了能治療外傷,修復身體的內損也是極有好處的,喂完了藥,他索性再運功將她和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蒸乾。
果然,半個時辰不到,秋葉白出了一身汗以後,體溫便降了下來,她體質原本就極好,所以呼吸很快也平穩了下來,再加上衣服也被‘元澤’用內力蒸乾了,所以已經轉入了半昏迷半睡眠的狀態。
‘元澤’探了探她的脈搏,確定她無事之後,便懶洋洋地把下巴擱在她頭頂,百無聊賴地把玩着她的柔荑,目光無意地觸及一抹雪白,他才發現自己方纔沒有把她的腰帶束好。
他不禁一僵,顰起眉,厭惡地別開眼。
對女子厭惡了那麼多年,不是一時半刻能夠消弭的,所以連帶着不喜歡看見小白身上有女子的特徵。
但是既然他想要的人是小白,那麼不管小白的身體是什麼樣子,哪怕再難看,他都應該勉爲其難地接受纔是,否則以後如何能夠同牀共枕?總不能讓她去掉女子當有的部分罷?她必定是不願意的。
‘元澤’考慮了一會,隨後陰沉沉地眯起眸子,心中非常的複雜和煩悶!
秋葉白若是知道自己的身體居然被某個變態嫌棄成那種樣子,有人還打算給她來個手術,必定忍不吐血三升!
只是此刻她仍舊在她恨不得挖坑深埋的變態懷裡睡得香甜,在經歷了高強度和長時間的博鬥對抗之後,身體機能下意識地讓她陷入深眠,以修復受到的損害。
‘元澤’遲疑了一會,認爲就算再噁心,他還是得接納,那麼自然要從最討厭的地方試試自己能夠容忍的程度。
往日裡敢隨意觸碰他的女子,輕則斷手,重則喪命,如今要做的卻實在是一件讓他相當無法忍受的事情。
他遲疑片刻,指尖挑開了懷中之人的衣襟。
許久之後,他神色複雜地抽回了手,目光又掠過她衣袍的下襬,遲疑了許久,決定將自己的探索試驗進行到底。
然後他面色淡定地再次伸手探進了她衣衫下襬,但是這個試驗進行下去之後,讓他的臉色便再維持不住了平靜,不一會就從震驚到古怪,然後是複雜,青白交錯,然後目光虛浮縹緲,神遊太虛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感覺懷裡的人動了動,他方纔從一直維持的一個僵硬的驚醒過來,才發現懷裡的人兒似乎被他弄得有些不舒服,他立刻抽回了在她衣衫裡探索的手。
秋月白似乎覺得舒服了一點,又自顧自地尋了舒服的姿勢窩在他懷裡繼續沉眠。
他立刻沉默了一會,擡起手來,看了看指尖上沾染的一點點瑩亮水光,半晌之後,把指尖靠近自己精緻的鼻尖聞了聞,似乎有一種奇異的香氣。
‘元澤’臉色愈發地古怪起來,隨後他似乎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不可以理解的猥瑣的事情,瞬間臉色大變,差點把懷裡的秋葉白給扔出去。
秋葉白已經睡了足夠的時辰,精力漸漸恢復了屬於武者的敏銳,某人不知輕重的動作自然是擾得她不得安眠。
懷裡的人兒抗拒掙扎動作大了起來,漸漸有清醒的跡象,他動作微微一頓,神色複雜地捏緊了沾染了她最私密香氣的指尖。
看着秋葉白顫動的睫羽,他詭瞳裡蔓開妖異的黑霧,輕笑一聲,沙啞低柔地低語:“罷了,還不是見面的時候,若是讓你知道自己的秘密泄露了,只怕你會有多遠躲多遠,本宮暫時也需要時間去適應你的‘秘密’,且先讓阿澤那個笨蛋陪着你罷,反正……。”
他頓了頓,將一本用牛皮紙包着的賬冊從袖子裡抽出放在秋葉白手邊,隨後精緻的脣角勾起一絲陰詭譏誚的笑容:“反正,你也比較能接受他。”
說罷,他低頭在她脣上惡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後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緩緩地閉上了眼,他閉上的眼的那一刻,近乎全黑的眼瞳裡緩緩地回縮,那些黑色越縮越小,漸漸地凝陳了一點墨點,然後便只剩下一片銀灰色的空洞水瞳。
風兒緩緩掠過,船上的兩人安靜地依偎着,沉眠。
……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有溫柔的風兒輕輕地略過臉上,她躺在水邊柔軟的吊牀上,晃悠悠地雙手枕着頭,聽着一邊寧紫抱着她的揚琴彈奏着小調,軟軟的女兒家聲音如此悅耳,讓她只覺得愜意。
寧夏恢復了她自己原本的模樣,抱着一隻可愛的小狗兒興沖沖地跑過來:“四少,你看,這小狗兒多有意思!”
她很少看見沉穩的寧夏這副模樣,便笑着伸手抱過那隻雪白可愛的小狗兒,放在胸前逗弄,見它嘟着小黑鼻子四處嗅聞,一點都不怕生地往她身上拱,她忍不住輕笑道:“你們去哪裡弄來的這小東西,當真是可愛得緊。”
寧夏笑而不語,秋葉白便又隨口打趣了她幾句,只是不知爲何她覺得那小狗似乎越來越不老實,越來越不安分,彷彿是餓了的模樣。
小狗不但在她懷裡拱來拱去,而且趁着她不注意,竟然一口朝着她狠狠地咬了一口。
秋葉白痛得一個激靈,瞬間醒了過來,她看着昏暗的天色,揉了揉眼,有些迷迷糊糊地方纔明白自己似乎是在做夢,夢到被狗咬了……
“包子……包子……。”
但是從胸口傳來的呢喃聲,和某種鈍痛瞬間讓秋葉白清醒了過來!
有東西真的在咬她!
秋葉白低頭看清楚咬自己的東西的瞬間,就感覺自己頭頂上瞬間響了一個炸雷,或者說用五雷轟頂也不爲過!
秋夜白臉色綠了又白,白了又紅,紅了又青,終於忍無可忍地一拳頭惡狠狠地砸在了元澤的頭上:“滾開!”
她力氣之大,瞬間讓元澤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秋葉白又窘又惱,恨不能立刻她當包子啃的大蠢貨給掐死了解恨。
她霍地起身,走到被砸暈了的元澤身邊,粗魯地把他的外套給拽了下來,然後拿着那外套沾了河水把自己渾身上下的黏膩給擦洗了一遍。
胸前傷口一觸水就傳來的刺痛,讓她臉色愈發地難看,該死的,她背上的傷還沒有被那個蠢貨咬的傷重!
秋葉白憋着氣處理完了之後,起身把衣衫穿好,隨後才發現自己的褲子沒了,頓時臉色又是一陣青白交錯。
如果她沒有記錯,在水下的時候,梅蘇那個混蛋爲了確定她的身份,竟然在那種危急的情形之下,還要動手剝她褲子,導致了雖然她最後把他給一腳踹開了,但是沒了腰帶的褲子在巨大的漩渦水流拉扯之中,徹底地被捲走,連褻褲都沒有給她留下!
秋葉白咬牙切齒地把梅蘇祖宗十八代都詛咒了一遍之後,目光落在了一邊被她揍暈的元澤身上,她微微眯起眼,冷笑一聲,便朝他走了過去。
既然他爲了吃的,睡着了都能扒開她的衣裳,那就別怪她也要從他身上收點什麼東西纔是!
片刻之後,秋葉白把自己腿上最後一隻褲腳挽起紮好,隨後滿意地看着自己腿上的褲子,雖然有些太過寬大,但是因爲元澤腿上的還是棉布的僧袍,不若在梅家時候穿的是滑溜的絲綢,所以還是很好紮起來的。
隨後她瞥了眼被她揍暈了的元澤,越看越覺得心頭火大,眼底浮現是出一絲惡劣的笑意,隨後便走到他身邊,擡起腳毫不客氣地狠狠踹在他的肩頭,一腳把元澤給踹進了水來。
元澤昏昏沉沉的,忽然而夢見自己化緣化了兩隻大包子,他餓極,正抱着雪白的包子吃着,包子又軟又滑又香,但是才啃了幾口,就有一個惡霸衝了過來一拳惡狠狠地揍上他的臉,又將他的包子給搶走了,他一着急,正想搶回來,卻被對方兇惡地一腳給踹進了水中。
冰涼的水瞬間灌進來鼻子,瞬間一下子就將他給嗆醒了!
“咳咳咳……咳咳咳……。”元澤迷迷糊糊地扶着船舷坐了起來,眼前的一切都是朦朦朧大的,他忍不住揉了好一會眼睛,方纔發現自己坐在了一艘小船之上。
“怎麼,醒了,我還以爲你掉水裡十次也不會醒來,不想三次就醒了,倒是我小看你了。”秋葉白目光從手裡的賬冊移開,隨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拴在他腰上的溼腰帶往他頭上一扔:“既然起來了,就走吧。”
她方纔用老法子把他踹下去提上來三次,這傢伙才醒,那麼之前他扒拉開她的束胸,想必應該只是他暈迷糊了才幹出來的事兒,也就是說他眼睛裡最終只有——包子。
被當成包子啃的這種事實,讓她實在有些內傷,但總好過自己的秘密又被多一個人發現,尤其是這個蠢和尚,嘴上就不像有個把門的,太容易說漏嘴。
秋葉白何曾知道她已經被某人上上下地被探索了個遍,什麼秘密都沒有了。
此刻她只琢磨着雖然這件事已經被最不該知道的人知道了,不再成爲秘密,若是梅蘇被淹死了,也就罷了,若是沒有……秋家四女的這個秘密一定會成爲梅蘇手裡威脅她的利器。
秋葉白眼底閃過銳利的煞氣,慢慢地握緊了手裡的賬冊。
不過,如今有了這個東西,她和梅蘇到底誰能佔了上風也未可知。
和梅蘇動手之前,她就已經讓周宇將賬冊用油紙包裹好了,讓她收在了身上。
她看了看天色,忽然想起什麼,立刻低頭看向元澤:“蠢和尚,你是被人踹下潭水的麼,你落水之前,周宇和老鷓鴣他們怎麼樣了?”
元澤一臉茫然地想了想,彷彿在努力回憶什麼,隨後道:“好像他們也是被人踢下水了。”
秋葉白微微顰眉:“他們也落水了麼,那就是是說他們也很有可能也被那漩渦給卷出來了?”
但是她心中知道,能如她這般被水流捐出來也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死裡逃生在那種情形下並不容易。
但不管如果,她都得先在這附近察訪尋找一番,若是他們被人救了,或者自救了是最好,若是實在找不到,她還是要再想法子探查到周宇他們的下落才成!
她正陷入自己紛亂的思緒之中,卻忽然感覺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襬,她低頭看去,卻見元澤正一臉猶豫地看着她:“小白施主,你穿錯了貧僧的褲子。”
秋葉白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獰笑:“現在這條褲子是老子的了?”
元澤看着她表情猙獰,忽然就想起夢裡搶走了他包子的那惡霸,他雙手合十,遲疑道:“阿彌陀佛,施主穿了貧僧的褲子,貧僧便沒法子走路了。”
秋葉白眼珠子一轉,忽然放低了聲音,笑嘻嘻地道:“你走不了路,那就去摘幾片大葉子掛在腰間好了,到了有人家的地方再去尋一條褲子就是了,你是佛家子弟,自然不必計較如此多的世俗規矩!”
元澤一愣,猶猶豫豫地看着她:“可是……。”
秋葉白擺擺手:“沒什麼可是的,時辰不早了,你要是不願意,那我可自己走了。”
她還得去尋人,也沒有功夫和他磨嘰。
元澤看她說完話,轉身足尖一點就向岸上飛身而去,呆愣了片刻,只得咬着脣,左右看看,只得伸手去拉那些大片的水蒲葉子。
秋葉白從船上落地的時候,忽然腿間有點發軟,她一個踉蹌,好容易站穩了,隨後臉色有些古怪地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腿,心中暗自疑惑,不知爲何總覺得身上某些難以啓齒的地方有些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難不成是月事要來了?
她算了下日子,也覺得時候還沒有到,但想着如今也沒有什麼特別不舒服的地方,便將這個疑問拋到了腦後,只看了看附近地勢和水流去向。
她觀察地勢的時候,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她是怎麼到了那一艘小船上去的。
按照水流的去勢,她應該是躺在水邊纔對,難不成……是那個蠢和尚抱着她上去的?
那麼……他到底是發現了她的女兒身了沒有!
秋葉白心中一驚,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元澤,卻在看見他已經爬下了船,但是那……模樣讓她瞬間一呆,隨後別開臉,忍不住肩頭顫抖起來,強行壓抑自己欲笑的衝動。
元澤原本就覺得在溼漉漉地長衫下面,用腰帶拴着幾片大葉子有些奇怪,還是覺得腿間光溜溜的,很但是褲子被人搶了,他又不好意思搶回來,也沒有別的辦法。
此刻,他看見秋葉白表情古怪,便很有些擔憂:“怎麼了,可是貧僧如此不妥?”
秋葉白立刻搖搖頭,淡淡地道:“不,看起來頗有些出家人不爲世俗羈絆的感覺,甚妙。”
說完這話,她立刻轉回頭:“走罷,先去找找其他人。”
不管如何,現在先找到其他人是要緊事,至於其他的事情,等她有時間了再慢慢盤問也不遲。
元澤覺得小白施主沒有必要欺騙他,所以便不疑有他,乖巧地跟了上去。
只是走路的時候,他總覺得那幾片大葉子一晃一晃的,敲打在光溜溜的大腿讓他很不自在,便要時不時地拿着手去按那葉子。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周圍慢慢地有了些早起出來捕魚的漁民,瞅着元澤那模樣,皆是目瞪口呆,秋葉白看着那些漁民的表情,再看看元澤那愈發不自在的樣子,心中有些報復得逞的愜意。
直到有幾個老頭直接操着船槳氣勢洶洶將元澤給團團圍住,一副要就地撲殺妖怪的樣子,元澤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樣竟不知道要躲那打下來的船槳,捱了好幾下,只顧唸叨阿彌陀佛,絮絮叨叨地解釋他不是妖怪。
但是他念佛的那架勢,漁民們哪裡能聽得進去,只以爲妖怪在念咒語,照打不誤。
秋葉白方纔上前解釋了一番,那幾個老頭將信將疑地打量了元澤半天,沒好氣地擱下手裡的船槳,嘟噥:“誰見過這樣子的和尚,光着屁股,栓着幾片大葉子,渾身溼漉漉的,咱還以爲是水裡頭跑出來的白毛魚妖!”
元澤又是茫然又是委屈地念了一堆阿彌陀佛,老漁民看着方纔誤揍了他一頓的份上,施捨條破褲子給他,他方纔終於不用繼續穿大葉子了。
他想了想,還是運功把自己身上的衣裳給弄乾了。
秋葉白幸災樂禍地說風涼話:“怎麼,不繼續做你的苦行僧了麼?”
元澤嘆了一聲,有些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貧僧乃佛門弟子,不想再被人當成魚妖!”
秋葉白輕笑了起來,挑釁地看着他:“怎麼,阿澤對我有意見?”
元澤看了眼她手裡的錢袋子,又摸了摸自己獨自,乖巧地搖搖頭:“貧僧如果對小白施主沒有意見,小白施主能請貧僧能吃包子麼?”
包子……
秋葉白一僵,大怒:“滾!”
元澤看着秋葉白憤怒的背影,有些茫然地摸摸手腕上的念珠,不知道小白施主爲什麼對包子有如此大的怨念。
遠處的河流上吹來冰涼的風,他看了眼那奔涌的河流,清澈透明的銀灰眼瞳裡閃過一絲陰鬱,不知道,阿初這一次又收取了多少人的性命,也不知道誦上一千遍往生咒夠不夠。
他看着秋葉白的背影,輕嘆了一聲,阿初很在乎小白施主。
他垂下眸子,默默地跟上了秋葉白。
……
秋葉白運氣也還算是不錯,沒有費太多的力氣在一個時辰之內找到了周宇。
而正如秋葉白之前預料的一樣,周宇確實也被衝到了這一帶,他雖然並沒有在水下受什麼太重的傷。
但是因爲他原本在洞穴岸上和圍剿官兵們交手之中,受了些傷,被水這麼一發泡,特別是手臂上被箭射穿的傷口似乎感染了,又有些失血過多,若不是被一家好心的漁人救了,只怕此刻他已經奄奄一息了。
但是秋葉白看着他蒼白的臉孔,和燒得起皮的嘴脣,心中微微一沉。
看樣子,周宇沒有法子馬上就下牀跟着她一起離開,但是她還沒有找到老鷓鴣,老鷓鴣是關鍵證人之一,而若是梅蘇和她一樣大難不死,那麼很快這一代就會被列入梅家的封鎖範圍。
梅蘇一定會發動地毯式搜索來抓人和尋找賬冊!
周宇一向是個聰明人,如今看着秋葉白的模樣,心中便明白七八分,便苦笑道:“大人,你先帶着阿澤離開罷,我若是跟着你們也只是拖累,一來我也不知道大人的去處,二來我到底還是周家的人,若是梅家的人真的抓到了我,也不會拿我怎麼樣的。”
秋葉白看着他,搖搖頭道:“我若是梅蘇,就算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一定會抓到你以後,在第一時間封鎖整個東岸出城的道理,然後利用你的性命要挾我交出賬冊。”
周宇一愣:“但周家……。”
秋葉白譏誚地勾了下脣角,看向窗外一輪慢慢升起的紅日:“梅蘇那樣的男人,若是真想要達到他的目的,根本不會在乎你是周家或者秋家的人,要一個尋常世家的子弟感染惡疾‘暴斃’而亡,對於在淮南隻手遮天的他而言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周宇顰眉,他雖然還是不太相信梅蘇區區一介商賈能隻手遮天到這樣的程度,但是洞穴裡頭遇到的那些事情,卻清楚明白地告訴他——沒錯,即使是一介商賈,他還是能做到幾乎將他們這些朝廷命官絕殺在山洞之中。
兩人都齊齊地沉默了下去。
危機四伏,隱而不發的時刻不會太久,允許他們思考對策的時間也不會太多。
周宇忍不住輕咳嗽了幾聲,平靜地看着她:“大人現在打算怎麼辦,我的身子已經註定會拖累大人,勉強跟着大人離開也只會陷大人於險境之間,也許你我都逃不出去,若是隻有大人一人勝算終歸大些。”
秋葉白一挑眉,正打算說些什麼,卻被周宇的輕咳聲再次打斷:“咳咳……大人,您聽我說,我知道您在江湖上的身份非同尋常,寶寶他們應當另有了安排罷,若是您能通知到他們來接應,咱們都能離開是最好,若是不可以的話。”
秋葉白既打算將周宇招至旗下,自然將一些可以說的事情說與他知道,比如蔣飛舟就是寶寶和寶寶另有安排才未曾一起出行的事,周宇都是已經知道了
周宇桃花眼平靜地看着他:“您也不要顧忌我,自行帶着賬冊離開就是了,淮南有我周家名下的商號,我可以去那裡,不管如何我終歸是周家嫡出的小少爺,他們一定會拼力護我,就算不能擋住梅蘇的人,他們也一定會想法子把我的情形透露給家中人知道,父親不會不管我的,但是他未必願意爲了外人對上杜家和太后娘娘。”
事情的演變到了今天的地步,已經不是他們原本預想的模樣,如今他們掌握了賬冊的秘密,一定會被太后和杜家盯上,他實在不認爲太后老佛爺會放過破壞她計劃的看風部。
秋葉白看着周宇,片刻之後,她淡淡地笑了:“周宇,我說過你很聰明,我知道你希望能替我拖住梅蘇的腳步,帶出這一卷賬冊,救出司徒,也救出看風部的人,但是所謂士者,除了有勇,更要有謀。更希望你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多想想怎麼保全自己。”
周宇一愣,神色有些複雜……
她拍了拍他的肩頭:“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便交給我來操心罷,我到底也算是你的頂頭上司。”
——老子是阿澤要吃小白包子的清純分界線——
“稟報家主,屬下已經請了河工測師將這附近一帶的水域圖拿了出來,已經派人前往可疑地帶進行搜索!”一名身穿墨綠衣裳的勁裝大漢單膝跪在一處精緻的四匹馬馬車前恭敬地道。
片刻之後,馬車的簾子被旁邊的一名美婢挑了起來,陽光落在坐在馬車中的年輕男子身上,將他有些蒼白的臉色映得稍微多了兩分暖色。
梅蘇正閉目養神,沉默片刻,淡淡地道:“封鎖所有東岸出城的水路和陸路,許進不許出,若是我沒有估算錯誤,他們應該還沒有能力出城。”
那勁裝的漢子立刻點頭道:“是,屬下這就去司禮監衙門和縣衙傳達您的命令。”
梅蘇點點頭,隨後又繼續吩咐:“派人去徹查洞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若是那邊還有幸存的士兵,立刻讓他們也參加搜索秋葉白一行人的差事。”
那勁裝漢子一愣:“那些士兵已經摺騰了一宿,只怕精力不足。”
梅蘇卻忽然打斷了他,聲音溫和卻冰涼:“正是因爲精力不足,所以那些士兵們會在搜尋江洋大盜之時,英勇犧牲。”
那勁裝漢子忽然那一個激靈,瞬間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那些倖存的士兵們知道得太多,已經不合適再存在這個世上了。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一個,一向是家主的行事風格。
那勁裝漢子立刻一拱手:“是!”
梅蘇滿意地點點頭,忽然又吩咐:“一會我會親自前往搜尋‘江洋大盜’。”
那大漢一愣,看着梅蘇那包紮着傷布的左臂,遲疑道:“家主,您受傷不輕,還是在府邸裡養傷,大小姐也已經找到了……。”
梅蘇忽然睜開眸子,原本清淺的眸子裡此刻閃過陰鬱而詭譎的光芒,輕笑道:“不要緊,小傷罷了,只是我若是不出現,你們未必能抓得到那隻海東青。”
秋家——四女,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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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了,如果ok了,原版的章節會作爲給大家的小劇場放在羣裡。
nozuonodie!半夜三更修文到兩點半,體會了一把啥叫踩線作死,整改完畢。爲了補償,今日繼續萬更。